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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懵了，一旁地江儿水看了一眼笑得像只狐狸的少年，默默叹了一口气，他亲手洗的衣裳，好不容易快烤干了！
“洗心革面要付出的代价，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得起的。”少年悠悠地说道：“我这件是濯阳锦，一匹价值黄金三千两的火浣之布，而他那件，只是寻常缎子。”
“火浣之布……”小道士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他隐约听过这四个字，传说有一种火浣之布是用名为火光兽的动物的毛发制成，数十只火光兽死后才能成一匹布，火光兽毛发织成的布料，光洁鲜艳，柔软顺滑，其色如水，湛蓝似玉，制成衣后，无需洗涤，有垢，火烧即除。
“这世上竟真有火光兽吗？”小道士惊奇地问。
少年被他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弄得噎住了，他已经准备好的词儿，在嘴里打了个弯儿，化成了一声咳嗽，轻咳一声后，他选择忽略了小道士的问题，继续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穿上濯阳锦做的衣裳，亦不是所有人都能洗心革面，而那些洗不净的藏污纳垢的腌臜东西，就像这染了血的衣裳一样，要么一直脏着，要么付之一炬。”
“小道长，你说是不是？”他直勾勾地盯着小道士，目光透出一丝蛊惑。
小道士听得不甚明白，他与少年对视片刻，迟疑问道：“所以，真的有火光兽吗？小公子你的衣裳真的是火光兽的毛发制成的吗？”
少年想告诉他，李垂阳说的洗心革面，是为了让他们重新做人，而重新做人最好的办法，是投胎。所以他们应该做的事，是送他们去投胎！
但小道士现在满脑子都是火光兽，显然听不进去他这么有哲理的话，他摇摇头，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地湖心，闪着一道荧荧绿光，那光亮越逼越近，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逼到了岸边。
江儿水也发现了那道光，他迅速拔刀起身挡到少年面前，却见那道光亮径直撞到了小道士身上，一道光撞散成了一团光，三人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光，而是数十只振翅翩翩的蝴蝶，玉白色的蝶翼上交错着萤光闪闪的花纹。
“道家寻踪术‘归去来’。”少年从江儿水身后探出头来，“用着这萤蝶做路引的，应该是沈仙姿吧？”
“嗯！是我师兄，不见山上只有我师兄会这个！”小道士兴奋地站起来，萤蝶围着他高兴地起舞。
“你师兄？”少年讶异，“沈仙姿是李垂阳的徒弟？”
“对呀！”小道士点点头。
少年沉吟了一下，“沈仙姿竟然是李垂阳的徒弟！”
“是啊！”小道长纳闷，“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抱臂，摸摸下巴，“没有，我只是有些没想到，毕竟当年沈仙姿名满天下的时候，‘李垂阳’这三个字还没人知道呢！”
“名满天下？我师兄！”小道长眼前一亮，立马推开江儿水凑到少年跟前，“什么时候的事？”
“哦？你不知道吗？”少年有些吃惊，“十年前‘沈仙姿’三个字在这江湖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身为他的师弟居然不知道？”
“十年前？”小道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那会儿我才五六岁呢！哪知道什么江湖事？”
少年微微吃惊，江儿水也吃了一惊，他们都知道小道长年纪不大，但也没想到他这么小，江儿水忍不住问：“你十六岁？”
小道长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准确地说我现在十五岁，等过了今年生辰才是十六岁，哎呀这个不重要，小公子，你快说说我师兄的事！”
少年和江儿水对视了一眼，然后道：“十年前的不见山乐世观，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小观，却因为有沈仙姿的存在，一时间香火繁盛、门庭若市，甚至一举超越了当时的道家魁首武当山，成为了现在这人尽皆知的不见山。”
“哇！”小道士十分捧场，“因为我师兄？他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少年放松身体，背靠着身后的石头，懒洋洋地道：“只因为他生得一副好容貌，传闻恰有谪仙之姿，引得许多善男信女上山参拜，只为一睹沈仙姿的神颜。”
“谪仙之姿？”小道士很难将这四个字，跟他那位师兄联系在一起，他怀疑道：“小公子，你确定你说的这个人是我师兄？”
“当然，难道不见山上还有第二个沈仙姿。”
“那……倒没有。”小道士迟疑着摇了摇头，“后来呢？”
少年轻笑一声，“后来沈仙姿的大名传到了东都，连当时先皇最宠爱的女儿慕仙公主，都不远万里，从东都赶来不见山参拜，只为看一眼这传说中的谪仙道人。”
“公主？”小道士两眼放光，“我师兄竟然见过公主！”
“见过。”少年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仅见过，他还差点成了驸马。”
小道士做了个“嗷”地口型，一副听入迷了的神情，江儿水也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安静地听说书。
少年悠悠地说着，“据说当时慕仙公主只看了沈仙姿一眼，就立即派人快马加鞭赶回东都，向皇帝讨了一道赐婚圣旨，要嫁于沈仙姿，可沈仙姿却公然抗旨不尊，拒绝了这门婚事。”
“不仅拒绝了，他还撺掇慕仙公主削发出家，皇帝一怒之下便要封了不见山，毁了乐世观，砍了沈仙姿！”
少年说到这里，语调忽然拔高，口气也认真起来，小道士神情立即跟着紧张起来，整个人都坐直了，少年缓了口气，继续道：“可慕仙公主也不知被沈仙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还以自己的性命相挟，逼皇帝收回成命，保下了沈仙姿，也保下了不见山乐世观，甚至赐下不见山百年兴盛。”
“事后，慕仙公主就在东都皇城的龙降寺代发修行，而沈仙姿也从此隐世避人，再没在人前露过面，时间长了，便慢慢被人们淡忘了。”
真是个差劲的故事！
江儿水不以为然地睨了一眼，撇着眉毛一脸伤感的小道士，轻嗤一声摇摇头，小道士惋惜道：“真是太可惜了，慕仙公主人这么好，师兄不娶就不娶，干嘛要人家出家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少年说到这里打了个哈欠，“你师兄的路引萤蝶既然已经找到了你，想必他也快到了，你不如直接问问他。”
少年话音一落，只听得一道清冷声线自小湖对面传来，“十年前的旧事，竟还有人记得如此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