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漂亮弯刀和哑巴

夏州,南接长得要命的胡州,东邻富得流油的遂城,名为州,实则只是个驿站、客栈群聚的交通枢纽,远行客来往遂城与燕州城的歇脚点。

胡州长而狭,且毗山邻江,易发山灾水祸,做生意并不安全,所以客栈少,仅有的那么一两家还是干强盗勾当的黑店,因此北出胡州十里地处,远离高山长江,同时也远离遂城、燕州城的夏州,就成了商贾必争之地。

几十年前,夏州还不叫夏州,还是只是一片平原,一片只有一间茶摊的平原,茶摊是个姓夏的开的,开在一个夏末,取名歇夏,歇夏歇下,是个谐音好名,如是来往商队、江湖客无论如何都会在途经此地时歇下。

没多久,茶摊老板便赚得盆满钵满,茶摊就成了茶楼,茶楼边后来又建起了客栈、食肆、酒楼,再后来,许多往来商贾瞧出了生财之道,纷纷效仿之,平原便没了,成了如今的夏州。

夏州这名,是歇夏的大掌柜所取,夏州无官府城主,亦无江湖宗派,只有一个商贾会,一会之长就是那给夏州命名的大掌柜夏云峰。

夏云峰是个商人,是个很会赚钱的商人,也是个只会赚钱的商人,所以在他的地盘上,只要不影响他做生意,不管做什么都是被默认准许的,包括烧杀抢掠中的杀。

烧不行,夏州远江,城中不宜走水。

抢不行,盗匪行径,会吓跑客人、耽误生意。

掠不行,强取豪夺同样是盗匪行径,同上一条。

但杀人可以,只要不是为了夺财,什么情杀、仇杀、乱杀无辜,都无所谓,所以夏州也是个杀手们很喜欢的地方。

往来客商多图利,鲜少有人重侠义,在夏州杀人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在夏州等要杀的人来,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了!

至少,此时盘坐在城中最高的酒楼屋顶上,正在往胡州方向看的黑衣男子是这么想的。

男子左手拿着一只漂亮的酒壶,是刚刚从楼下厢房中顺来的,半长的衣摆中兜着一些干果和一点肉脯,也是从楼下厢房中顺来的,他右手往嘴里丢了一块儿肉脯,左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侧目看看放在屁股边的武器。

那是一把漂亮的弯刀,刀鞘是赤金制成,上面镶了好几颗颜色不一的宝石,刀柄上也镶了一颗,那颗最大最漂亮,且刀动起来时,会随之颤动发出琅琅轻音,十分好听。

只可惜,这把好看又好听的刀,至今还没有杀过人,男子右手握上刀把儿,摩挲着那颗宝石,他在想要不要把这玩意儿扣下来卖了,他已经没钱吃饭了,虽然这对一个杀手来说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不喜欢偷东西,他认为这种行为有辱他作为杀手的尊严!

突然,他“唰”地拔刀出鞘,他的面前瞬间多了一个人,一名女子,一名身姿婀娜,穿着一袭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很翘的女子,银亮的刀刃反射着月光,架在那女子的脖子上,女子歪了歪头,不在意地走到他旁边坐下,伸出双手,手中捧着几个包子,女子将包子递给他,他却没有接,而是将手伸向了女子怀中的那一对包子,捏了捏。

立即眼前一亮,脑袋凑近女子脖子以下,似乎想看得跟清楚一些,“这次不错!”

女子睨了他一眼,将手中包子塞进他怀中,同时衣袖在他眼前一拂而过,女子转瞬间就变成了络腮胡大汉,柔软的酥胸也变成了结实的胸肌,男子立即一个激灵收回自己不老实的手,不满地叫起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我现在只要看到美人,就觉得她们随时会变成个大汉!”

“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有心无力的!”男子哀叹道。

那大汉忽然站起来,起身的瞬间,又变了一副模样,这回是个半大孩童,孩童睁着一双澄清地眸子,无辜地看着他,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表情。

男子撇撇眉,他不指望他能回自己的话,从跟他搭档的那天起,他就没听他说过开口说过一个字,他应该是个哑巴,而且是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哑巴。

他的名字叫蜃,苍龙蜃组的那个“蜃”字。

但他们两个却是虺组的人,作为苍龙七组实力倒数第一的虺组成员,却拥有实力第二的名字,起初主人让他俩搭档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个儿抱上大腿了,但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跟实力无关,只是因为他会一点拙劣的障眼法,而这障眼法的名字就叫做蜃。

主人只是单纯的懒得给他取名字而已。

同样的,主人也懒得给他取名字,他叫三七,因为他是第三十七个加入苍龙的杀手,苍龙所有的男杀手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而那些漂亮的女杀手则不然,所以男杀手和一部分没那么漂亮的女杀手们私底下都觉得主人是个很差劲儿的人。

最后一句,是他猜的。

反正他是这么觉得的,他猜其他没正经名字的杀手一定也是这么觉得,但在苍龙中,他们很少有机会,接触到搭档以外的其他杀手,所以他没有机会向其他同事考证,不过这些事儿并不要紧,接任务赚银子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男子将包子塞进嘴里,恶狠狠地咀嚼着,含糊道:“懒得跟你说,臭哑巴!我早晚要让主人给我换个搭档,最好是个美人,那个耍鞭子的离鸾就不错,可惜死了。”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小童便变成了一袭黑纱紧身衣的离鸾模样,手中不知何时还多了一条长鞭,正是那根打狼鞭,风流子。

离鸾模样的蜃手腕一抖,手中长鞭立即凌空抽出一声厉响,她微微颔首,冲人挑挑眉,神情似乎是在问,“如何?”

三七一口包子梗在喉头,赶紧给自己灌了口酒,拳擂胸口顺下去,连连点头,“啊对对对!就是这样嘿嘿……挺像的,你以后跟我在一块儿就变成这样,我喜欢~”

蜃白他一眼,摇摇头,背身负手而立,忽地又化作一名翩翩公子,手中的长鞭瞬间化作了一柄烫金铁骨折扇,他摇着扇子将目光投向楼下东南面道中,那里有一辆马车和两匹马正在连夜赶路。

“来了?”

每次动手前,蜃都会先变成这副手持铁扇的公子模样,所以三七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他们等的人来了。

他噌地站起来,往楼下远处的道中看去,将剩下的包子迅速塞进口中,然后一口饮尽顺来的那壶酒,将酒壶塞到蜃手中,“这个,你帮我还回去,别打碎了,酒可以偷偷喝,酒壶咱们可赔不起!三楼天字房甲,他们过来还要一会儿,我尿急,先去解个手。”

话音落,房顶上已经没了人,只剩几颗干果和几片肉脯掉落在瓦面上,发出细弱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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