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荆山先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眼时,他正躺在石床上,眼前是一个陌生而又简朴的房间,只有一桌一椅和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床尾处坐着一个少女,正是冉血。

“潜哥哥,你醒啦!”冉血看他睁开了眼,高兴地凑了过去,用粗布巾帮陶潜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我怎么了?”陶潜有气无力地声音,让冉血反应了半天才听出来。

冉血将床边凳子上的碗端起来,上面还冒着热气。“你在马背上昏过去了,师父看过之后说你发了高烧。”

“我昏了多久!”陶潜瞪大双眼,刚刚的梦境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他生怕自己一昏就是十几年,梦中的场景会发生在现实里。

“也就一两个时辰而已。”冉血拨弄了几下汤勺,将汤药舀到陶潜嘴边。“来,把这药喝了,已经不烫了。”

陶潜伸出手将汤勺拨开,汤药溅出几滴,落在被褥上。

“你个怪人又怎么了!”冉血有些生气,重新舀起往他嘴里塞,嘴上喝令道,“喝了!”

他一听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乖乖地喝了下去,脸上微微泛红。“抱歉,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还没缓过来。”

冉血像个小孩一样,幸灾乐祸般地笑着,问道:“什么样的噩梦啊?”

“我梦到……”陶潜转念一想,这样的梦对于她来说,应该算仙境吧。对于他自己呢?这算是一个噩梦吗?他脸上挂起笑意,打趣道:“我梦到你把我丢在半道上,被野兽抓去吃了。”

冉血一听噗嗤一声大笑起来,片刻后又感觉有些不对劲,摆着个脸呵斥道:“你的意思是我会把你丢在路上不管,自己跑掉咯!”

“谁知道呢?”

“你!”

陶潜这下意识清醒多了,连忙止住玩笑,正色道:“好了好了,怎么说你也算是救了在下一条命,此等恩情,在下无以为报。”

“我可不敢揽功,你的命呢,没有踏进鬼门关的那一半是我救的,至于另一半,那是我师父救的。你毕竟也救过我一次,我们俩的人情抵消了。”冉血攥着自己的小花辫儿,冲着他诡异地笑着,说:“至于我师父救的那一半,你也不是不能报答,就看……”

陶潜一听这话脸又红了三分,不敢正眼看着她,轻声道:“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我陶某能做的,我必定做到。”

冉血向门口处张望了一下,凑上前来在陶潜耳边说道:“你得在请我们师徒吃一次烧鸡!”

“你这丫头!此等小事何故说的这么神秘兮兮的。”陶潜干笑了几声,心中暗自自责,陶元亮啊陶元亮,你在想什么呢!

“哎呀!师父说身手向别人要东西是不道德的,被他听见了又会骂我的。”

为什么要说又?他想着,忽然门外传来几声干咳,冉血急忙一下闪到一旁,房门被缓缓推开,虽说陶潜心里已经料到这海山道人就是外公口中的荆山先生,可进门的老人却着实让他感到惊叹,这海山道人,手上没有所谓的拂尘,也没有穿道袍,看上去已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可全身除了花白的须发和脸上的皱纹看着像个老人,身行举止看上去不比中年男子羸弱。颇具道骨仙风,与其说是个道人,不如说是个学者或者大夫。

“晚辈陶潜拜见荆山先生。”陶潜勉强站起身来,拱手作揖。

海山道人捋了捋三寸长的胡须,说:“荆山先生?这个名字老夫都快忘记了,贤侄啊,这孟贤弟虽告知与你,你又何见得就是老夫呢?”

“外公虽为州官,但结交友人多是文人墨客,晚辈看这墙上挂的一纸妙笔丹青,故妄自猜测。”陶潜自信地说着。

海山道人望向墙上的字画,眼神有些暗淡,转过头来看了看陶潜,语重心长地说:“贤侄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贤侄可能要失望了,不瞒你说,我师兄他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怎么会……”陶潜瘫坐在床边,摇头不止。

“啊?”冉血忍不住惊叹,“原来师伯就是潜哥哥要找的荆山先生呀!”

“嗯,我和他自拜师学艺以来一直是情同手足,出师后正赶上八位王侯叛乱,便隐居于封海山,自耕农田,畜养家禽,平日里在山间采药,行医度日。”说到这海山道人叹息一声,继续说:“可惜好景不长,几年后的一天,师兄突然气冲冲地跑来找我,我和他发生争论,我们各抒己见谁都无法说服对方,他气的下山而去,我深知他对入朝为官嗤之以鼻,原以为他外出游历一年半载便会回来,老夫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只身一人出了晋国去了洛阳,几年后他的遗体被一位义士带回来,那位义士说师兄他生前留下遗言说想要安葬在封海山。”

陶潜听得入神,连忙问道:“荆山先生为何如此大怒啊?”

“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世,又或许是天性使然吧。”海山道人看了一眼冉血,“血儿,你去外厅看看为师熬制的新药,若好了,取一些进来。”

冉血有些失望,她这个人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更别说自家人的往事了,但碍于师父的命令,只得悻悻离去。

海山道人目送冉血走出门才开始说道:“师兄乃中原洛阳人士,洛阳为汉贼伙同外族人所占,司马睿本应奉诏讨贼,不料他听从士族门客王导的建议,抗旨不遵,带着几十万兵马挥师南下,试图掌控整个江南地区,不久后长安被攻破,司马睿当即改元太兴,自号元帝。荆山师兄认为元帝乃偏安之人,国力大多被士族掌控,必定不会兴兵北伐。”

海山道人说着,脸上有些惭愧。“我极力劝诫他说,新帝刚立根基不稳,君子之仇,十年尚且不晚,更何况此等国仇家恨。如今你也看到了,或许老夫过于自信,原以为身为自立帝王,应懂得帝王之道,没想到他竟如此苟且偷生,得过且过……”

“唉。”随着一声叹息,一种莫名的无助感在陶潜心中萦绕。

“贤侄可安下心来,孟贤弟前几日修信一封,事情原委已向老夫说了。老夫也大致明白他为何要叫你来找荆山师兄。”看着陶潜一脸疑惑的表情,海山道人转过身去,畅然道:“你与我那师兄之品性,确实有几分相似,随我到大厅来。”

陶潜一路跟随着他,由于脑热病痛尚未痊愈,双腿有些乏力,一路扶着墙慢慢地走到了大厅。正好撞见冉血端着汤药走过来,两人眼神相交,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知前辈带我到这大厅来做什么?”陶潜问道。

海山道人转过头正色道:“驱魂!”

“驱魂?”这个对于陶潜来说不讨喜的字眼,听得他一头雾水。

“老夫诊得你的脉象紊乱,体内有寒气摄入,想必是哪人死去的冤魂趁着你病痛时神志不清,趁虚而入。”

冉血一听,将汤药放在桌上,走到师父身旁指着陶潜说:“师父,您可得好好让他见识见识,他不久前还在凶我,说什么这个世间无鬼无神……”

正说着,陶潜站直身子,一把将话抢过,厉声道:“这世间本来就无神无鬼,何来冤魂之说,晚辈只是赶路心急,加上日夜奔波染了些小病,驱鬼法事之类的,就请前辈免了吧!”说完转身便缓缓向屋里走去。

“师父您看,这人稀里古怪的,不知好歹!”冉血又回想起那段场景,忍不住埋怨道。“干脆把马牵给他,让他下山,在路上死了算了。”

海山道人笑眯眯地看着冉血,说:“我这孤老头子倒是无所谓,反正一个人闲惯了,只怕他走后,有个丫头又会埋怨我不让他留下。”

“师父!”冉血一听这话,急得直跺脚,“他是您徒儿还是我是您徒儿?您能不能讲点理啊!”冉血把拿分打包带回来的半只烧鸡往道人手里一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跑了。

海山道人望向厅堂正中间挂着的一副山水画,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山道上的两个戴着斗笠的游人,他托着下巴,嘴中呢喃着:“像极,像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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