一连五问,直令众官哑口无言。
“老朽有愧,无可辩驳。”严书玄依旧面不改色,“我等即刻离开,律法规定罚俸三年,我等也绝不回避,只是……”严书玄终于睁开了眯着的三角眼,“老朽也有一个问题,当众殴打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这老狐狸。”满座官员长舒了一口气,不愧是宰辅大人,令齐奕掷地有声的发问,变成了戏言。你所谓的五问,不过是令我们良心受到了些许谴责,说一句有愧也就罢了,处罚我们也认。可你齐奕白衣之身却敢殴打朝廷命官,依照天风律,可是要问斩的啊,至于齐世昌的恩情,见鬼去吧,活着的时候都记不得,何况他死了?
“哦?既然要问斩,那打一个也是斩,杀一个也是斩,这位大人,对不住了,黄泉路上,可别怪我!”齐奕怒极。
“齐奕你敢!”严书玄身后有人高声呵斥。
“严光腚,上次粪汤没喝够是吧?”齐奕语气鄙夷,连回头看一眼那人的兴致都欠奉。
此人真名严广定,是宰辅严书玄的亲孙子,在东阳城也是能横着走的有名纨绔。曾经在一家酒楼看上了唱小曲儿的清倌人,要强行那苟且之事,被齐大世子率领家丁痛打一顿,事后还扒光了衣服扔进粪池,算是坐实了“光腚”的绰号。
本来以他欺软怕硬的性格万万不敢招惹齐奕,可长平王离世和这满座高官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严书玄扶额叹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今天参与宴会就是为了给这不争气的独孙铺一铺路,如此莽撞,众位大人心中肯定留下了难堪大任的印象。
“够了!”
就在齐奕从东方玥手中接过刀准备结果了眼前可怜虫的性命之时,又有一声传来。星月楼门口,站立一白衣中年人,英姿勃发,身后一百甲士,威武不凡。
“南宫离,你想阻我?”齐奕冷笑。
白衣兵圣并未答言,望向众位大臣,“陛下说,他很失望!陛下希望诸位大人回家后反思己过,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他不希望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说罢,南宫离又对齐奕说道,“陛下听说你回城后,很是欣喜,今日之事,他不再追究了。还有,作为皇叔,他希望你明日能够在王府设宴答谢群臣,毕竟义……毕竟长平王的最后一程,是这些大人
一路护送的。”
齐奕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经过南宫离身边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白衣中年人充耳不闻,只是望着那一身黑衣的女子,神情落寞,他知道,自始至终,女子都没有看过他一眼。虽然心中早已知晓自他叛出天威之日起,两人便注定形同陌路,此情此景,仍是有些伤感。
待齐奕走远,白衣中年人复又看着这些神情古怪的大臣,“有人托我给诸位带一句话,他说,满座宾朋尽名士,却无一人真丈夫!”未等众人有所反应,带着甲士扬长而去。
…………
次日长平王府,皇帝亲临,群臣皆至,气氛却异常压抑。王府上下皆身着缟素,神情冷漠,丧葬后的答谢宴,只有素食,并无酒肉。天子一言不发,只是吃饭,众大臣如坐针毡。
所幸陛下并没有追究他们昨日的举动,只是在离开前对着两位皇侄说出了进入长平王府后的唯一一句话:“明日朝会之后,来御书房见朕。”
入夜,众宾散去,按照旧例,下葬后,死者的嫡亲子女要在当夜守在灵位前,民间传言下葬后的第一晚,死者魂魄会回到家中,看子女最后一眼,之后才能安心转世。虽是无稽之谈,但天风崇尚孝道,此举也算是给了子女对双亲最后一次尽孝的机会。
此刻,兄弟二人在长平王灵前相对而坐。齐颉情绪已然平稳下来,但依旧低垂头颅,一言不发。
“阿颉,想什么呢。”
“大哥,别担心,其实在我们离家前,我就隐约感到父王准备已身死为陛下稳固皇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连他最后一面,我们都没有见到。”齐颉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本来,我总觉得我会是家中最早离世的,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整日玩乐,安心躲在你和父王身后,什么也不管。”
齐奕苦笑,“你小子,真是自私啊。”
“是啊,本来就想这么自私地过完一生,可惜了,剩下的日子,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齐奕皱起了眉。
“还能怎么样,打理王府,辅佐朝纲,至于报仇?父王不会答应的。”
听闻此言,齐奕放下心来,弟弟没有被悲伤压垮,也没有被仇恨支配,“好,如此,我便能安心把这一大家子,交给你了。”
“大哥,你要……”齐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齐奕摆摆手示意弟弟坐下,“就让大哥自私一回吧,我没有你和父亲那样的胸襟,即使不报仇,我也做不到和自己的杀父仇人相处一城。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只是,你一人要劳心家国事,苦了你了。”
齐颉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些什么,但绝不会是简单出门游玩这么简单,自从母亲离世,你便再也没有碰过兵刃。大哥,江湖凶险,你孤身一人,才是真苦。不过,你得答应我,在我死之前,一定要回来。”
“……好。”
“大哥,跟我讲讲娘吧。”片刻沉默后,齐颉开口。
“娘啊,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她温柔,善良,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王妃对别人有丝毫不尊重。还记得我三岁的时候,不懂事,看到街上一个乞丐,我朝他吐了口口水,后来娘听说了,大骂了我一通,还专程带我去向那乞丐道歉……她就是这样,从来不讲什么大道理,却会用行动教育我,从那以后,我便懂得对人要有起码的尊重。”
“大哥幼时,呵呵呵……还真是顽劣啊。”
齐奕瞪了他一眼,“后来,跟着娘亲学剑,她真的很严厉,有时我偷懒被她发现,就会被她揍得一整天不敢坐椅子。可事后,她又会心疼地给我上药,埋怨自己不该下手这么重。再后来……再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母亲得了一场大病,不久便离世了。我就觉得,其实习武真的没什么用,娘的修位已至剑仙境界,举世罕逢敌手,可又有什么用?”齐奕神色黯然。
“咳咳……,大哥,既然你决定再次修炼,咳咳……,不妨,去一趟折剑山庄,可能,会有收获。”齐颉本就体虚,此刻又开始咳嗽起来。
“好了,不早了,赶紧休息,我今夜动身,便不与小玥玥辞行了,明日你带我告知一声即可。”
“好,大哥,保重。”
当夜,一座废弃宅院的院落中,有身残谋士独饮,微醺,他望向长平王府方向,喃喃自语,“大好河山归再造,披肝沥胆为苍生,长平王,这满朝文武,蝇营狗苟,只为一己私欲,你虽灭我故国,害我全家,可在我萧本初看来,只有你,才是这天风真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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