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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边塞澜沧城,自古以来便是交通重镇,来往中原西域两地的商旅大多选择在此地进出天风王朝。
西北苦寒,即使澜沧素以民风剽悍著称,人们也不愿在这风雪交加的冬日轻易出门,前朝岑参有诗曾言: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即是对这边城最好的写照
官道旁的一家小酒馆,装潢寒酸,招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只能勉强看到上面写着的“酒”字。如此破败的酒馆,即使艳阳高照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愿意来喝上一碗。
商人重利,明知此时难以做成生意,酒馆老板仍然在大清早就把伙计喊醒准备迎客,年轻人本就贪睡,何况在这冬日谁又愿离开温暖的床铺?满脸忧郁的伙计敷衍地扫了扫地看见老板正在专心看着账本便搬了条椅子坐在火炉旁闭目小憩。
门被人从外推开,冷风一下子灌进屋内,伙计正留着口水不知道梦见谁家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猛然从梦中惊醒。张嘴欲骂是哪个不开眼的打搅了小爷的清梦,见到眼前一个俊秀的白衣公子哥,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怎敢得罪,连忙笑脸相迎:“呦,这位客官,您里边请,掌柜的,来客人啦!”说着去把门关上。
掌柜也看到了这位看着比大姑娘还要俊俏的公子,哪里敢怠慢,连忙上前,“这位公子,喝酒?喝酒您就来对地方了,别看我们家店小,酿出的醉八仙可是连城里的大酒坊都自愧不如呢!还有我们的酱牛肉……”
年轻人打断了老板的喋喋不休,微笑道:“那就来一壶醉八仙,一斤酱牛肉好了。”
“好嘞,客官稍等,一壶醉八仙,一斤酱牛肉喽!”
不多时,伙计把酒肉端上,年轻人问到:“店家,可知附近有什么客栈?”
“公子,咱们这往东十里,就是全城最大的酒楼宾至楼,就是这价格……”
“无妨,我身上还有些许钱财。”
“一看也知道公子是体面人,小的刚才不会说话,公子莫怪……”
白衣年轻人还未答话,酒馆门又被推开,老板的脸乐成了一朵菊花,心道今天真是要发财,回家一定把那断了许久香火的财神爷好好供奉一番,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年轻和尚,瞬间没了亲自招待的兴致,要知和尚吃素,再怎么宰客也赚不到什么油水。
“阿弥陀佛,施主,小僧自峨眉华藏寺而来,特来化一碗斋饭。”
“啥,臭和尚,你是来要饭的?”
“阿弥陀佛,我佛有言"应可度者,若天上人间,皆悉已度,其未度者,皆亦已作得度因缘。"佛因与众生有缘而于世间成佛,小僧所为,为的是化解此因缘,是为化缘。”
“你罗里吧嗦的说些什么,别说斋饭,连水老子也不给你喝!”
年轻和尚愣了一下,当今天子崇尚佛教,僧人在天风境内有很高地位,峨眉山金鼎华藏寺更是被封为国寺,在中原,人们都会尊称他一声小师傅,毕竟,他是国师明镜大师的小徒弟。
然而在这西北之地,哪有什么佛教信徒,他心里偷偷把自己的老和尚师父骂了几百遍,去哪不好,偏要让自己到这破地方送经书,他已经开始怀疑师父说的忘忧禅院是不是还有僧侣。
见年轻和尚不说话了,伙计走上前推搡:“快走快走,上别处化你的缘去,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和尚双手合十,如菩萨低眉,岿然不动。
“诶我说你这和尚,好好说话怎么不听,你走不走,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伙计说着从柜台后拿起门栓冲着和尚的光头拍了过去。
“施主,请自重。”
和尚低眉呵斥,宽大的僧袍无风而动,酒馆的大门骤然打开,狂风卷入,却比刚才大了一倍不止,伙计竟被吹的摔倒在地,屋内酒坛摇晃不止。
“老板,把这和尚让到我这桌吧,再给他添一副碗筷,上两道素斋,一盏清茶。”风停,门重新关上。
“好,好,马上就去,大师您请坐。”老板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清楚刚才的异像十有八九是这年轻和尚所为,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看人下菜的功夫早已炉火纯青。
和尚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白衣年轻人对面。
“我说净禅小和尚,不就是看了你一会笑话么,至于这么生气用上你那佛门狮子吼?”
“罪过罪过,小僧一时着相了。”
“好好说话!”
“气死小僧了,在中原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还臭和尚,还要饭的!奶奶……阿弥陀佛,有口无心,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刘东来,你不知道佛祖曾经教育我们要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么。”年轻人一脸戏谑,手指轻敲桌面。
“齐奕,我的世子殿下,僧不言名,道不言寿,你不知道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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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青州,天风王朝最为富庶之地,固有天下赋税,半出青州的说法。青州三宝名闻天下,一曰山水,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即使在这冬日,仍别有一番风情;二曰游船,携名伶租一小舟泛于湖上,是所有青州名士毕生的追求,正所谓轻舟八尺,低篷三扇,占断苹洲烟雨;三曰美人,曾有才子题诗青楼“”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
作为青州女子,东方玥自是其中佼佼者,年仅两岁被王妃抱回,从此成了齐世昌夫妇义女。没过多久王妃离世,她与两位世子是从小一起被长平王抚养长大的。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古人诚不欺我!这趟出游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只是大哥就欣赏不到如此景致了。”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在东方玥一旁自顾自的大发感慨。
“玥姐姐,这里都有什么好玩的啊!”
“我两岁就离开这里了,哪有什么印象。”女子温婉一笑。
“那你回到家乡,不觉得很激动,很开心?”
女子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郑重的摇了摇头。
“真的么……我还……咳,咳……”年轻人很是失望,刚想说什么,猛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阿颉”,女子赶忙从身上掏出一个锦囊,取出一粒药丸塞入齐颉口中,齐颉又捂着嘴咳了一会,鲜血顺着指缝躺了下来。
“快擦擦。”女子说着,递过来一块手帕。
齐颉并不在意身上的血污,将手帕放在鼻下使劲嗅了嗅,“玥姐姐越来越香了。”
女子脸一红,很快恢复正常,她本就是冷淡的性子,“不用就还我。”
“别啊,这就擦。”齐颉说着,简单清理了一下,走到前面的一处路边石阶径直坐下,东方玥也跟了上去。
“阿颉,这是你这个月第三次咳血了。”
“不妨事,马上就要回家了,到家后再找御医看看。”
“我担心……”
“呵,没什么可担心的,御医还说我活不过十五,今年我都十六了,多活了是赚到了,死了,也不觉得多亏。”
“不许胡说。”
“我知道,我还想做好多事情,我想多陪父王几年,我想看到大哥娶妻生子,我想……”齐颉声音低了下去。
“嗯?”东方玥没有听清。
“我想活下去,真的很想活下去。”
那没有说出的一句,“我想与你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