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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闻声看去，只见一青衣道人点水而来，轻盈似蝴蝶一般。
那道人并未上岸，而是落定在离岸边不远处地水面之上，足尖点立，脚下围舞着数只萤蝶，仿佛踏着一缕月光，如幻似真，一身寻常道袍被他穿得秀逸绝伦，道袍渡着月光，宛如仙人临世。
“师？兄！”小道士怀疑地唤出这个称呼，那道人便纵身落于岸边，三人借着火光瞧清了来人容貌，眉眼唇鼻皆如天工巧设，容貌俊逸迤逦，有道是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道人双眸轻阖，长身玉立，开口，声如昆山玉碎，“贫道不见山乐世观沈仙……啊！”
说话间，他双目缓缓睁开，一双带着些许忧郁的琥珀眸子，在看清小道士的瞬间震颤起来，他一个箭步窜到小道士跟前，双手颤抖抬起，清冷的声音乍变尖锐，惊叫一声，“谁！谁把你伤成这样？”
小道士正出神，被他这一声尖叫，吓得猛然回了魂，连忙后退几步，躲到少年身后去，“我、我自己，皮外伤，不要紧……”
“你、你自残？”沈仙姿那张出尘绝世的脸不可思议地扭曲起来，“为何想不开？师弟，有什么心事你跟师兄说，万万不可做傻事啊！”
“没有！”小道士急忙摇头，高举双手示意他别过来，“我只是没控制好自己的剑气，倒是师兄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小道士上下打量着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谪仙一般的人，是他那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师兄。
沈仙姿低头看看自己，些许尴尬的抬手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师父让我下山来寻你，既要出门，就刮了个胡子、沐了个浴、换了身衣裳。”
“师父让你来寻我？”小道士纳闷，“做什么？”
“这个嘛……”沈仙姿面露无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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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前。
不见山。
乐世观。
子时。
道观中烛火通明，李垂阳披着青衣道袍，盘坐在一柄桃木剑前，口中朗声念着，“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临屋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被吵得难以入眠的沈仙姿翻了个身，下床披起他那件穿了十年的浆洗发白的道衣，仰头哀嚎一声，出门喊道：“师父，子时了，您老人家还不睡，干嘛呢？”
“唉……”李垂阳做作地叹了一大口气，“浅浅未眠疑入梦，所觉似是又似非，心中多扰辗转夜，最是无情窗外黑！黑呀！”
沈仙姿咬牙切齿，一脚踹开门，进了他的屋，手肘撑着门框，烦躁地搓搓眉毛，“师父，您是不是思凡了？天天半夜不睡觉！长夜漫漫难入眠，莫不是心中念红颜？”
“呸！”李垂阳啐了来人一口，“胡说八道，为师清心寡欲，念什么红颜？只是方才梦中卜了一卦，风雨满山林，恐有故人归，为师心中担忧别宴那孩子，实在不能寐！”
沈仙姿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您这道法可不得了了，梦中卜卦？那在这梦中，您是蝴蝶，还是蝴蝶是您？”
“蝴蝶？”李垂阳侧头，目光精明地盯向靠着门框的人，“为师记得你那寻踪术的路引，好像就是蝴蝶吧？”
“是萤蝶！”沈仙姿又打了个哈欠，“怎么？您不会是想让我下山去找小师弟吧？他才走了几天？说不定还没找到江如练的徒弟呢，既然是下山历练，那就应该让他……”
“哎呀……”不待他说完话，李垂阳又叹一口气，拔高声调念道：“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
“慢慢慢！师父，您别念了！”沈仙姿双手合十，做投降状，“我去！我去！自打小师弟下了山，我是一天好觉都没睡过！您直说吧，是把人给您带回来？还是……”
“不不不！”李垂阳一个大跳蹿起，连连摇头摆手，故作姿态道：“人你不用管，你只需要替为师跑一趟，给他带样东西去就行。”
“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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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小道士从少年左臂旁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沈仙姿双手别到身后，拿出两把二尺细剑。
“剑？”小道士从少年身后走出来，伸手接过那两把剑，不解，“两把？可我不会使双手剑，而且这剑好小啊！”
小道士将两把剑合拢，一手握住，举过头顶，拿手比划了一下，“都说一寸长一寸强，这剑这么短，跟人打架多吃亏呀！”
“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少年在小道士身后开口，“小道长，拿这两把剑打架，可吃不了亏。”
沈仙姿朝少年看去，眼波微漾，“这位小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如今这世上认得雪花和芙蓉的人可不多。”
少年微微一笑，“不多，我算一个。”
沈仙姿回以微笑，不再多言，只是对小道士道：“师弟，东西给你送来了，师兄就先走了。”
“你这就要走了？”小道士伸手一把拽住沈仙姿的胳膊，“可是师兄，你才刚来呀，你、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回不见山，师父交代我的事已经办妥了，不回去，难道在这里跟你们一起……露宿山野？”沈仙姿说着顿了顿，目光环视四下一圈，才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四个字。
小道士愣了愣，嗫嚅着，“可是……”
“怎么？舍不得师兄？”沈仙姿抬手揉揉小道士的脑袋，眯起眼来，心中十分欣慰，小师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呀！
小道士实诚地摇摇头，压低声音悄悄道：“那倒不是，就是师父没让你给我送点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沈仙姿张开眼，澄清的眸子透出疑惑，小道士抿抿嘴，“比如：银子？”
“哦！银子。”沈仙姿重新眯起眼点点头，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拂掉小师弟的手，忽然纵身后跃而起，径直点水远去，清冷地声线留下一句极致市侩的话，“师弟你长大了了，有些事要学着自己去承担，师兄走了，诸位，告辞！”
话音落，那如谪仙般地身影便乘风奔月而去，如不是逃得匆忙，倒还真有几分仙气。
“哎！师兄……”两把细剑哐啷落地，小道士追到湖边气鼓鼓地一跺脚，“哼！跟师父一个样！”
少年上前两步，拾起地上的两把剑，目光望向沈仙姿消失的方向，浅浅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