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起来,你潜哥哥那把佩剑可比这匕首有名多了,”谢玄指着陶潜说道,“在晋国境内,稍微有名气的大户都认识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陶潜有点无所适从,冉血更是连连发问:“原来潜哥哥这把剑也有来头啊,说来听听呗!”
剑也分文武,文人的佩剑短巧轻便,装饰精美华丽。谢玄那把佩剑便是如此,剑茎扁圆,为一条龙身紧绕,不见龙首与龙尾。剑脊寒光凛凛,颇具清秀之气。而陶潜手里那把剑长三尺二寸,重七斤四两,剑身厚而宽,仞部轻开,不现锋芒却藏有杀气无限。
陶潜横举佩剑,细细端详一番,道:“这把剑叫作冲星剑,是我的曾祖父陶侃传下来的,这剑原本是晋元帝(司马睿)的随军佩剑。”
“皇帝的剑啊!”冉血小时候曾经天真的以为皇帝是一个人的名字,这人既懂医术又能治理国家,偶尔会大赦天下开创盛世。有时候又会变得无比昏庸,好大喜功,搞的民不聊生。后来师父听了之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时她才知道皇帝是轮流来的,就好像子承父业。不过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皇帝的地位始终是万人之上的主子。皇帝赐的东西,那自然是无价之宝。
建兴元年,晋元帝还只是琅琊王,且刚占据江洲,荆州的巴蜀流民因为屡屡受到官吏的压迫,以杜弢等蜀中有名望的人揭竿起义,并迅速占据了梁州和益州,那时八王之乱刚刚平定不久,又面临五族外敌。朝廷根本无力镇压杜弢的起义军,很快就在杜弢的带领下攻破了湘州和广州。要想立足江南地区,就不能放任杜弢不管,于是元帝派遣陶侃征讨。他以周访、赵诱为先锋进军荆州,一路屡战屡胜,将起义军打回长沙,而后在湘州击败起义军,活捉杜弢。后来愍帝(司马邺)遭害,元帝自立,因为陶侃征讨有功,封他为荆州刺史,赐给他这把冲星剑。
“哇,原来潜哥哥也是名门之后啊!”冉血一想,又有些不对,问道:“那为什么你现在会流落到这里。”
见陶潜默不作声,谢玄赶忙止住:“这不愉快的事,就不提了。”
陶潜却不以为然,解释着:“我曾祖父戎马一生,大起大落都经历过。最惨淡时曾被罢官贬为庶民。无论有多大名望还是有多大功绩,也只是当权者的工具而已,当权者杀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这个皇帝怎么会是这种人,恩将仇报!”
谢玄叹了口气,心道恐怕这事又会让陶潜借机批判一番,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刚走出几步却听到陶潜说:“这倒不是那个皇帝的过错,只是当时奸臣当道,借着手中的大权和势力想要肃清皇帝身边的人。”
谢玄将视线放在前面的迷雾,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陶潜那愣小子开了窍。
“难道是你曾祖父的把柄落在他们手中了?”
陶潜摇头,随后弯腰从地上里捧出一把泥土。“血儿,你说说我手上这堆泥土是什么颜色。”
“棕色,”冉血说完连忙改口,“黑色,黑色。”
“错!”他将泥土撒在地上,正色道:“那些奸臣说是黑的这才是黑的,若是他们说这土是白的,所有人也只能认同。”
看样子冉血是懂了,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悲凉和不屈。这种事要是落在她头上,她二话不说就会反抗。钱财被人夺走还可以再挣回来,可名节不同,他人的编排是最忍无可忍的,正如那天陶潜跟她讲胡汉之间的恩怨。
“好了好了,你们再聊下去,恐怕太阳落山我们都走不出这片雾。”谢玄向他们喊着。眨眼间他已经慢悠悠地走出了百米之远。
接下来的一两个时辰,三人仍然没有走出这座大山。坡度相较之前渐渐变缓,热气也有所淡化。他们就如同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方圆可见度不过五六丈的距离。
此时不远处传来泉鸣声,顺着声音寻过去可以看到一个被岩石包裹的小池子,池子的水不断冒出泡沫,热气上涌。谢玄伸出手指探了探,这热度恐怕撒一把生米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煮熟了。冉血原本还想让谢玄下去泡一会儿,这下看来人一下去估计上不来了。
可惜这不是一口活泉,不然下山的路也就明了了。
“现在怎么办?”陶潜问道,“一直待在这山里也不是个办法。”
两人没有做何言语,冉血眯着眼望着池面上的水泡,谢玄的焦点则放在向上飘散的热气。随后一指,道:“顺着它飘散的方向走。”
陶潜看着他,不明其意:“什么意思?”
“现在只能依靠风向了。”谢玄拔出佩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边画边解释着:“我们过悬崖的时候是向北走,到了水涧后改道向西行走,现在的方向应该是向北边偏移,也就是说,我们正处于西北方向。凭照我的经验,这热气应该会顺着风向向山谷方向飘散。”
陶潜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不能跟着水流,那就只能靠风向了。”
谢玄在地上划出一个箭头,道:“每走一段距离作一个记号便是,但愿能走出去。”
三人也不再去多想,多待一刻,意志便会消沉一分。
向西偏北行走了大约二十里地,每行数十步便做上一个记号,一路上很少再看到裸露在地表外侧岩石块,山上多了一些榕树和白桦,遍地都是湖泽,不过里面的浑水都是凉的。尽管雾气一直不见退散,但也不想刚才那般热了,仿佛置身云梦泽一般。
大部分人的潜意识里都有一种很微妙的警觉感:越安静的地方往往会产生一种危机感。一路上几乎听不见任何风吹草动,每一步踩在枯黄的落叶上都感觉嘎吱作响。也不奇怪,昨夜的狼嚎已经告诉他们这一带有狼群出没,这还只是可预见的情况,说不准走着走着就有一只熊或者一只老虎扑上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玄都有点后悔选择走着条路,陶潜亦是如此。反倒是冉血一路上悠哉的很,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
“停!”陶潜一抬手,尽量压低了声音。
“怎么……”
“嘘——”陶潜示意冉血闭嘴。
谢玄见状也停下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他又拨开地上的落叶堆,隐约能看到一条长长的湿痕。
忽然冉血大叫了一声,一下窜到陶潜身后喊道:“蛇!我刚刚看到它爬到树上去了!”
谢玄不慌不忙地问她:“你看到的蛇是什么样子。”
“蛇还能是什么样子!”冉血畏畏缩缩地从陶潜肩膀处探出半个脑袋,“我只知道它爬的很快。”
看样子她很怕蛇,这算是一个姑娘家的本性吗,陶潜这样想着。
“还是小心点吧,”谢玄戏谑道,“蛇倒是不可怕,若是毒蛇,那就有点麻烦了。这一口咬上去,轻则废手废脚,全身浮肿;重则呼吸困难,全身泛紫,当即横尸荒野。”
冉血一听更是不好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胃里不断倒腾着。
“行了行了,你就别吓血儿了。”陶潜止道。
谢玄却笑着说:“我哪是在吓她,我只是在提醒她而已。这深山老林的毒蛇毒虫可多了去了。”
“那,我们去捡些木头来生点火?”
谢玄只是摇头:“你看着这漫天大雾的,根本找不到干枯的树枝,更别说生火。我们还是尽快走出这山,路上注意一下便是。”
陶潜转身看向她白皙的脸庞,安慰着:“你连牛鬼蛇神都不怕,又何必怕几条蛇。若是它敢靠近,我这一剑斩下去叫它身首分离!”
“我不是怕。”冉血撇撇嘴,不屑道:“我只是觉得蛇很恶心。”
“那不就行了,赶紧走出这片地区你就看不到了。”谢玄一手拍在她的肩上,示意她继续走。
虽说是走着,可冉血始终与陶潜保持在几寸左右的距离。越往林中深处走,跟的越紧,几乎整个人都快贴了上去。
情况就如同她心里想的那样发展着——蛇越来越多了。它们来无影去无踪,不时地听见树梢处传来嘶嘶声。
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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