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 作者: 王说ws
  • 更新时间:2021-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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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深雪要了间雅座。

珠帘晃动,她期待地扬起了眉眼,进来的人却是青芜君。

青芜君神色骄矜:“怎么,在这里遇到我,觉得很意外吗?”

顾深雪:“没有。”

青芜君:“所以你捉奸都已经被我捉习惯了是吗?”

顾深雪:“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谈何捉奸。”

顿了顿又道:“不,是从来都没有关系。”

青芜君:“就因为那天下午那个吻吗?”

顾深雪:“??????”

青芜君勉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我承认,那天我不该这么说。”

顾深雪:“你那天说什么了?”

青芜君:“我说,亲你一口,算我输。”

顾深雪压根记不得这件事,抬掌:“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青芜君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中计!

主动翻出旧账,又原话复述了一遍,既让她更加生气,又亲手把把柄递到她手中,落入了更加被动的境地。

青芜君不打算就这样交出主动权:“女人,就算我那天说话不好听,这几天你也该闹够了吧?”

顾深雪:“闹?”

青芜君:“前有嘉仕兰,后有花魁。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再这么作,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顾深雪:“好。”

青芜君作势掏出纸笔:“那我可要写休书了。”

顾深雪:“我是嘉仕兰的未婚妻。”

青芜君把笔一丢:“行,算你狠,你到底想怎样?”

顾深雪:“什么想怎样?”

青芜君:“我问你到底怎样才肯不与我再置气,断了这些个莺莺燕燕,老实跟我回具灵宗好好过日子,你开个筹码。”

顾深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谁和你置气。”

青芜君冷笑一声:“所以就非得这样绕着圈说话是吧?”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气急之下,扣紧了她的下巴,倾身吻了上去。

青芜君身上带有浓烈的龙涎香。

眼角有颗小小的痣。

平常总是臭着的脸。

亲吻时却线条柔和,嘴唇也意外地柔软。

顾深雪:“??????”

那吻来得突如其来,顾深雪还没回过神来,就结束了。

青芜君指上的暖玉扳指摩挲她侧脸,表情餍足,一脸混不吝的笑:“这样总行了吧,死女人。”

不耐烦的语气,藏不住的开心。

顾深雪当即拎起他领子左右摔在地上然后猛地丢出窗外变成遥远天际的一颗星。

殷燕燕进来的时候,顾深雪正在疯狂擦嘴。

妈妈桑:“这就是那位要为你赎身的客人。”

殷燕燕:“女人?”

妈妈桑给她使了个眼色:“那不正好,钱多活少。”

殷燕燕一身红衣,满头金钗,提着鎏金烟杆在位置上坐下,幽幽抽了一口。

顾深雪洗脸的动作停滞了,凝视着殷燕燕惊艳绝伦的面容,仿佛大梦一场。

殷燕燕肤白貌美,妖娆风流,放下半边头发就是魔道第一美人,身为千绝宫右使的同时也兼任顾深雪的奶妈。

当然,她从不让顾深雪叫她奶妈。

“要叫我女王大人!”殷燕燕甩着自己的长鞭如是说。

顾深雪:“……”

对于未来魔尊的教育,殷燕燕自有一套言传身教。

她亲自编纂了一本合欢道书,记载了九九八十一种体位,每天早上认真在石壁上书写讲解,还让顾深雪背诵修炼法诀。

这是顾深雪少年时期上过最枯燥的一门道术,她实在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她要参详两个人谁上谁下,她只想抱着剑出门撒野。

殷燕燕看出小魔尊心不在焉,将粉笔往她头上一丢,妖娆地坐上了她面前的案桌:“魔尊大人,我刚才讲了什么?”

顾深雪:“讲到了如何挑选男人。”

殷燕燕:“那你可说说,挑拣男人,以何为标准。”

顾深雪:“……我才七岁。”

殷燕燕双腿上下交换位置,露出丰腴白皙的大腿,鞭子啪地往地上一抽。

顾深雪咽了口唾沫:“……修为高超?”

殷燕燕摇头。

顾深雪:“风度翩翩?”

殷燕燕再度摇头。

顾深雪:“文武双全?”

殷燕燕看她如此不开窍,拍拍她的脸:“身体素质好。”

顾深雪:“……”

殷燕燕虽然在于挑选男人一事上颇有心得,但她身边却从来没有男人。

她不像其他合欢道修士,养炉鼎,玩弄感情,蛊惑人心,过着淫荡放纵的生活。

相反,她清心寡欲,洁身自好,还很养生。

她的双修简单粗暴:当仙修打上门来的时候,出门,抓大把男人进来,丢进鼎里炼化了,然后倒进杯子里泡茶喝。

春天,用男人泡雨前龙井。

夏天,用男人泡蜂蜜柚子。

秋天,用男人泡冰糖雪梨。

冬天,用男人泡红枣枸杞。

顾深雪每天看着她端着个精致的骨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茶,想象着其中浸泡着一个男子的阳元,就不忍卒睹。

偏生殷燕燕不辱使命,白天兢兢业业给她上课,在她睡前,还要喝着红枣枸杞茶给她讲睡前故事。

那些睡前故事,全都是男女相恋,恋而不得,最后以悲剧结尾,女子还要把男子泡成茶喝。

殷燕燕:“你从这些故事里,学到了什么?”

顾深雪:“你讲个睡前故事都这么毒,心里一定很苦吧。”

殷燕燕一脚踩在她背上,拿鞭子勒着她的脖子:“你、死、了!”

前世红衣似火的魔女,与眼前云鬓花颜的花魁重叠在一起。

现如今的殷燕燕,虽然还没有日后作为魔姬作威作福的骄横之态,但她此时正当华年,自负美貌,举手投足,更显妖娇。

像一支正在盛放的玫瑰。

高傲不可一世,却又招惹群臣无数。

不苦也不毒,美得单纯放浪。

“不是来赎我吗?光愣在那里看我做什么?”殷燕燕握着鎏金烟杆,吹了口烟,青烟缭绕中,指尖蔻丹鲜红惑人。“你叫什么名儿?”

顾深雪听着熟悉的、沙沙的腔调:“顾深雪。”

殷燕燕:“生客啊,在哪儿听说我的?”

顾深雪:“睡前故事里。”

殷燕燕磕烟杆的动作一顿:“哦?故事里怎么说我?”

顾深雪闭上了眼睛:“说你是……女王大人。”

*

殷燕燕才没坐下没多久,青芜君就回来了。

他丝毫不见狼狈之态,还换了身更加隆重的行头,施施然坐在了殷燕燕的正对面,显是要与她一争高下。

殷燕燕立刻来了兴致:“哟,这不是青芜君吗?”

青芜君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瞥向顾深雪的眼神有一丝慌乱:“我可不认识你,少来我这儿套近乎。”

殷燕燕意有所指道:“烟花之地,谁人不知青芜君呢?”

青芜君冲顾深雪眨了下眼睛:“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见我金贵得很。”

顾深雪:“其实你配个冥婚也没差,我看你一个人都能吵下去——你到底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青芜君摸出了自己的钱袋子,堂而皇之拍在了桌上。

顾深雪一摸自己的红凤耳坠,发现没带钱,调门立刻低了八度:“移山派上还有不少聘礼。”

青芜君:“李掌门最是重男轻女,你以为你能动那笔聘礼?那全都是给你师弟师侄娶媳妇用的。”

顾深雪脸色一白:“难道说,我没钱?”

青芜君:“不但你没钱,嘉仕兰也没有。”

说出这句话,青芜君终于神清气爽,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坐正了,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这个家到底是谁出钱养着的。

殷燕燕的眼神在顾深雪和青芜君之间来回打转:“你们俩,到底谁想赎我?”

顾深雪:“我。你现在就跟我走。”

青芜君却敲了敲桌:“介绍你自己。我们严家一般不纳风尘女子。”

殷燕燕长指划着杯中水,支颐笑道:“我也算不得风尘女子。”

青芜君:“你只卖艺不卖身?”

殷燕燕:“也有这个原因。”

青芜君松了口气:“那倒还算是个正经人。”

殷燕燕冲顾深雪眉目传情:“不过该会的我也都会啊。”

青芜君:“你都会点什么?”

殷燕燕勾唇一笑:“人美声甜御姐音,唱跳俱佳会下棋。”

青芜君:“不过如此。”

殷燕燕姿态风骚:“化妆换头一级棒,深夜聊天我最行。私人衣装搭配师,人生事业我指导。”

青芜君:“你这种人我见过,知心大姐姐加人生导师的人设,很讨女孩子喜欢。”

殷燕燕倾身,低声与顾深雪耳语:“我这花魁可不是白当的,就没有我钓不来的凯子。你若有喜欢的男人,我帮你钓,钓来你睡,睡完就走,我再帮你网下一个。男人都没有心,睡睡就罢了,你把心给我,我来疼你。”

青芜君拿出云镜联系嘉仕兰:“妻危,速来。”

顾深雪:“剑术呢?”

殷燕燕讶然,目光游离,情绪转低:“……学过一点儿。”

顾深雪直捣黄龙:“最近外头有流言,说来生玉阁找你的客人,都被吸干了阳元,此事你怎么看?”

殷燕燕眉峰一蹙:“你是来探案的,不是来赎我的。”

顾深雪:“我是来探案的,也是来赎你的,但我要听你说实话。”

殷燕燕拂袖离去:“没什么好说的,与我无关。”

顾深雪:“要的就是你这句与你无关。”

她一拍桌,干脆利落道:“付账。”

殷燕燕一开始漫不经心地撩拨,随后戒备警惕,到此时终于显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愣在原地上下打量着顾深雪。

青芜君:“??????”

青芜君:“你都没问多少钱?”

顾深雪:“没事,你有钱。”

青芜君:“所以你对我的人弃如敝履,花我的钱却毫不手软。”

顾深雪:“有什么问题?”

青芜君看了眼殷燕燕,挑起了她的下巴:“我可以给你花钱,但你得手软、嘴软,腰也得软。”

顾深雪支开他不老实的手,打了个响指:“把她的卖身契拿来。”

妈妈桑喜笑颜开:“好嘞!”

生玉阁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也没想作奸犯科。

她原本签下殷燕燕是因为她是个合欢道的高手,哪知道她双修修出人命来了。

她听说这事儿已经引得昆仑派关注,这两天都把她幽禁在顶楼,不准任何人上去。

然而更邪乎的事情发生了,阁中开始有人青天白日活活冻死,就在她顶层内外。

就这么个瘟神,此时竟有人接盘,妈妈桑自然是着急往外送。

只是妈妈桑受人所托,戏还是要演的,端着那张薄薄的卖身契欲说还休:“姑娘这么快就做决定了啊?”

顾深雪提起了笔:“给我。”

妈妈桑:“可是其实我们生玉阁不止有她一位头牌。另一位,你要不要也看看?”

青芜君看了眼卖身契上的零:“这价钱一个不够,还来俩,我看起来像是很好宰吗?”

妈妈桑:“不是宰你们!不是宰你们!常言道货比三家,你们可以二选一嘛。”

顾深雪不耐烦道:“我就要她。”

妈妈桑使了个眼色,走廊外传来轻歌缓弦。

顾深雪:“呵呵,我要个人,你们还得逼我看六十秒歌舞中途不能关闭是吧。”

话音刚落,黑发及腰、一身红衣的舞姬,自轻纱后款款走来,风姿绰约。

满头红璎珞。

足踝镶金铃。

腰肢纤软,舞步轻灵。

触及顾深雪的目光,他抄过红纱遮挡容颜,羞涩敛眼。

又忍不住撩起眼尾,眉目暗传。

欢快的乐曲带着异国的情调冲上云霄。

大片大片的红在闪转腾挪间越走越近,占据顾深雪的所有视线,一如龙血凝花香阵阵,满室生春。

乐曲的最后,一身红衣、雌雄莫辩的嘉仕兰席地而坐,娇软伏在顾深雪膝上,拈起一颗荔枝,慢条斯理地剥了,塞进她嘴里。

“听说你在这里,给花魁赎身,嗯?”嘉仕兰的声音,与他眉间额珠一样温柔内敛,“那你现在,该做什么?”

顾深雪咽下了甜丝丝的果肉。

随即心虚的,迎着那道温柔视线,舔上他湿淋淋的指尖。

嘉仕兰很甜,还有花香的味道,她不讨厌。

“不错。还知道错了。”嘉仕兰将手指按在她唇心,“饶你一命。”

青芜君:“……”

殷燕燕:“……这就是咱大哥吗?怪不得你要来青楼纳小。”

青芜君:“你收拾得了他吗?给个准话,立马纳你进门。”

殷燕燕:“我没有完全的把握……”

青芜君抢过妈妈桑手中卖身契:“有五成我就签了。”

殷燕燕:“啊……”

青芜君跟妈妈桑讨价还价:“看看你家花魁这怂样,打折,必须打折!”

*

嘉仕兰在顾深雪身边雍容落座。

四人凑满一桌。

嘉仕兰举手投足环佩叮咚:“人皆有爱美之心。你想纳花魁,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只是,你总要给生玉阁留位花魁,给他们留些开店的本钱——她还是我,选吧。”

顾深雪怒火攻心:“嘉仕兰,你什么时候成花魁的?!”

“这不重要。”嘉仕兰游刃有余,高贵端方,“就像你什么时候起了男女通吃的心思一样,不,重,要。”

顾深雪一贯以来秉持着“不谈恋爱、逼事没有”的信条,自然谈不上男女通吃,来生玉阁的动机也单纯只为救殷燕燕。

但她还是忍不住顺着嘉仕兰的话头争吵:“你不也一样,背着我来了生玉阁?你就敢说你心中就没有一丝妄想?!”

嘉仕兰:“我此来,专为调查花魁害人一事。踏入青楼后的一举一动,都有青芜君帮我用云镜记录,这是我们仙道办案的规矩。”

青芜君:“??????”

在嘉仕兰锋锐的目光中,青芜君忍气吞声调出了云镜。

万万没想到,当初想要陷害他的记录,成了证明他清白的最佳武器。

顾深雪看他在青楼中为一众魅妖望闻问切,神色大慈大悲,绿色清新得仿佛正道的光照在大地上,心下稍舒。

可是她还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这老中医当着当着就成了花魁?”

嘉仕兰理了理艳色的裙摆:“都说了这不重要——谈谈你自己。”

那边厢,青芜君看顾深雪压根不是嘉仕兰的对手,赶紧签了名,交了钱,收了殷燕燕的卖身契,放她出马。

殷燕燕端出了营业姿态,出面调停:“大哥不要生气,妹妹此来,是专门找我进修学习而已。”

嘉仕兰:“进修学习?学习什么?”

殷燕燕捂唇一笑:“自然是……合欢道。”

顾深雪正愁找不到理由搪塞他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去赎个花魁,这不是凑巧了吗这不是:“你始终不肯与我双修,日日逼我学习。我辗转反侧,反思自我,难道是我站得还不够高吗?特来找个合欢道高手拜师学艺,想要加快成长,早日给你一个惊喜。”

嘉仕兰:“??????”

嘉仕兰难以置信:“你和她学习双修?”

顾深雪:“正是。”

嘉仕兰冷笑一声:“感觉如何?”

顾深雪丝毫不知死之将至,谦虚道:“所获颇多。”

嘉仕兰:“到底怎么学的,学了些什么东西,说出来,让我考校考校。”

顾深雪一撩红凤耳坠,从里面掏出了小时候殷燕燕亲手编纂的课本,以及她的习题册,往嘉仕兰眼前一推:“都在这里了。”

嘉仕兰随手翻了翻,眼前一黑。

九九八十一种体位。

图文讲解声情并茂。

红字批文举一反三。

还有细腻入微的所思所感。

殷燕燕丝毫不知死之将至,在对面煽风点火:“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回严宅以后,一定不争不抢,凡事以二位哥哥为尊,帮二位哥哥调教好妹妹,争取让哥哥妹妹日日夜夜沉沦于人生的大和谐当中。”

整个房间里烛火猛地一颤,变成了绿色。

背后一阵冷风刮过,走廊里挂着的红灯笼摇摇晃晃。

嘉仕兰坐在桌边,黑发四散,琥珀色的眼睛越发浅淡,变作了龙族的竖瞳,显现出非人类的妖异与冷酷:“你们觉得自己解释得很好吗?”

殷燕燕感受到大乘期修士的碾压,识相地闭上了嘴。

顾深雪握住了他的手臂:“不好归不好,你也别动手,快收了这神通!”

气温骤降,冷雾弥漫。

桌子上肉眼可见地生长出寒冰。

青芜君的眉毛结了一层霜,冻得瑟瑟发抖。

“我的确很生气。”嘉仕兰冷静地观察着四周,“但不是我动的手。”

有旁人闯入此地。

且修为不在他之下。

突然之间,顾深雪背心窜出一道清白剑光,直指她胸口!

嘉仕兰大喊一句小心,将顾深雪扯回怀里以身相挡。

剑光擦过他的手臂,伤口处寒气凝结成霜,动弹不得。

嘉仕兰祭出了弄月,单手抱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与层出不穷的青白剑光缠斗。

因为对面只见剑光,不见人,战得格外狼狈。

青芜君想帮忙,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冻在了原地,且寒冰还在不断向上蔓延,不一会儿就把他腰部以下全然冻住:“……”

房间很快被两位大能高手打得四散破碎。

殷燕燕吓得敛着红裙夺门而出。

待她走后,鬼影亦是一闪而过,屋子里恢复了宁静,烛火也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顾深雪还是头一次在别人的臂弯里经历了整场战斗:“刚才是……”

嘉仕兰:“鬼。”

顾深雪:“好强的鬼!但没有鬼气,只有灵气。”

嘉仕兰:“是生魂。”

顾深雪:“……活的?”

嘉仕兰紧紧盯着殷燕燕离去的方向:“传言都说,那些男人被生玉阁的花魁吸干了精气,昏迷不醒。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被榨干元阳,而是生魂离体。”

顾深雪心中一动:这不是殷燕燕所擅长的道术。

凶手果然不是她。

这背后应当另有隐情。

沉思片刻,顾深雪才发觉她依旧陷在嘉仕兰怀里。

她用灵力解冻了嘉仕兰僵硬的胳膊,将他扯开,却在下一秒被牵住了手。

嘉仕兰上下打量她一番:“没受伤吧。”

顾深雪不自在地抽回了手:“你都做花魁了,还管我做什么。”

她的企图没能实现,还叫嘉仕兰抓住了把柄:“不是你纳小在先?你还敢怪到我头上?”

顾深雪:“我只纳一人,你是直接当起了鸭!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看来这花魁倒是有两把刷子。”修长指尖轻轻一碰她的鼻子,微冷,“不但教会了你双修,还教会了你吃醋。”

顾深雪:“谁吃醋了!”

嘉仕兰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让我尝一尝……嗯,好浓的酸味。”

顾深雪这回当真抽回了手,还没好气地在他舞裙上擦了擦。

“不逗你了。虽然我比那花魁更风流浪荡,可生玉阁这尊小庙,还容不下我这尊大佛。”嘉仕兰轻轻一弹她的红凤耳坠,“前几日尊座是在扶风城派传单招人吧?你看我怎样?千绝宫赘婿这个位置,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

顾深雪:“哼,算你识相。”

嘉仕兰:“那你呢?你来青楼,是否也为正事?”

顾深雪:“……是。”

嘉仕兰:“为何不与我说实话?”

顾深雪垂下了眼:“……玄龙老祖,你我仙魔殊途,我办的正事与你办的正事,哪会是同一桩。”

嘉仕兰:“那可说不准。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与你不是一条心——让我猜猜,你想知道生玉阁中究竟是什么妖孽在作祟。”

顾深雪静默良久,点了点头。

嘉仕兰:“之前你怀疑是花魁,现在,你是不是怀疑那法力高强的生魂,想去找他仔细问问?”

顾深雪心想,我可从头到尾不曾怀疑过我的殷右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那生魂修为高绝,出手就是杀招,还对殷燕燕紧追不舍,不是凶手,也难辞其咎。

嘉仕兰直起身:“正巧同路,一起?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顾深雪思忖,就算是做同一件事,立场若不一,到时候打起来可就尴尬了。

嘉仕兰见她犹豫,故意捂住了手,呻吟了一声。

顾深雪连忙扶住了他:“怎么?伤得那么重?”

“那人不好对付。”嘉仕兰咬了咬唇,“我一个人对上他,还怪心虚的呢。”

顾深雪:“罢了,我陪你一道。”

嘉仕兰唇角一勾。

——小姑娘还是那么好骗。

青芜君冻在整块大冰坨子里,眼睁睁看着顾深雪搀扶着嘉仕兰离开,嘴里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然而谁也没注意到他。

*

王伟自从顾深雪走后,就和一群鸡关在房间里,受尽了大保健。

就在她想要拔剑自刎、以全清白之际,房门被人开了锁,扭进来一名头戴面纱、姿态妖娆的高个子舞姬。

王伟悲愤莫名:“还来?!你们究竟有完没完?!”

新来的舞姬拈着嗓音道:“你们都没听见吗?客人她都生气了!你们既然服侍不好她,就让我来。”

扭腰摆胯,风骚走到王伟身边,覆在她耳边低声道:“选我,把她们全都赶出去。”

王伟:“!!!!!!”

王伟:“血魔老祖?!”

沈星绽把胳膊搭在她肩上,悄悄掀开了面纱一角:“怎么样,我女装还不错吧?”

王伟:“你们别走!都留下来!我可以……”

话音未落,就被沈星绽按在床上堵住了嘴。

王伟:“!!!!!!”

青楼女子齐齐拿手帕捂住了嘴:“她好骚啊,直接推倒。”

“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压根不顾客人的意愿,但居然将这难搞的客人制服了……”

再是羡慕嫉妒恨,也不得不真心实意夸赞两句:“哼,好手段。”

沈星绽一回生二回熟,用眼神示意王伟别乱叫,松开嘴上的劲儿,但还是戒备地抵着她的唇瓣道:“把她们赶出去,听见了没有?难不成你想像顾深雪安排的那样,被她们榨干?到时候听风楼小报一角写着你的讣告,说你死于马上风,你愿意这样饮恨江湖?”

王伟想到自己一介青年才俊,唯一一次红遍修真界,是因为逛窑子死于马上风,愈发悲愤:“都出去!”

“竟然一个吻就将这个铁石心肠的剑仙收服?!”青楼女子攥紧了手帕,“请问高手你谁?”

沈星绽张口就来:“花魁被人赎身了,现在,我就是新的花魁!”

殷燕燕最近深陷犯罪旋涡,还疑似疯癫,青楼女子间暗潮汹涌,纷纷都在为竞选新任花魁暗中使力。

此时听说决出了新的花魁,纷纷群情激愤地冲了出去,要去问问妈妈桑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民主选举,她们都还没投票呢!

沈星绽反手将房门关上,还吃力地搬过一张桌子堵起来:“不用谢我。”

王伟眼看走投无路:“血魔老祖,我跟你拼了!”

沈星绽:“??????”

沈星绽:“喂,姓王的,你讲点道理。我一听说顾深雪想要对你不利,就换了身女装来救你于水火,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青芜君虽然天生脾气爆,不好惹,但还晓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道理,你呢?”

王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换了种口吻:“……血魔老祖,你杀了我吧。”

沈星绽:“??????”

王伟:“我知你对我用情至深,甚至不惜为我当起了女装大佬,可是我没法回应你的感情,因为我心中只有剑道——以及玄龙老祖。”

她不提嘉仕兰,倒还好,沈星绽只是有口难辩罢了。

她一提嘉仕兰,沈星绽觉得这个用情至深的血魔老祖,他就非当不可了。

沈星绽长发四散,眉心红莲如血,赤裸着双足一步一步走近王伟,身上散发出浩荡魔气:“为什么?就因为我是魔头吗?”

王伟:“对。”

沈星绽:“你答得也太干脆了,难道我在让你抢答吗?我师兄究竟又有什么好,他甚至从未正眼看过你!”

说起玄龙老祖的好,王伟拿出云镜:“简而言之,始于修为,陷于颜值,忠于人品。”

她传沈星绽一个硕大的洗脑包,换上营业的笑容:“你好,耽误你一点时间,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我们伟大的天父和救主——玄龙老祖。”

沈星绽:“??????”

沈星绽一把打翻了她的云镜:“王伟,你清醒一点!你的玄龙老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了!他今日还设计引诱青芜君为顾深雪充了十万灵钱的美容卡!整整十万!”

王伟活了过来:“那张美容卡,原来竟是青芜君办得吗?!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祖是不会胡乱给女魔头花钱的!耶!”喜极而泣地朝着玄霄峰的方向虔诚跪拜,“南无大慈大悲玄龙老祖!”

沈星绽看着她欢天喜地的模样,觉得自己当真要走火入魔了:“……他虽然没有充十万灵钱的美容卡,但他以云浮山为聘要娶顾深雪!”

王伟清心寡欲,双手合十,立地就能成佛:“他一定是为了渡化那魔头。”

沈星绽:“他在马车上与顾深雪卿卿我我,还要在朝阳破晓之际与她接吻!”

王伟:“逢场作戏。”

沈星绽:“他不但要与她接吻,还要穿她的衣服,睡她的床,浑身上下沾满她的气息,而她也一样!”

王伟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他们就会睡一张床而不是换房睡,他们也应该通过翻滚直接染上彼此的体液而不是通过各种物品彼此感受。”

沈星绽一哽:“……你他娘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聪明?”

王伟:“粉丝的眼睛是雪亮的。”

王伟大慈大悲地起身:“我心意已决,血魔老祖还请找另一棵树吊死,我这里,没结果。”

沈星绽操了一声:“我就不信这个邪了!王伟,我本来也没想对你做什么,但是你这个样子,我可就跟你杠上了!”

王伟把本就衣不蔽体的白袍云淡风轻地解开,眼神清澈,一身傲骨:“来啊,即使你将我幽禁在你的宫殿之中日夜凌辱,一遍一遍占有我的肉体,甚至逼迫我怀孕生子,将我永远囚禁在身边,我的心也永远属于剑道——以及玄龙老祖。”

沈星绽赶紧摘掉了眼镜,拧起了眉心:“那倒也不至于……”

“血魔老祖,你要将她幽禁在你的宫殿之中日夜凌辱,一遍一遍占有她的肉体,甚至逼迫她怀孕生子,将她永远囚禁在你身边吗……”房间一角, 被黑暗占满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那我,又算什么?”

*

顾深雪和嘉仕兰离开雅室。

外面一路都是被冻成大冰坨子的人。

那个生魂所经之处,地面、墙壁,全都是白霜,但在某个地方突然消失。

剑法诡谲,行踪也诡谲,断了线索。

顾深雪看嘉仕兰捂着臂膀,突然开腔:“沈星绽脖子上坠着一面鬼踪镜,能够追踪妖魔鬼怪的痕迹。生魂离体,应该也属于这样法宝的使用范围。”

其实她心中所想,是沈星绽有一副治疗普通跌打损伤的药剂。

副作用是,不死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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