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漠北风急沙大，卷去了老头说出的话，年轻刀客右手攥着拳，左手提着一把横刀，走近两步。
“老头老了，打不动了，不跟你打了。”
浩瀚沙海之中，一方破落小院前，两鬓斑白的老头盘坐在满是刀痕的门槛上，答。
英雄迟暮，垂垂老矣。
年轻的刀客还太年轻，年轻到他还想不到这句话。
他又近前两步，近到离老头只有半步远，近到他一抬左手，手里那把刀就能劈开老头的天灵盖。
他说：“我是来拿回我的手指的。”
他抬起右手，伸开紧握的拳头，没有大拇指的右手显得有些怪异，又有些滑稽。
“拿吧，拿吧。”老头拍拍屁股站起来，转身往院内走去，行动依旧矫健，但脊背不免佝偻，“都拿去吧。”
风过，老头身后的院门门框两边挂着的风干大拇指，叮铃哐啷地撞来碰去，像两串无声风铃，又像两串晒坏了的干辣椒。
这比喻，其实有点恶心。
“我还要，拿走你的手指。”
年轻的刀客再次开口，说话间，他动了，脚下蹬地借势，转瞬冲入院内，左手中的刀横在了老头脖子前。
“我为了这一天，等了三年，你，必须跟我打。”
老头抬手指尖点在刀面上，推远，“不打了，不打了。”
“由不得你！”年轻的刀客手腕一抖，刀身一转，刀刃向上，直朝老头手指切去。
老头收手，缓身后撤，一步退，步步退。
刀客攻势汹汹，一刀横、一刀斜、一刀猛、一刀凶，刀刀铆足劲，刀刀皆落空。
“还手！”刀客横眉冷眼，厉声高喝，手下攻速猛涨，一刀临头劈下，“拔刀！”
“铮——”一把阔刀出鞘，“铛——”刀刃相抵，年轻的刀客势如破竹，“哐——”阔刀落地。
刀客及时收手，刀刃还是嵌进了老头精瘦的臂膀中。
“打完了，是老头输了。”老头如是道。
他捡起地上的刀，弹掉沙砾，年轻的刀客收起刀，手掌擦去刃上浮血。
“不算，重来！认真打！”
老头：“老头打不过，认输了。”
“漠北第一刀，也会认输么？”年轻的刀客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神色，轻蔑、鄙夷，更多地是不爽，“你认输了，我就要剁了你的手指！”
那日，黄沙漫天。
那日，浮云蔽日。
那日，英雄陨落。
那日，年轻的刀客，从浩瀚沙海中的破落院子里，拎走了两串风干的大拇指，领走一个八岁的孩子。
一长一幼背朝夕阳东去，八岁的孩子抓着年轻刀客左手的大拇指，年轻的刀客，背上背着两把刀，一把是他的，一把是老头的。
“你为什么要杀老头。”孩子问。
“我没杀他。”刀客答。
“可是老头死了。”
“所以呢？”
“所以是你杀了他，你还拿走了他的刀，你是江洋大盗吧？”孩子说。
刀客不语。
“你教我练武吧。”孩子又道。
“为什么？”刀客问。
“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等有朝一日我比你厉害了，就杀了你，给老头报仇。”孩子答。
“好。”刀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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