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舞蹈
在去舞蹈馆的路上。
“柒柒的舞蹈比舞蹈老师还好吧？”
“柒柒穿上服装太美了吧……”
我想起了许多苏墨对我跳舞时的赞美，不由一笑。他就在我身边，问我为什么笑。我却不可能回答是因为想起了他的拍马屁吧？
于是只对他一笑，任性地不作回应。苏墨像以往的许多次，并不对我所有的任性与脾气生气。
不过他到底是怎样这么了解松江市的呢？
之前在我正要皱眉想想松江市哪里有可以借用的舞蹈馆的时候，苏墨却直接拉着我去了校外的一间舞蹈馆，很正常的舞蹈馆，我则总疑心他带我来这间二楼的舞蹈馆有什么“阴谋”。尤其是发现他向一楼的花店瞄了几眼之后。
想买几朵有毒的花害死我？这个毫不靠谱的想法反而让我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晃出了脑袋。
到达地方之后，没有杂念的我便全心舞蹈起来。
不，应该还是有杂念的，至少或许是因为自恋的缘故，再或者是其它各种各样的缘故。
我看着大镜子里身着刚刚换上的舞蹈服装灵活扭曲的身驱，觉得她跳的好美。甚至比登台表演的舞蹈大家还要美，甚至比自己昔日因学舞所敬仰的人还要美？
可我真的比她们跳的还要美吗？我在心里摇了摇头，并且一个跳转之后所看到的人使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突然“自恋”了起来。
因为苏墨在看我，因为苏墨在非常专注地看我。
或许……舞者其实并不用一舞倾国倾城，便是仅倾倒一人对于不贪心的舞者而言，已足矣。
只要自己喜欢他。何况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后又遗憾发酵了一年，现在感情已是香纯浓洌。
突而想起一美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君可知不知我意？
这般想着的我，自然想要让他多看看，他所最欣赏的我的舞蹈样子。
虽然因为贫血而天生的体弱使我腰腿酸涩，但还是拼命多舞蹈了一会儿。直接一个转身之后的脚步不稳，却让我意识到了我跳不下去了。
累得气喘吁吁的我则靠着栏杆休息，并继续想着那些少女心事。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打算倒追，但是一年来的痴想实在让人难以再等待，我不得不如此了。
可是正当我想着，想着这些绯色气息事物之时，苏墨却笑眯眯地表示要去上厕所。
我差点被呛断了气，无语，仅仅点了点头。
但我所不知道的是，他去的地点不是厕所而是花店，并且用十块钱换了一枚娇艳的红玫瑰。
他回来后仅仅是用平常的语气向我又提了一个建议：
“要不要一起去坐摩天轮？真期待松江市最高点所看到的景物呢。”
我也仅仅好像非常随意地点了头，好像这个建议对自己而言并不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并不是那么的让我心动。
可我却在他转身时偷笑，最高点所看到的景物？当然是我啊，苏墨你个笨蛋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笨。
就这样，我们各怀着同样的心事，为了同样的打算，偕同前往了同一地点——可以看到最高点的摩天轮。
三、摩天轮
真是俗爆了的表白地点，对于自己的选择，在去的路上我也自我嫌弃了一番。
不过若是苏墨那个家伙敢因此矫情，哼哼，我自认十分有感觉地冷笑一声。
苏墨则面色古怪地问了一句：
“第一次坐摩天轮吗？”
当然不是，我很小时候就很幸运地坐过一回。不对！那次可以的话，宁愿没有那次。在记忆中，那位陈阿姨非常冷淡地寻我去坐摩天轮，不对，如果说感情总量的话，她最后的哭泣就比得上她几个月感情表现的总和吧。
她哭泣着将头靠在我小小的肩膀，竟然哭湿了肩头，她喃喃着一些话，至今都难忘：
“柒柒，对不起。”
“对不起，你孤独的生活，又少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眼泪像是无止境一般，她的对不起像是无止境一般。
只是，那时我所不知道的是她的委屈也像是无止境一般。我当时还稍微有些有些埋怨她的莫名其妙，后来那些莫名其妙令我一生难忘，一生自责。
因为那天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
稍微大一点问起来，才知道她跳江死了。
想起这些，我甚至想要避开摩天轮这种设施。但是我却开不了口，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刻意避开？我看着苏墨，不想为此开口。
于是我只努力揺揺头努力甩出悲伤的情绪，有些埋怨苏墨却又无从说起，只得简单地回答：
“当然坐过。”
“那你怎么一幅罕见地微笑。”
我咬下唇，瞪着他。悲伤的情绪却全部消失了，是啊，过去终究是过去，过去了便不会在意了。或许有些可怕，但我看着苏墨却笑了起来。
“你知道莫名其妙笑的人……”
“笑你笨！”
我气势汹汹地镇压了他，然后又笑了。一直与他谈笑到摩天轮面前。
坐上去之后却感到了十足的恐惧，如果失败了……不！绝对不会！像是屁股底下好像有钉子一样，我坐立不安。但又强装着无事，与他谈笑。
最后，是至最高点处共同的一个抬头。
窗外已是漆黑的夜，黑幕般的天空使星星的闪烁更加美丽，而星星的围绕使月亮更加浪漫。
我对苏墨他说：
“你愿意当星星吗？”
他表情惊诧，我看不明白，所以慌张了起来。
“你愿意当柒柒的星星吗？”
“苏墨，苏墨……答应我，答应我……”
我忽然住了口，因为我看到他拿出一枚剪去刺的玫瑰。
在狭窄的空间对我单膝下跪：
“柒柒，我喜欢你。”
四、晕迷
这个世界大概就是这般残忍，什么样的人，大概一辈子就是什么样的命吧。
就像是我梁柒柒，无论多么不想承认，但我一辈子确实都是可怜。
比如……因为疲累过度而昏迷的之前。
我才拥抱了渴慕许久的少年人，拿着被细心剪去尖刺的玫瑰，还得到了……他这个心爱的人的回应，欣喜得几乎要疯狂。
可是一路下来疲倦的我，便是半靠在苏墨身上也没有用处，在一个恍神后，终究还是开始神智不清。
他扶着彻底瘫软的我，满是惊慌，这一点不需要用眼去确认，凭借他慌张的声音足以判断：
“柒柒、柒柒、柒柒……”
我想着一定不能昏迷，不能让他这样担心。并且想要克服模糊的神智对他扯出一个笑容，可惜的是我脸部的肌肉才刚刚勉强扯动两下，身体便违背了我的想法，昏迷了过去。
但我还是因为他的呼唤多了一份意志，我坚信这加速了我的苏醒。或许……也拯救了我的生命，虽然以我贫血的情况可能完全不至于，但病人从不吝啬消极。
正是这病人的消极这让我觉得，能感受到此刻醒来时，萦绕在鼻尖的消毒药水的气味，与并未完全被窗帘挡住而稍微渗进来的阳光的原因，很大部分因为苏墨。
我醒来后开始挣扎着扭动身体，生涩地转动着脖子，感到喉咙一阵阵火烧般疼痛。
大概昏过去佷久了，我望着天花板，想起了许多许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贫血突然的恶化而被送进医院了。而恋爱的人对于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无所谓呢。我可能因此而死，就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确实存在吧，而且因为贫血造成的生活不便我是真切的体验到了。这些使我难免开始产生主动离开对方的傻想法，而入目的雪白颜色又令我心烦意乱起来，又是这种雪白的颜色！我的一生好像都逃不过见它的命运！
这种烦躁的想法让我突然想起了陈阿姨一声声的对不起，像要挤满我的大脑一样，原本倔强的求生欲望开始动摇。苏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鬼使神差地用手掐住喉咙，直到脸庞通红，憋出泪水，顺着脸颊划下，滴湿了床单。
但是房间外的声音却修复了那些绝望的动摇，我放下了紧掐住喉咙的手。
“柒柒她还没醒吗？……”
“预计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但是苏先生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不，我要陪着她……。”
他的声音比之平时的温和，此时多了一份憔悴柔弱，但是依旧要坚定地守护在心爱的人身边，这种声音停顿片刻后。
“休息的话，在床边可以吗？”
我刚刚止住泪的眼，差点又让湿润了眼睛的泪水流下。微微闭眼后，感受着身体的虚弱的我，却笑了起来。
没错，我是贫血病啊。
没错，我的运气比起多数人都差啊。
没错，我又昏迷了啊。
但是我有苏墨啊，他一个人抵得上此生所有磨难啊。
我赶紧擦尽脸上的泪，将淋湿的床单折进去，闭上通红的眼睛。
我不能让那么心疼我的人，因为我的柔弱流泪。
我不能让最应该珍惜的宝物，见到我可怜的模样。
我会给苏墨你一个微笑的梁柒柒，笑着对苏墨你说：
“贫血而已，有你陪着就好了啊。”
六、不可怜的梁柒柒
我明白自己有多么悲哀，我明白自己有多么不幸。一醒来就红起眼，双手颤抖着撕扯头发才是我最合理的发泄方式吧，但我轻轻微笑起来。虽然有着想要哭泣的感觉，但却并不是因为悲哀与不幸，而是幸福。
可怜的人自欺欺人的阿Q精神是那么熟悉的戏码，而我却不是演这种戏码的可笑戏子。我仅仅是因为身边人散发的温度所带来的温暖而感到由衷的幸福。
我是苦情戏的女主角，却也是甜文的幸福女主角呀。我舔舔干涩的嘴唇，柔和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人，随后低下头在嘴唇上轻轻一吻。
是我偷吻你哟！苏墨快点醒来让我更加安心更加开心呀，但是我却并没有真的叫醒他。
大概因为一天一夜的不合眼对于苏墨的负荷实在有些大吧，他在我床边睡下之后，现在我这个病人都醒了，他却还在均匀的呼吸中休眠，应该真是累到了吧，这让我怎么好叫醒他呢？
我先喝了口水，看着他，笑了。毕竟这个干净的男孩子，这个温柔的男孩子，这个为我付出了许多的男孩子，是我的了啊。
我好喜欢你，带着被疾病送去医院的我所不应该有的宁静，我在口中轻声喃喃着。我用手他轻轻顺着他有些杂乱的头发，又在他眼框绕了一圈，然后做出别扭的姿势，让自己的头与他靠在一起，闭上眼睛想享受这种安静祥和。
我和许多有朝气的年轻人并不一样，我贪图安逸祥和，并且觉得如果可以安逸祥和的话，千金不换。
所以我非常享受现在，这竟然使我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睡去。
再一次醒来，是因为苏墨的脚步声，他拿着粥向我走来，看到我醒来脸上是惊喜的表情。
“柒柒你终于醒来了……”
“嗯，不过说话之前，可以让我先吃点东西吗。”
这次醒来并且看到粥之后，感觉自己几乎要饿死。
苏墨轻笑一下，把粥放下，竟然要喂我。
我去抢勺勾，他却高高举着勺勾，不让我拿到。我抿嘴，皱下眉头。
“我可以自己吃。”
“还是我喂吧。”
“你到底以为我是什么矫情的人啊！没错我是昏迷了，但身体，尤其是手没事！”
我心里升起火气，我明白他没有轻视我，也明白他已经是多么温柔的人，但是对于他这么宝贝我的态度，就是不舒服。
我梁柒柒不是易碎品！对于这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话，我在心里叹息一声，我明白有火气的原因，或许是犯贱，也或许是出自己有着疾病的身体的自卑，让我敏感了起来。我在怒火之中却可以叹息，证明我还是有丝毫理智的，所以在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吹气，再对我说，好吧好吧，快吃吧，别饿到自己的时候，怒火完全化解了。
我将头埋在他怀中呜呜地又开始哭起来。我是舞者啊，是需要健康的身体的啊，单因为这次的昏迷我就不知道将有多少天要避免过于消耗体力的舞蹈训练，长期如此，怎么可能圆我的舞蹈梦呢。这让我感到悲哀与梦想的破灭感，而这种悲哀，这种梦想的破灭，对于青涩的我而言实在太残忍了吧！
我将他白色的衬衣染湿之后，抬起头，才发现光看他的眼睛，自己竟未必比他凄惨多少。他的眼睛也红透并且眼框有着浅浅的黑眼圈，眼神虽然依旧温和，我却发现有轻微的溃散。我抿着嘴，拼命忍住又快要流出的泪，带着哭腔说：
“苏墨，我好喜欢你。但是请不要太爱惜我，好吗？”
苏墨哽咽了一声，他抱住我，将头靠在一起，用坚定的语气：
“好！”
我扭过头，使我们嘴对着嘴，然后狠狠地咬了上去。血腥味在口腔漫延，泪水终于又流下，我却在心里说：
我强吻了我所喜欢的人，我是强硬的一方，我身体有疾却并不需要他太过爱惜。
我，粱柒柒并不可怜。
他拥抱我，也尝到了血液的腥味，却只是配合着我。
直到我喘不过气放开他，他才呼了口气，然后对我微笑。
“柒柒，以后好好的可以吗？”
“好。”
我含笑点头。
“但是，梁柒柒并不可怜。”我让他和我眼对着眼。
“这辈子，应该是我照顾你。”
我突然又想哭，苏墨苏墨，人如其名，他带有的是书生气。却偏偏为了我去和别人打架！
在我思考间，苏墨将头贴近，额头贴着额头，拥抱我的身体。
带着回忆及脆弱喃喃着：
“柒柒……酿柒柒……。”
听到这个称呼，我喉咙耸动了一下，是哽咽。他小时候普通话差，习惯将梁读成酿，后来我逼着他改才改过来。这个童时的错调错误让我在一瞬间想到很多很多，比如时间过的真快啊，当时爱哭的男孩也像个男人了啊……但最后的想法却是
——我要守护这个最初就应该是我守护的人。
我是不可怜的梁柒柒，是青春坚强的少女，可以保护好你啊。
并且呢，虽然有贫血。
但是，我却决不会舍弃你，决不会令你受伤。
我会让你相信我的，相信不可怜的梁柒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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