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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真有法子能救卜大哥吗？那毒瞧着好凶。”小道士在被江儿水背着，往少年和卜玉郎消失的方向奔去时，问。
江儿水沉默，他回想起一炷香前，少年拎着卜玉郎使出“冷月穿云”时，留下的那句，“江儿水，追来。”
不禁有点担心。
因为他上次说这句话，也是在跟一个中毒的人一起走前，而那次，等他和卜玉郎追上他们时，那个中毒的已经死了。
“你怎么不说话。”小道士掐紧他的肩膀，心里十分紧张。
他脚下不歇，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吐出五个字来，“别废话，凝神。”
小道士一说话，他身上的那些口子就开始流血，把江儿水背后的衣料都浸透了，其实他的“风马儿”应该是能追上少年的“冷月穿云”的，但他现在浑身是伤，如果不凝神聚气去止血，大概会在半路上，因为失血过多去世。
江儿水轻功并不好，本来就不快，带着一个伤员就更慢了，所以当他赶到曾经和少年路过过的那个林中小湖边时，这边的两个人已经结束了。
少年瘫靠在湖边的一块儿石头上，脸色惨白，卜玉郎横躺在湖边，上半身在岸上，下半身在水里，脸色也是惨白的，惨白没事，至少不是青紫的。
“小公子！卜大哥怎么样了？”小道士远远地就叫出了声。
少年抬眸朝他们看过来，看到将双刀挂在胸前，背着小道士的江儿水时，脸上露出了不爽的神色，他白了那刀客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江儿水把小道士放下来，小道士立马跑过去探卜玉郎的脉，然后，他脸上露出了诧异地神色，“毒，真的解了？而且体内一点余毒都没有！小公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架着人的胳膊，把他往岸上拖。
少年睨一眼小道士，有些得意的轻哼了一声，然后对放下小道士后就站在原地没动的江儿水挑了挑眉，“扣你十两镖银。”
又扣十两。
江儿水不服，十两，回漠北的话，至少够他用月余，他摇头，“不行。”
少年不理会他，“哼！”
江儿水抬手，默默握住了挂在胸前的两把刀，“一百两，一文也没不能少。”
如果少年不跟着卜玉郎北上，这趟镖，应该早就已经结束了，但是现在不仅一切又回到了起点，镖银还倒扣二十两，江儿水这辈子从来没干过这么蠢的事。
少年：“哼！”
江儿水：“哼！”
少年眉毛抖了抖，“你哼什么？”
江儿水又哼了一声，拍拍自己胸前的两把刀，以二人一坐一立地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年。
少年立即了然，扭头瞟瞟还昏死着的卜玉郎，和浑身的道袍被自己的剑风割成了破渔网的小血人道士，看来现在是他得听这刀客的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少年自然是俊杰。
他摊摊手，“好吧。”
江儿水松开握刀的手，将两把刀背到背后去，又听见少年道：“生一堆火吧，真冷。”
黄昏已过，黑夜将临，长庚星遥遥挂在高高的天际，这颗星下，一团烈火，在兆肃城外的小树林中熊熊地燃烧着。
火堆边支着几个粗糙地临时搭起的树枝架子，架子上搭着几件雪白的衣裳，少年裹着玉蓝晕月外袍，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一旁地小道士，将自己那破烂不堪的道袍扯成布条，给赤着的卜玉郎包扎伤口。
胸口的那一剑不算太深，没有伤到脏器，毒清，本该没有大碍的，可他身上还被小道士的剑气划了不少口子，流了太多血，所以现在还昏迷不醒，小道士将人裹得像个缠丝兔，认认真真地布条打着工整的结，等包扎的差不多了，缩回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问：“卜大哥的大伯，为什么要杀他？还骗他，真是……”
小道士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一旁给烤着的衣裳翻面的江儿水接道：“卑鄙。”
“嗯，真是卑鄙！”小道士恨恨地道。
江儿水摸摸手中的衣裳，似乎是干了，他将衣裳扔向对面的少年，“因为这就是江湖。”
衣裳盖在少年脸上，少年睁开眼，坐起来，掀掉身上的外袍，将烤干的里衣穿上，然后道：“这才不是江湖，这是人心——险恶。”
小道士疑惑地看了一眼江儿水，又看向他，似懂非懂地重复道：“人心？险恶？”
少年站起来，小道士的目光跟着他的脸，然后他看见少年把那件沾了卜玉郎的血的外袍，伸向了火堆，他面露诧异，江儿水也在外袍被火苗点燃时，面露诧异，如果他没记错，这件衣裳似乎，很值钱！
火堆因为这件衣裳的加入，跳跃地更加兴奋，欢快地火舌迅速席卷了整件衣裳，片刻后，他们更诧异了，因为他们看见，这件衣裳并没有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反而变得洁净如新，甚至被火烧过的衣裳，似乎带着莹莹火光，耀眼夺目。
少年在他们诧异又诧异地目光中，将被火焰洗礼过的衣裳穿回去，认真理了理，然后系上腰带，扣上那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玉带钩。
“没错，人心险恶。”少年坐回去，侧头垂眸看着卜玉郎的脸，“无非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可总有人不惜坏事做绝，人心啧……小道长，你觉得他们该死吗？”
小道士想点头，但点下去之前，又改变主意，摇了摇头，他说：“师父说，没有人生来便是恶人，让他们洗心革面、改邪归正，比杀他们更好，而且，如果我们杀了他们，不就跟他们一样是恶人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少年神情微恙，笑了，“李垂阳一个道士为什么要学和尚劝人向善？”
劝人向善不是只有和尚能做！小道士想这么说，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少年又道：“洗心革面，说得容易。”
他抬手指指挂在火堆旁的卜玉郎的白衣，“你看，这衣裳上的血迹，用水能洗干净吗？”
小道士朝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少年收回手，指着自己的外袍，“但用火，就能。”
他说着用目光向小道士示意，小道士迟疑了一下，拿起那件白衣，伸向火堆，火舌舔到了白衣的衣角，立即贪婪地将整件衣裳卷食入腹，炙热的火焰惊得小道士一下子缩回手，眼睁睁看着那件白衣在火堆中化为乌有。
他惊呼一声，“啊！”
少年笑起来，“瞧！这才叫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