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 作者: 王说ws
  • 更新时间:2021-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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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仕兰拨过顾深雪的脸:“怎么哭了?”

他轻而耐心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温言细语地呢喃:“今天的妆这么漂亮,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嘉仕兰变出两盏锦鲤灯,递给她。写上了自己的心愿,投入了河中。

顾深雪看着那盏飘远的河灯:“你许了什么愿望?”

嘉仕兰旋即吻在她额头。

真龙之力灌进她丹田。

他们并肩坐在水埠头亲吻,衣袍底下的双腿却已化作龙尾。

天上是烟火,身前身后是煌煌流灯。

一黑一白两条龙尾在风平浪静的江面下缠紧了。

恍若一生一世一双人。

尾尖摩挲。

嘉仕兰微凉的唇依依不舍离开她的额头,琥珀色的眼倒映着这满城的繁华:“我想你吻我。”

顾深雪再也忍受不住,轻吻他眉间额珠。

嘉仕兰闭上了眼,却依旧是那句话:“……我想你吻我。”

顾深雪身形一僵。

她年幼时,曾听殷燕燕说过,心意相通的修士,亲吻与双修,都是一样的。

情深意浓时,嘴唇触碰的瞬间,就能进入彼此的神府。

介时看到彼此的过往,再深的秘密,都无法隐藏。

顾深雪攥紧了身上的红妆。

她有一个秘密。

但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吗?”嘉仕兰睁开凤目,洞若观火。

顾深雪脑海中闪过龙门勋章,小女孩的花,凤水楼的份子钱,凝香楼的老板娘,月老庙前的声声揶揄。

还有手中那支甜甜的糖葫芦。

和身边这个丰神俊朗的神仙帝君。

漆黑的眼睛,逐渐被烟火与流灯照亮。

“是。”魔尊嗓音喑哑,眼神却坚定。

嘉仕兰转过脸去。

嘴角噙着笑,牵着她的手,缠着她的尾,脸颊靠在她额头上。

欣赏这一夜的辉煌景致。

——“好,我等你。”

在这隆隆的烟火与祝福声中,甄娇在喧嚣的人潮里,遥望龙王庙中那一对璧人。

与她一起的,还有很多很多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

“真是般配。”

“好人有好报啊……”

“听说,女宗师还被授予了龙门勋章呢!”

“诶?那不是咱们明州城的最高奖赏嘛。领奖之人,终身持有明州居民身份,她以后算不算半个明州人了?”

“玄龙老祖年幼时来过明州,没想到长大后娶了我们明州城的女儿,这可真是与我们明州有缘!”

这异口同声的欢声笑语,让甄娇捏紧了拳头。

“你们知道什么?!”她忍不住爆喝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一个妖女!魔头!她勾引了玄龙老祖,玄龙老祖对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

她厉声尖叫,发钗蓬乱,却被一簇又一簇的烟花淹没了声音。只有近处的人听见了,连忙离她远些。她身边瞬间空了三尺距离,充斥着可怜又厌恶的目光。

“这是谁啊?”

“年纪轻轻就发了疯,真可怜。”

“大约是玄龙老祖的哪个追仙族吧……仰望老祖相思成灾,无法接受遥不可及的偶像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心上人。”

“什么遥不可及?什么心上人!”甄娇娇喘着拔出红剑,胡乱指向四周,“我堂堂云浮山掌门之女,还比不得那不知哪儿来的顾深雪吗?!什么女宗师,什么救世主,连她的身份都是偷的!你们还将她奉若神明。哪一天她把你们统统都给杀了,你们是不是还要给她拍手叫好!”

刀庭鬼狱的绝世兵武,散发着凛冽的冷光。

她身边更加空了。

“大好的日子,你动什么刀!”

“快去派出院报警抓她!”

“算了算了,别跟这种疯女人计较,她不敢跟玄龙老祖和女宗师当场对峙,就只敢拿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出气。”

凝滞的人潮又开始涌动。

只有甄娇身边始终空无一人。

“我说的都是真的……”甄娇抱着膝盖哭了起来,“明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为什么明明她才是爹爹的掌上明珠,仙门数一数二的高门贵女,可是顾深雪一出现,就把她想要的全都夺走了。

不论是她爱慕了八年的玄龙老祖。

还是人们口耳相传中那完美的仙女形象。

都不再是她的 了。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方青色的手帕。

甄娇抬眼,看到青芜君那张眼角眉梢透着金贵的脸。

但少了一贯傲慢骄矜的神情,多了些许深沉的怜悯。

“青芜君……”甄娇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青芜君负手而立,瞧着江边仿佛凝固了的一对璧人:“他们看上去,很惹人羡艳,不是吗?”

“才不是。”甄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都是假的。”

她不信什么一见钟情。

顾深雪就算再是天姿国色也没法引得玄龙老祖一见钟情。

他们之间必有什么古怪。

青芜君:“你这样信誓旦旦,莫非在云浮山上,听到了什么内情?”

甄娇:“??????”

青芜君面露思量:“我听说,玄龙老祖修道之时,曾经有个海誓山盟的恋人,名字好像叫做……含元。”

他不说,甄娇记不起来,他一说,甄娇倒是有了点印象:“对对对,我也曾听玄霄宫中的老人说起过。”

青芜君:“据说,玄龙老祖对她用情至深。”

究竟是不是用情至深,甄娇已经记不清楚了,但青芜君这样说,倒是给了她一线希望:“老祖既然心中有人,那他对顾深雪,必定别有用心!不,不能说别有用心,他是在秘密计划些什么,想要将她一网打尽!”

青芜君摸了摸下巴:“大概是要为闲云星君揪出那个幕后黑手,才接近她的吧。”

甄娇眼前一亮:“你是说,顾深雪才是陷害沈星绽的幕后黑手?!”

青芜君:“这不重要。关键是,玄龙老祖想不想她是呢。”

正说话间,巷口传来一个老道喑哑的声音:“一日烟火……有人想要一日烟火吗?比锦鲤许愿还要灵验的一日烟火……”

甄娇看看手中的锦鲤灯,又看了看那皱纹满面的老道。

青芜君似乎什么都懂:“一日烟火是明州城的一个传说。据说将一生的气血,耗尽在一日中,就可实现一个原本不能实现的愿望。丑可变美,残可奔跃,老可回春。”

甄娇抿了抿嘴唇:“那,能让原本不爱你的人,爱你吗?”

“大约是能的吧。”青芜君道,“毕竟,实现愿望之后便迅速地生老病死了——你不会是想去试试吧?”

甄娇:“当然不。”

青芜君:“那就好,这些都是魔道的禁术,指不定就当真了。甄小姐如此身家相貌,天底下怎样的如意郎君找不到。”

甄娇牵扯了一下嘴角:“是啊……”

青芜君:“我还在画舫中约了三五美人作陪,告辞。”

翩翩公子倨傲地甩开折扇,行了一礼,转身,便汇入人潮不见。

甄娇目送他远去,凝望远处靠在顾深雪肩膀上的嘉仕兰。

她一心爱慕嘉仕兰,人尽皆知。

嘉仕兰对她无甚感觉,也人尽皆知。

可从前,嘉仕兰对谁都这样,她便以为是龙族天生冷感。

凭着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她想,她总有一日能够融化他的心。

——直到顾深雪出现。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甄娇都能看清楚嘉仕兰看她的眼神。

那是她从未得到过的眼神。

原来他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是这般模样。

百褶裙流雪回风,冲巷口的老道走去,起先缓慢,然后越走越轻快。

“我想要一日烟火。”

“你会有一日的纵情。但一日过后,你就只剩下一年的寿数。即使这样,你还想要这一日吗?”

“我愿意。”

“那就在锦鲤灯上画下这个符咒,写下你的愿望,随江飘去。”

……

江边,一只修长有力、点染墨渍的手,捡到了那只画了符咒、写了愿望的河灯。

甄娇不知道。

她在人群里看嘉仕兰的时候,也有人站在人群里看她。

只看着她。

他捡了河灯,震惊地看着那个符咒。

一日烟火……

竟是一日烟火……

他一扫禁咒中的一行小字,心下一沉。

——一日烟火与玄龙老祖同阶!玄龙老祖并不受禁咒约束!

——这是一个哪怕燃烧生命也无法实现的愿望!

在这个成双成对的晚上。

他跑了很远的路,问了很多人,查了很多书。

但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最后,他回到了铺子里,关上了一城与他无关的热闹,就着漫天的火树银花,用刀尖取了自己的心头血。

对着镜子,一笔一笔,用鲜血把自己涂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世上以为他只会画兵武,殊不知他也能画,最好的人像。

笔落惊风雨。

镜子里的“嘉仕兰”,露出完美的微笑,那张拥有天人之姿的容颜,却在五颜六色的斑斓光彩里,泪痕阑珊。

*

一夜交尾,顾深雪醒来时头晕眼花。

幸而嘉仕兰还没起。

她偷偷从他身子底下抽出自己的半截衣袖,又偷偷溜进了隔壁沈星绽的房间里。

沈星绽正捧着戒指酣睡,顾深雪轻轻一撩红凤耳坠,手中刹那间多了一摞秘籍:《法阵结构和算法分析》、 《编阵原理的自然基础》、《无穷级数·常微分》、《乙语言:从入门到入土》……

她抬起沈星绽的脑袋,将这一大摞书都塞到他枕头底下。

沈星绽睡梦中落枕,嘤咛了一声。

顾深雪想了想,把《通冥·乙语言实现》从书堆里抽出来,郑重其事地放在他手边。

这些是前世父亲亲手撰写的阵法秘籍。

她终其一生都没能学会。

不过她现在已经释怀,这原本也不是让她学的吧。

父亲应当是很遗憾没有救下明州城,所以潜心研究通冥阵。

只可惜,至死都被当做是杀人凶手。

他的研究无人问津,他的成果明珠蒙尘,他就像一个跌落坑底的人撕心裂肺对大家发出警告,但是谁也听不到。

甚至,破阵之策被当做通冥阵法的秘籍,传到了她手中,成了魔道的象征,修真界人人都想一窥究竟的无上杀阵。

救人者背负千古骂名。

害人者逍遥法外。

顾深雪就着清晨熹微的天光,看着沈星绽此时尚岁月静好的安逸睡颜:“这一次,加油。”

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将属于沈星绽的秘籍还给了他,就匆匆离开。

已经十二个时辰过去了,时间紧迫,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听风楼的修士大清早的,早已埋伏在楼梯两旁。

见到她的身影,立刻扛着云镜和传声筒一拥而上——

“请问昨天晚上是与玄龙老祖共度良宵的吗”

“你们目前虽然是三界知名情侣,但有没有想过你们这属于未婚同居,会给未成年人带来负面影响”

“据知情人士爆料,您已身怀六甲,请您回应一下消息是否属实”

“你们打算卵生还是胎生还是卵胎生?”

顾深雪:“??????”

顾深雪:“你们问的都是些什么蠢问题?!明州知府派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些花边消息的吗?我曾与玄龙老祖、青芜君谈笑风生,他们的姿势水平比你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一众听风楼修士欣然接受批评,倚马千言写下:《女宗师与玄龙老祖激情一夜后破口大骂:水平太差!》

顾深雪:“……”

顾深雪:“罢了罢了,带路吧。”

听风楼修士:“??????”

顾深雪:“你们爱写什么写什么,但现下事态紧急,我要借你们听风楼一用。”

听风楼行走江湖,全靠一张嘴,最擅长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没有修士看见他们不是毕恭毕敬,第一次见到居然要打上门的主。

听风楼修士:“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可以把刚才那篇撤了。”

顾深雪即使是个魔头也受不了这样的乌烟瘴气,忍不住发起了火:“明州城外的通冥阵,才是此时此刻最需要跟踪报道的内容。它事关百万民众的生死,事关日后十年二十年的江南民生。你们日日捉笔如刀,难道就没有一点刀笔吏的责任感,天天就晓得产出’谁又跟谁共度春宵’这样的垃圾文章吗!”

她辞气激愤掷地有声,神色肃然唾沫飞溅,听风楼修士被她通身的气派和义正言辞所震慑,停住了笔,面上浮现出羞赧之意。

顾深雪行走如风地命令道:“你们听风楼今日被我征用了。你们到处都有眼线,帮我传唤明州城里的各门各派,统一听从指挥抗冥救灾。除此之外,你们在明州城里的所有公用云镜,循环投放居民自救指南。”

听风楼修士:“什么居民自救指南?谁来录制?”

顾深雪走出门外,将蹲在墙角抱着剑酣睡的王伟踹起来:“就她。”

听风楼修士:“??????”

王伟:“阿巴阿巴阿巴?”

“不是想除魔卫道天下知吗?”顾深雪轻轻一笑,“这个机会,赏你了。”

*

顾深雪起了以后,嘉仕兰顾自闭眼假寐,在床上懒洋洋躺了会儿,听了场义正言辞软硬兼施的戏码。

待顾深雪心急火燎带听风楼的人走后,他才施施然起身,把犹在睡梦中的沈星绽踹醒:“起来了。”

沈星绽发觉自己徜徉在一摞书海里,吓得撑坐了起来,不知今夕何夕:“你又给我布置课业?”

抓起这满床的秘籍一翻,却是嘉仕兰并不擅长的符阵,而且还颇为对他的胃口,不禁喜上眉梢:“怎么,你昨天忙着约会,还有空在旧书市场里给我淘了点好货?”

嘉仕兰提溜他下楼,点了豆浆油条豆腐脑小笼包。

沈星绽吃了半天,意识到顾深雪没在:“她人呢?”

嘉仕兰:“忙去了。”

沈星绽:“??????”

他把嘴里的半只小笼包吐出来,小心翼翼问:“那这些,都是给我的?”

嘉仕兰:“是啊。”

沈星绽:“嘉仕兰,你终于要大义灭亲把我交出去领赎金给顾深雪买买买了?”

“吃你的。”嘉仕兰凤眼微敛,“吃饱一点。”

沈星绽:“……”

一股寒意窜上他背后,让他扒饭的速度快得出奇。

他有一种感觉,这是他的断头饭。

师兄喂完这一顿,就要把他当猪宰了。

所以,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胖,选择全部吃完。

嘉仕兰看着满桌空碟,温柔道:“吃饱了吗?”

沈星绽冷汗津津:“师兄,你别这样。”

嘉仕兰玩味地笑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沈星绽跟在他屁股后面,走到了大街上。

因为是锦鲤节期间,即使大白天也有不少人戴着形状瑰丽的面具,沈星绽挑了最富有明州特色的红白双色面具,半点也不突兀。

嘉仕兰也施了个小法术,在凡人眼里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外乡人,是故他们师兄弟堂而皇之上街,也没人想得到这是玄龙老祖带着血魔老祖溜达。

昨晚的盛宴留下满地凌乱,空气中欢腾的气氛还未散去,一路上依旧是张灯结彩,但是沈星绽感到一丝奇怪的紧张。

——具灵宗开进了一辆又一辆的铁甲马车,从上头钻下来一群群移山派金刚力士,在袁铁头的指挥下帮助鳏寡孤独搬家撤离。

——明州府衙支起了一个个赈济点,药师谷修士在雨棚下,给路过的人士分发白色药丸,不分贵贱高下。

——云浮山和昆仑派的修士,头顶橘黄色安全帽,拿着明州舆图讨论纷纷,最后在三江口一大片空地上画了一个圈,着手建造能够容纳几十万人的超大型庇护结界。

——而明州城大街小巷的云镜里,都播放着王伟严肃端凝的影像。

“亲爱的父老乡亲,各位来参与锦鲤节的亲朋好友,大家好。我代表移山派女宗师,王伟,发表重要讲话。”

“城外四明山中发现大规模杀伤性法阵,目前正在紧张处理中,希望大家不要紧张,有序抗冥。下面我将告诉大家详细的自救方法。”

“法阵每时每刻都在释放大量的灵力,虽然看不见,但会穿透人体、破坏筋络脏腑。鳏寡孤独、老幼病残建议联系移山派力士有序撤离,确保安全。”

“成年青壮需要按时服食药师谷炼制的碘片,抵御灵力侵蚀。全城一百单八坊,里长分发到户,外乡人也可到各个赈济点登记领取,遵医用药。”

“锦鲤节照常召开,介时将有特大型结界落成,能够抵御十级爆炸,拒绝踩踏,文明游览。”

“若法阵爆炸,不要惊慌,紧闭门窗,躲进地窖,无论如何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不要出门!耐心等待仙门救援。”

“若有其他疑问,请及时联系明州知府和听风楼修士。我们的云镜号码是八八八八,八八八八。”

沈星绽:“??????”

他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什么情况啊这是?”

嘉仕兰唇角一勾。

不远处,陪同知府视察工作的顾深雪云鬓花颜,一身红装。

正气凛然,胸前别着龙门勋章。

嘉仕兰:“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飞入四明山中,不多时就到了拦有黄黑色条幅的倒流泉,条幅上印着大写加粗的“法阵危险!禁止靠近!”。

嘉仕兰出示了云浮山的一牌通,看管阵眼的具灵宗孪生子就准许他掀开条幅进去了。

沈星绽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他们看不到我?”

嘉仕兰:“嗯。”

泉水颇深,水底有幽蓝大阵,这百里之内的灵气汇聚于此风云大作,表面的平静下已是暗潮汹涌。

嘉仕兰:“你可识得此阵。”

沈星绽睁大了眼睛:“这他娘不是我自创的编阵语言吗?让我看看……这行符文的意思是吸收……这行符文的意思是定义最大值……这行符文是倒计时,折算一下是两天,二十四个时辰……”

他联想到明州城中的抗冥防控,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就是根源——可除了我,还有谁会用乙语言布阵?”

嘉仕兰:“还记得昨天顾深雪借故离开吗?”

沈星绽:“她扇了你一耳光那个故?”

嘉仕兰凤目一扫。

沈星绽:“难道是她?她怎么会……”

他突然想到顾深雪是坐周天星辰时空转移椅离奇地出现在伊川洞府里,啪地一捶手心:“我明白了!一定是未来我的乙语言发扬光大,列入了符阵学的必修课中,所以才人尽皆知。天呐,我肯定拿了张衡奖。”

嘉仕兰:“??????”

沈星绽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忘记跟你说一件事,你媳妇儿,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将顾深雪的来历一一细说。

嘉仕兰:“哦。”

沈星绽:“你怎么这么淡定。”

嘉仕兰:“她是含元。若论转世,最快最快现在也才六岁。可她一现身就是成年女子,已能与我婚配,想必有时空转移的机缘。”

沈星绽:“师兄真当料事如神。”

“别废话了。”嘉仕兰随手掏出一张书案,布下笔墨纸砚,把他按坐下,“破阵。”

沈星绽:“??????”

嘉仕兰闲散地泡了壶茶:“她道此阵名为通冥,法阵一启相当于五百万张雷符的爆炸当量,能把明州城夷为平地。”

沈星绽:“!!!!!!”

沈星绽心急火燎地掏出云镜,拼接算盘,开始在屏幕上疯狂演算。

但这阵法比他所结要幽微精妙许多,他时不时翻阅《法阵结构和算法分析》、 《编阵原理的自然基础》、《无穷级数·常微分》、《乙语言:从入门到入土》、《通冥·乙语言实现》查阅学习。

很快,他就想到一个问题:“喂,既然是顾深雪干的,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嘉仕兰:“不是她。”

“你这心眼也太偏了吧!她昨天可是人赃并获!”沈星绽把笔一摔,“嘉仕兰,你清醒一点,她是魔!你要对她包庇纵容到什么时候?!”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可见佛魔与爱恨,统统都在一瞬之间。”嘉仕兰定定凝视着他手中一摞秘籍,“这世上越是罪孽深重的魔头,就越是受不得这世上最些微的好。更何况她有我爱她如命,怎会不回头?”

沈星绽顺着他的目光,望见手中这摞书,他本以为是嘉仕兰所淘,没想到:“……是她?”

嘉仕兰嘴角轻扬。

沈星绽又联想到明州城里的大动干戈,也不似王伟所能,她平时连说话都磕磕绊绊,若是那个大魔头……倒确实有这个能力与筹谋,短时间内运筹帷幄解决事端。

沈星绽对“立地成佛”四个字有更加深刻的认识,也对嘉仕兰识人之明叹为观止。虽然不知昨日发生了什么,但嘉仕兰能把一个魔头掰成正道的光这也实在是太牛逼了吧!

一旁嘉仕兰沐浴着天光,微阖双眼,嘴角一沉:“还愣着干什么?解不出来,你与明州陪葬。”

沈星绽:“……”

沈星绽:“靠。”

师兄对兄弟和女人,差得实在有点太多。

他双手放到了算盘上,飞快地拨弄着:“师兄,我需要一个可以容纳很多灵气的法宝稳定法阵。”

嘉仕兰愣了一下,随即一笑:“正好。垂明之珠曾是龙珠,最适合充作阵眼。”

沈星绽:“那不是你们的三样嫁妆?你舍得?”

嘉仕兰:“有什么不舍得。你嫂子人美心善,不会介意的。”

*

顾深雪忙了一整天,总算把事情都安排妥当。

哪怕父亲这辈子也没能成功破除通冥阵,明州城也绝不会变成“万壑鬼哭”。

结界、药品、预防、自救……

这一套下去,伤亡和损失必定控制在最低的限度。

她刚松了口气,就有人捧着束花进来:“女宗师,玄龙老祖订的花。”

“哦~”听风楼中这些最擅长八卦的修士齐声起哄。

经过了一整天紧张激烈的工作,这起哄中只有揶揄,再没有那些尖酸刻薄的问题。

顾深雪接过花,闻了闻。

她早起,就忙着为昨天的决定做出补偿,嘉仕兰也体贴地这一天都没来打扰。

就像烟花绚烂里,在她耳畔说的那声“等你”。

他总是这样,即使远在天边,不发一言,也能觉得,心意相通。

“师叔,你今天穿的好像跟平时不大一样。”袁铁头今天往附近村庄跑了几十趟,大步流星进来喝茶,此时一边牛饮一边打量着她。

顾深雪故作淡定:“是吗?”

袁铁头:“哦,一定是花的缘故!”

顾深雪:移山派真的不需要视力!

昆仑派的剑修前来领盒饭,看她一身红妆打扮,打趣道:“女宗师这是打算趁着锦鲤节,与玄龙老祖成亲啊?”

顾深雪装模作样理了理鬓边的金步摇:“寻常打扮而已。”

引来了更多的哄笑。

谁人不知女宗师一身黑衣,酷炫狂霸?

如今蛾儿雪柳黄金缕,云鬓花颜金步摇,显然是好事将近。

明州知府:“玄龙老祖的三嫁之约,只缺我们大云寺的垂明之珠吧?我已与方丈通过气,方丈说,借与女宗师,义不容辞。”

顾深雪:“不着急。”

嘴上说不着急,人却频频往窗外望去。

月已中天,这一晚热闹不减,短暂的恐慌过后,明州城又是那个煌煌终夜的不夜之都。

众人见她归心似箭,便催促她赶紧去找嘉仕兰。顾深雪又装模作样坐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偷摸下楼。殊不知她以为坐得很隐秘,其实引得众人侧目失笑。

踏出听风楼的刹那,她动动手指,给自己施了一道咒法,洗落了满身风尘,捧着花,哼着歌,走在人群中。

她当魔尊的时候,也曾忙碌到深夜。

但她从来没觉得那么安宁过。

杀戮过后只是无尽的空虚,和铁锈味的血腥。

然而现在,空气里浮动着各种明亮的颜色和气息。

人们欢歌笑语,载歌载舞,她走在这热闹里,这热闹也是她的。

她知道, 这一次,她往前走,一定会遇见她想见的那个人。

明州城的中央,锦鲤节最繁华处,竖着好大的一个钟楼。

此时临近子夜,盛装的年轻人们在底下等候新的一天。

“十,九,八……”浩荡的倒计时在四面八方响起。

顾深雪端出了坤天云镜,记录下了这一幕。

写下一行字:“我在这里等你。”

还未发出,她就发觉,她好像在云镜中看到嘉仕兰了。

她放下了云镜。

嘉仕兰就在对面。

他白衣胜雪,翩然若谪仙,在哪儿都那样耀眼,只是看着他,顾深雪就闻到,迎面而来一阵盛大的花香。

将她怀里的这一束比得黯然失色。

她拨开人群继续往前走,她想见的人,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等他。

“七,六,五……”

突然之间,她的脚步顿住了。

嘉仕兰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娇艳明丽,巧笑倩兮。

——是甄娇。

世人都说她与嘉仕兰相称,她却觉得,似乎甄娇站在他身边,也很登对。

他们一样的温柔似水,一样的华丽绝伦。

她看他时眼里有光,他亦如此,和身旁这些男男女女并无不同。

手牵着手,含情脉脉。

“四,三,二,一……”

子时到了。

头顶钟声响起,响彻夜幕。

流光溢彩的烟花里,恋人们拥抱亲吻。

甄娇喜极而泣地投入嘉仕兰怀中,吻上他的唇。

坤天灵镜落在地上。

顾深雪从来没有吻过嘉仕兰。

她有很多秘密,怕被他知道。

他说他会等。

所以她今日,问心无愧地来了。

她推开人群,循着花香,冲上前去,坤天灵镜落在身后,受众人踩踏。

那句“我在这里等你”,无意间传送了出去。

不远处,嘉仕兰掏出了灵镜看了眼,仿佛想到了什么早已忘记的事,眉头微蹙地与甄娇说了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他像一滴水,汇入人潮不见。

留甄娇满面潮红,轻轻捂着嘴唇,回味着刚才那个吻。

和过去的一整天。

下一瞬,她被一股大力甩在了树干上,满面怒容的魔尊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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