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 作者: 王说ws
  • 更新时间:202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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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伟作为移山派上下唯一一位女弟子,能够得到剑徽非常不容易,对自己的剑也爱逾珍宝。她的灵剑虽然不是什么圣品神品,但她是靠自己的本事认来的,普天之下独一无二,为什么这个魔头手里也会有?

这根本就不应该!

正当她震怒之时,顾深雪手中的剑徽吊坠突然崩解成一粒粒光尘,像是风逝的岁月,洗掉了斑驳的血迹和陈旧的深邃,以澄澈的光河样态汇入了王伟的剑徽之中。

两枚剑徽,并作了一枚!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王伟把眼睛瞪得滚圆,凝视着面前的顾深雪,满脸“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的惶恐。

相比之下顾深雪沉稳得多,也淡然得多,只是惨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把剑徽递给王伟,点点头:“我明白了。”

王伟:“你明白什么了?”

栏杆被烈火烧尽,猛然断裂。

王伟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摔了出去!

顾深雪瞳孔紧缩!

紧跟着跳出了栏杆,在半空中抱住了王伟!

*

嘉仕兰一路灭火,在被浓烟吞没之际,有水龙劈空而来,浇得他浑身舒适。

烟消云散,他看见了把着软管站在云梯上头戴防毒面罩的沈星绽。

沈星绽:“嘉仕兰,你疯了!你一条龙,能进火场吗?!”

嘉仕兰:“此间还有很多小妖。况且小顾为我护持,她会保我周全。”

沈星绽:“她是魔头!她的话你也信?!你是不是失了智!”

嘉仕兰:“她是不一样的。”

沈星绽:“她当然是不一样的!从玄霄峰上见她第一面起你就陷入情网,不惜以整个云浮山为聘,现在连自己的性命都枉顾,我看你才是真的疯魔!”

嘉仕兰没有辩解。

他只说了四个字:“她是含元。”

沈星绽所有的话便都堵在了喉间。

嘉仕兰面上显出温柔之色:“她是我的含元,她当然会是个魔头。但也因为她是我的含元,她永远不会与我离心。”

沈星绽额角青筋暴跳:“那你告诉我,她现在人在哪里?!”

正僵持间,走廊对面传来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回过头去。

只见烟雾之中,跌出来一个王伟。

顾深雪紧随其后跳了出来,抱着她坠落。

轰——

尘烟四散,生玉阁下砸出深坑。

嘉仕兰面如寒霜,一撑栏杆,凌空落下。

*

王伟在顾深雪身上睁开了眼睛。

她掉出楼外,顾深雪居然给她当了肉垫?

愣是她想破她不太聪明的脑袋,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神奇的展开。

王伟:“你是……没发挥好吗?”

顾深雪动了动。

没有预料当中的剑拔弩张,而是往她怀里凑得更紧,一个很依恋的姿势。

“娘——”王伟听见她在自己耳边沙哑喊道。

“顾深雪。”头顶传来玄龙老祖带着寒意的声音,“你说的护着我,就是这样护的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王伟抱着顾深雪,指了指她的脑袋,“她好像摔了一跤,脑袋有点坏掉了。”

嘉仕兰将顾深雪抱了出来。

他还是头一次看她如此心情低落,却又不是全然伤心。

更像是失而复得,悲喜交加。

嘉仕兰:“怎么了?”

顾深雪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昆仑剑修牵着浑身被缚的洗脚婢从他们眼前走过:“生吞人魂,还想嫁祸于人,实施夺舍,当真丧心病狂!虽然你很聪明,及时自尽,但活罪可免,死罪难逃!”

她现在只剩下鬼魂,身着霓裳羽衣拴在鬼锁上,仿佛一只轻轻一折就会断了线的风筝,凌空受着戒鞭鞭笞的酷刑,但高傲地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妈妈桑:“多谢几位仙师,要不是你们帮忙找出了这只吃里扒外的内鬼,我们这生玉阁恐怕办都办不下去了——你这贱婢,还不给几位仙师赔罪?!”

女鬼淡漠地扫过众人,轮到顾深雪时,眼中才有了华彩,嫣然一笑,半面倾城:“仙师,你曾经告诉过我,丑不丑,不重要。在这修真界重要的是实力。实力低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力高强,才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今日是我技不如人,让你见笑了。”

顾深雪示意昆仑剑修住手:“是谁给你那样法宝,命你生夺人魂?这不是你的修为可以图谋的事情。”

正巧沈星绽浇灭了余火,抱着防毒面具走过来,撞见女鬼,脚步一顿。

——方才在丝竹厅,突然从角落里钻出来要拿着诡异法宝对付王伟和他的,就是她!

女鬼亦是对上了他的目光,笑容里多了一份哀戚:“血魔老祖,你现在知道怕了?你答应我事成之后还我容貌、娶我为妻,转眼却对那位仙女穷追不舍。要不是连你也嫌弃我丑,我怎么可能对你下手?!”

昆仑剑修齐齐拔剑!

沐浴着众人“原来又是你”的目光,沈星绽惊恐莫名:“不是我!!!!!!我第一次来璇玑城,根本不认识她!!!!!!”

女鬼:“呵,男人。”

沈星绽百口莫辩,一席白衣突然挡在他跟前,将弄月顶出一寸:“洛剑尊,有人假扮我师弟四处作恶,还散播他入魔的谣言,我们正在追查此事。血魔老祖另有其人,还请仙师给我们一点时间,仕兰必定给昆仑同道一个交代。”

沈星绽愣住了。

自从五年前的谢师礼上,他将师尊传送到不知哪里去,师兄就将自己逐出师门,从此以后寥寥几次相遇,也都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这次他回扶风城,受尽凌辱,师兄也表现得无动于衷。

但是此时面对着一众昆仑剑修,面对普天之下唯一一位修为还在他之上的寒冰剑尊,他竟挺剑而出……

难道这一路他不单单只是失了智地追在顾深雪身后跑,他也是在……追查自己身上的案子?

沈星绽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这死老龙。

嘴上说着从此恩断义绝,背地里,不还挺关心他的吗?

“不错。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事,修真界还少吗?”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虽然女声变作了男声,但那股沙沙的、睥睨自负的腔调,却让顾深雪瞬间就认出这是她千绝宫的右使,陪伴她长大的殷燕燕。

他站在洛冰寒的身边,斜睨了一眼那女鬼:“她不就穿着我的衣服四处行凶?眼见尚且是假的,耳听更是虚得不能再虚。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还没吸取教训?”

洛冰寒妇唱夫随:“一面之词,不予置评。”

掌门发话,昆仑剑修统统收剑入鞘,不再多言。

嘉仕兰:“还请洛剑尊约束手下,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

洛冰寒:“那是自然。”

他眸光一动,看了眼顾深雪:“听说你要这昆山之玉,才肯与她成婚?”

嘉仕兰不意他突然提起此事。

洛冰寒取下了寒冰剑上的剑坠,随意递给他:“拿去吧。”

嘉仕兰倒是退了一步:“昆山之玉贵重,能清剑尊心魔,能助剑尊飞升,剑尊请三思。”

“我已经成不了仙了。”洛冰寒攥紧了殷鸿的手,“百年之前他下山时,我的无情道便破了。只是当时,我还尚未知晓。”

昆山之玉落入嘉仕兰掌心:“你与她的路,只会更不好走。希望这块神玉,有朝一日能帮你们渡劫。”

顾深雪瞧他们一双璧人,皆是白衣玉冠,衣袂飘飘仿佛要羽化登仙,眸光温柔。

前世,殷鸿爱了洛冰寒一千年,爱得默默不语。因此去而不返,入了合欢道,想有朝一日学些狐媚功夫回来,也许能讨他的喜欢。

结果得到的,是洛冰寒在这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围剿生玉阁,掌着他的脸,亲手刻下一个罪字。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昆仑首徒殷鸿。

只有千绝宫右使殷燕燕。

再后来,寒冰剑尊死的那一天,连殷燕燕都死了。

这天上地下,三界之中,惟余丧心病狂的魔道毒寡妇。

青芜君攻进千绝宫的那天,殷燕燕是死在顾深雪怀里的。

相比起顾深雪心有不甘,殷燕燕看起来,没有这么不舍。

倒像是走了一段很长的路,终于到了尽头。

“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让我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来得及教你……”殷燕燕抚开顾深雪的长发,捏了捏她如丧考妣的脸,“你沉默寡言,像你师祖,以后遇见喜欢的人,要多与他说说话。”

如今啊——

百年前,昆仑首徒殷鸿对师尊动了心,情知不会有回应,私自下了山。

原以为从此山长水远,再见无期。

谁成想,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殷鸿和洛冰寒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世上就不会有千绝宫右使了。

顾深雪抬步上前,走到白衣凛冽的殷鸿面前站定:“既然如此,我也送你样新婚贺礼。”

她从红凤耳坠里取出年幼时殷燕燕传授与她的合欢道双修秘籍,尽数还给了他。

殷鸿:“……”

殷鸿:“你到底是谁啊?”

顾深雪心中一动。

殷鸿:“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顾深雪:“一位故人罢了。”

殷鸿:“如果是故人,为何我想不起来?”

顾深雪:“想得起来的,就不叫故人了。”

她转身欲走,殷鸿喂了一声。

“你既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殷鸿把贵重二字,咬得格外重,“我也有句话,要送给你。”

顾深雪:“什么?”

殷鸿飞了一眼嘉仕兰:“你这姑娘老气横秋,沉默寡言,你以后要多与他说说话。不然那么好的如意郎君,错过了就错过了,岂不可惜。”

顾深雪凝望了他半刻,笑得明媚。

——“好啊。”

顾深雪送走殷燕燕,踱回来时,昆仑山正在调查生玉阁的资质。

妈妈桑舌灿莲花地解释:“……我们魅妖以合欢入道。合欢道你们懂吧?就是要不停与人双修来提升功法。同道之人经常有采补过度把人采死了的恶行,使得我们普通的魅妖也人人喊打,我这才无奈隐姓埋名来到这荒郊野岭开了个青楼,算是一个自然保护区和养殖基地。因为我们这里比较正规,工作环境好,也会有像殷鸿这样的合欢宗修道者签卖身契。”

昆仑剑修:“那用人像法宝来邀请恩客是?”

妈妈桑:“姐妹们也不是什么人都想采补,要选长得帅的。”

昆仑剑修:“所以你们故弄玄虚,真的只是为了开一家青楼?”

妈妈桑:“对!”

昆仑剑修:“无证经营,全部取缔——来人,把他们全都押送回去!”

妈妈桑目瞪口呆:“啊这啊这……”

“慢。”顾深雪走到妈妈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传单,“千绝宫了解一下。”

妈妈桑一字一句念着:“魔道诚邀各界修士……做五休二,五险一金?”

昆仑剑修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魔道?”

嘉仕兰略施法术,将传单上的“魔”改成“仙”字,冲妈妈桑温柔笑道:“这位是仙道第一女宗师王伟,有开宗立派的资质,包容并济没有这么多规矩。生玉阁要是成为她的分坛,那就可以大大方方持证经营了。”

妈妈桑喜极而泣:“真、真的吗?我们可以加入一个正派吗?”

顾深雪迎着妈妈桑湿漉漉的狗狗眼:“……”

她想开的是魔宫,并不是名门正派。

但仔细一思量,走仙还是走魔,眼下并不要紧。

她连玄龙老祖都敢勾引了,还怕在仙道玩潜伏吗?

招徕生玉阁既然是为了从零开始建立魔宫,那在壮大势力之前假装名门正道,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深雪清了清嗓,拿出宗师的架势负手而立道:“当然。修的是合欢道,又没有虐杀炉鼎,开个青楼平平淡淡过日子,谁能说你们的不是。”

妈妈桑激动万分:“——姐妹们快出来拜见掌门和老祖!”

一帮桃红柳绿潮水般涌了出来,身娇体弱地簇拥着顾深雪和嘉仕兰,一口一个老祖,一口一个掌门。

虽然跟想象当中的不同,但是顾深雪也勉为其难找回了当魔尊的尊严。

昆仑剑修:“……玄龙老祖,你当真要开家青楼?”

嘉仕兰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确实,传出去不好听,毁了女宗师的名声。”

他一挥袖,将烧成断壁残垣的生玉阁抹去,凌空变出一座巍峨幽深的山中道观:“合欢归合欢,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叫说是个以双修治疗不孕不育、行善积德的道观。”

众花魁统统换上了雪青色的道衣:“多谢老祖指点。”

嘉仕兰安排好了一切,与顾深雪低语:“第一家千绝宫分坛,感觉如何?”

顾深雪低沉威严道:“不错。”

嘉仕兰眉目低垂:“那恭喜女宗师,贺喜女宗师——昆仑同道来都来了,不上头一炷香再走吗?”

昆仑剑修:“……”

万万没想到,他们来扫黄打非,最后捐了大笔的香火钱。

*

送走昆仑山,收了生玉阁,顾深雪当即跑到王伟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一呼吸她就会融化。

多么神奇,王伟居然就是那个没有留下名字的魔姬,她的娘亲。

她无数次幻想过娘亲是个什么模样,甚至不惜回到记忆最深处去找寻她的面容,但都没有结果。

为此,她为她增添上无数美好的修饰词:美丽,强大,可靠,知性,性感,狠辣……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王伟,渡上了娘亲滤镜,一下子就变成了顾深雪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

嘉仕兰和沈星绽两兄弟站在一旁,目睹了这橘里橘气的一幕。

沈星绽:“师兄,她看王伟的眼神,不妙啊。”

顾深雪蹲下来,拽过王伟受伤的手。

沈星绽:“她这个死洁癖竟然愿意牵别人的手!她连你的手都没有主动牵过吧?!”

嘉仕兰面若寒霜:“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另一边厢,王伟被顾深雪牵着手,十分担心她在自己伤口上动手脚:“我没事……”

顾深雪:“怎么可能没事,看你,指甲都断了。”

催生灵力将她手上的伤口愈合,指甲长好。

顾深雪:“还有什么别的地方伤着了?”

王伟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紧紧揣在怀里:“你的脑袋?”

顾深雪不为所动,反而扒拉起她的头发:“瞧,头发丝儿都烧焦了。”

沈星绽瞳孔紧缩:“王伟都三天没洗头了她居然愿意徒手触摸她的油头!”

沈星绽:“师兄,你没了。”

嘉仕兰抽出腰间弄月。

王伟已经觉察到背后嘉仕兰的死亡视线,估摸着顾深雪一定是因为害怕自己告诉玄龙老祖才这样惺惺作态。

作为一个豪爽剑侠,王伟从来都秉持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行事作风。

对于顾深雪,她无疑有仇。

但顾深雪刚才舍命救她,恩仇相抵,她犹疑了片刻:“今晚我不会向玄龙老祖告发你的身份,你不用再装了。”

顾深雪却充耳不闻,顶着王伟眨到干裂的眼神非但不走,还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试探着握住。

……这就是娘亲的体温吗?

王伟:“??????”

沈星绽:“??????”

嘉仕兰:“??????”

三人心中齐齐思考:顾深雪是不是在生玉阁里,学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仔细一想,她来生玉阁,先是点了不知多少姑娘。

然后又要给花魁赎身。

虽然最后事实证明,那花魁是个男人,但他是个女装大佬啊!

王伟脊背一寒,坚定地把手攥成拳头缩回来。

顾深雪眼神一沉:“为什么不让我牵?”

王伟默默地拿出一个哑铃:“我……我到了修行的时间。”

背后,嘉仕兰握住长剑,手上血流如注。

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让血流的满掌都是却没有落地成花,看上去十分惨烈但细想又很不对。

嘉仕兰收剑,递给沈星绽一个眼神。

师兄弟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沈星绽秒懂,带着嘉仕兰上前:“顾深雪。”

顾深雪正忙着抓王伟的手,闻她的味道能不能对上记忆中的乳香,被打断了很不耐,黑漆漆的眼神淡漠地盯着他俩。

沈星绽硬着头皮道:“那个……我师兄他受伤了。”

顾深雪看向嘉仕兰的手:“你救个火,还能弄出割裂伤?”

沈星绽恨铁不成钢:“你就少说两句吧!”

说着给王伟使了个眼色,把手递到她眼前。

王伟在血魔老祖和顾深雪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血魔老祖,温顺乖巧地由他牵走了。

沈星绽丢给顾深雪一瓶伤药:“你给我师兄包扎一下。”

顾深雪啧了一声。

沈星绽:“想想我们的计划!”

这话提醒了顾深雪。

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还拖家带口要养老,复兴魔族刻不容缓,而其中关窍在于勾引嘉仕兰。有嘉仕兰在身边,她甚至当着昆仑派的面收服了生玉阁。嘉仕兰,需得好生哄着。

她收回定在王伟身上的见饥渴目光,耐下性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

嘉仕兰在她身边沉默地坐下,把手塞进她怀里。

顾深雪:“这伤刚才还没有啊。”

嘉仕兰淡淡地看着远方:“我听你的话冲进火海时弄的。”

嘉仕兰:“地板被烧裂了,很脆,有很多窟窿。”

嘉仕兰:“我掉下去的时候,可没人抱着我。”

顾深雪:“……”

这淡漠的表情,这幽怨的眼神,还有满身洋溢的淡淡青色,让顾深雪腹诽这个时候天不下雨,真是可惜了。

她刚想完这事儿,天上就飘起了淋淋细雨。

还有不断变大的趋势。

担心雨水丰登的顾深雪手上的活儿不禁仔细了起来,甚至捧着他吹了两下,雨势勉强控制在小到中雨的范围。

顾深雪完成任务:“你看,我给你打了个蝴蝶结。漂不漂亮,喜不喜欢?”

嘉仕兰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漠地抽手,放到自己的衣领上,慢条斯理地拨开领口往下脱:“我刚才出了一身汗,胸前刺痛,怕是烧坏了几片鳞。你帮我看看。”

他细皮嫩肉,浑身雪白,当众脱衣,引得周围几个生玉阁的小妖齐齐看了过来。

顾深雪连忙拢住了他的交衽:“看什么看!回去看!你这个不守夫道的男人!”

嘉仕兰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彩,整张脸也生动了起来:“夫道哪里写了不能脱衣?”

说着扫了一眼她胸口:“我们又不长胸。”

顾深雪把周围的小色胚统统瞪了回去:“不许就是不许,反正你检点一点!要是让我看到你在外面衣衫不整,我就……”

嘉仕兰:“把我幽禁在宫殿之中?”

歪着头凑到她跟前:“日日夜夜压在身下凌辱?”

勾着她的领子把不断倒退的人拖到跟前:“把我弄得乱七八糟的,让我脑海里除了你想不到其他?”

顾深雪:“……你怎么一脸期待的样子……”

嘉仕兰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虽然转瞬即逝,但天上的雨总算是停了。

他退开身,双手撑着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淡红色火痕:“深雪,我胸口的伤,麻烦你帮我上个药。”

顾深雪:“……”

*

顾深雪沾了一点药膏,探向他胸口。

嘉仕兰身上凉凉的,体温比常人要低一点,细腻水润。

沈星绽的药十分灵便,药到病除,那抹红痕很快消退了下去。

顾深雪想到王伟被烧焦了的头发丝儿,不由得向她那边看去——她身上的伤要是也能用上这灵药就好了。

王伟正金刀大马坐在沈星绽面前,脱了上衣只穿一件抹胸,腰上六块腹肌,手臂上覆盖着流畅的肌肉线条。

因为刚从火场里出来,烟熏火燎。

她闭着眼睛长吁短叹:“嗯,重一点……再重一点……”

沈星绽替她捏着肩膀,两个人看起来都相当投入。

背后香火缭绕,热浪滚滚,顾深雪盯着王伟胸口滑落的汗珠,瞳孔地震:“……”

那可是母亲的胸膛!

父亲的圣地!

她最初的食堂!

淦,她得为了他们魔尊家族,把她娘的衣领堵上!

她正要起身,手腕突然被扣住。

嘉仕兰用的力气不大,却和她脖子上的禁制一样难以挣脱。

他魅惑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去?我的烧伤,还没有全部治愈。”

顾深雪扫了一眼他领口裸露的小片肌肤:“就这一小片,我已经给你揉了小半个时辰了。”

嘉仕兰撩起衣衫,引着她的手往下:“这里还有。”

顾深雪摸到了光滑、坚硬又柔软有弹性的东西。

她的魂飞了。

此时此刻,她忘记了她的母亲,忘记了她的父亲,她忘记了整个魔尊世家的尊严与荣耀,心里只有手掌中那八块薄韧有力的腹肌。

嘉仕兰悠然撑着地面:“好疼。你给我多揉一会儿,好吗?”

顾深雪涨红了脸:“……就你事多。”

话虽这样说,后来却再也没有顾及过其他。

嘉仕兰抬眼,淡淡地撩向对面的王伟。

王伟接触到他锋利的视线:“……”

哥哥的眼不是眼,塞纳湖畔的春水!

*

几个人处理好伤势以后,生玉观的观主前来邀请他们就寝。

观主:“今天天色也晚了,我已为诸位大人准备了几间房间,有什么缺的吩咐小的便是。”

顾深雪摸完嘉仕兰的腹肌,智商就回归了正常:“你说的几间房,到底是几间?”

观主之前是妈妈桑,自有察言观色的本事。

听她这么说,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三间。”

新婚燕尔,她懂的!

顾深雪果然满意地一点头,走过嘉仕兰拉起了王伟的手:“我们今晚住一间。”

王伟:“我不要!”

这一夜过去,她明早还活着与否,就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了。

顾深雪:“只有三间房,我们都是女人,挤一挤不是理所当然?”

王伟:“只有三间房,他们都是男人,应该让他们挤啊!”

沈星绽觉得王伟说得有理,问嘉仕兰:“师兄,我们要不挤一下?”

嘉仕兰从方才开始就面无表情,此时幽幽看了他一眼。

眼中无剑,胜似有剑。

沈星绽闭上了嘴。

四个人各回各房。

顾深雪一关上门,就抱住了王伟。

她依偎在王伟怀里,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不论发生什么都有一个柔软的怀抱永远保护着她。

王伟生无可恋地扒下了她的双手,跑到里屋拿起了花盆挡在身前,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顾深雪命令道:“过来,让我抱一下。”

王伟:“我凭什么要给你抱!”

顾深雪:“那你来抱我。”

王伟:“我为什么要抱你啊!你还记得你对我做了什么吗?我虽然方才没有告发你但这不代表我原谅了你!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不可以吗顾小姐!”

“不可以。”顾深雪说得斩钉截铁。

她上前抚开花瓶中的两朵绿叶,定定地望着王伟的眼睛发誓:“从前是我年幼无知,以后会加倍对你好。”

王伟:“……”

这奇怪的台词,这深情的表情,王伟觉得自己的噩梦成了真。

王伟:“你看上我哪里,我改。”

顾深雪:“你有没有发现,我长得很像你。”

王伟当即一抱拳:“这就去整。”

顾深雪挡住了她去路。

王伟改道另一边。

顾深雪又绕到了她跟前。

两人紧张激烈地绕桌而走。

顾深雪掀翻了桌子:“你老实告诉我,你表面上是正道的光,是不是背地里憧憬着魔道,或者已经坠入魔道了?”

她问这个问题,是想判断出王伟现在正在成为魔姬的第几阶段。

王伟认定顾深雪用魔道在指代她自己:“放你娘的屁!”

顾深雪挡住了口鼻。

王伟:“你干什么?”

顾深雪:“你说你放屁。”

王伟:“谁说了!”

顾深雪瞅准时机,把她拖回身前:“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心上人?”

王伟老脸一红:“你、你什么意思!”

顾深雪死死盯着她:“字面意思。”

王伟是她的母亲。

她的心上人,当然就是她的父亲。

王伟:“你真是不知廉耻,玄龙老祖正在窗外看着你呢!”

顾深雪抓住了她的双手:“关他什么事?我只关心你心里有谁。”

王伟凌乱了:“顾深雪!你已经得到老祖了你还到处沾花惹草不懂得珍惜!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就是死了,从这里跳下去,我也绝不会喜欢你!”

顾深雪把脸一沉,步步紧逼:“你不喜欢我?!”

明明小时候给她唱摇篮曲的时候那么温柔。

王伟:“你不要过来啊!”跑到窗户前就要跳下去。

顾深雪凌空一抓将她用窗帘裹住扔在床上:“不许跑。”

王伟:“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深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将会成为我的生育机器。”

王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女人和女人可以生孩子啊!

即使她脑袋再不好使也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吧!绝对不可能的吧!

王伟:“你杀了我吧!”

凄惨的尖叫声,让生玉观外头的森林里惊起一片黑鸟。

与此同时,嘉仕兰披头散发推开了房门。

*

顾深雪正在经历激动人心的母女相认,不料嘉仕兰前来打搅,看了看他赤裸的双足和飘逸的白衣,心情不悦道:“穿着矜衣跑出来干什么?”

嘉仕兰:“我做噩梦,睡不着。”

顾深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嘉仕兰就旁若无人地走向床铺,琥珀色的眼睛在烛火中仿佛两枚燃烧的黄玉。

顾深雪这才发觉床上少了个人。

眼神往下,王伟已经一头扎进床底下,撅着屁股瑟瑟发抖,害怕非常。

顾深雪:“……”

嘉仕兰贤夫良父地整理着乱糟糟的床铺,面无表情道:“下去吧。”

王伟:“多谢老祖!”

头也不回地爬了出去。

还顺道带上了门。

顾深雪:等一下!你是他丈母娘!没有必要这么卑微!

她冲到门前想要追出去,门扉却在眼前砰地关上了。

顾深雪:“玄龙老祖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做噩梦,睡不着。”月光下,嘉仕兰宽衣解带,一步一莲花欺近,“今晚,你陪我睡。”

顾深雪:“??????”

顾深雪一个黄花大魔尊:“你不要过来啊!”跑到窗户前就要跳下去。

冰凉的触感卷上她脚踝。

一股大力将她用力扔上床。

——“不许跑。”

顾深雪原以为,只有她对别人说这句话的份,没想到还有反着来的一天。

她想反抗,那道冰凉的触感却四处蔓延。

蜿蜒,柔软,灵活,不断向上。

顷刻间卷住了她的腿,她的腰,甚至是双手。

将她捆得严严实实,比沈星绽的缚魔锁还让人窒息。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五花大绑地牢牢缠在床上。

帷帐上出现了嘉仕兰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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