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第四节 下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豁口,一束耀眼的光透进来,伍七子慢慢向那束光靠近,渐渐的,走变成了小跑,小跑变成了奔跑,当她穿过那道豁口的那一刻,伍七子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酒馆的桌子上,亚里斯正举着杯子准备喝下那杯明显有问题的酒。

“不要喝!”伍七子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把酒杯打翻,顺势把杯子里的酒倒了一点到琉月的杯子里,“要是喝了就完蛋了!”

“你……你说啥呢?”琉月假装淡定的说,“你怎么敢说我的酒有问题?”

“那你自己喝喝!”

“喝……喝就喝!”琉月一下把杯里的酒喝得精光,“咦——好晕啊……难,难道?糟了……”琉月晕晕乎乎的看着亚里斯,周围的一切都变糊了,唯有亚里斯越来越清晰,“嘿……嘿嘿……亚里斯……你今天好帅哦~”

看着摇摇晃晃朝自己走过来,眼神迷离的琉月,亚里斯不受控的自己往后退了——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琉月?你怎么了?脸很红哦。”

“嘿嘿……亚里斯,你过来你过来~”琉月笔直的朝亚里斯跑来,亚里斯下意识的后退,“来嘛来嘛~跟我一起玩儿嘛~”

“琉月!那杯酒里到底放了什么?告诉我我就跟你玩!”亚里斯仿佛都能看见她眼睛里的爱心了。

“唔……我想想……”琉月把右手食指放到嘴唇上看着天花板想了想,一会后,她用右手捶击左手手掌说,“啊!我想起来了!是超级浓缩的迷幻剂!或者……是春药?”

啊,完蛋了,没救了。

三个人如是想到。

“抓到你啦!”琉月猛地把没反应过来的亚里斯扑到,“唔……要怎么跟你玩呢?”

看着眼前的琉月思索的琉月,亚里斯平生第一次从女人身上体会到如此深的恐惧。

“有啦!”琉月舔着嘴唇说,“我们回家慢慢玩~怎么样~还是说……”琉月把脸贴近亚里斯说,“我,们,现,在,就,玩,儿~呢?”

“哎呀,琉月你够啦!丢不丢人啊!”伍七子尝试控制住疯狂的琉月,但没想到琉月的力气比平时大出不少,“起来啦起来啦!这么大的人,还闹腾什么?”

“这个……”薇薇萘看了一眼酒杯里剩下的下了药的酒,“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正是因为伍七子太专注于跟琉月较劲,没有注意到后面偷偷尝了一口酒的薇薇萘。

“薇薇萘!你也过……啊咧?”伍七子看着薇薇萘手里的酒杯“哐”一声掉在地上,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嘻嘻……哥哥~跟我也玩一玩嘛~”薇薇萘慢慢朝亚里斯爬过来。

啊,又完蛋了一个。

两人如是想到。

伍七子奋力把亚里斯从琉月的魔爪下拖出来:“不行!亚里斯是我的!你们都冷静点!”

眼里冒着爱心的琉月和薇薇萘对视了一眼,她们开始慢慢向后退了一些,直到琉月摸到被倒下的椅子支撑住的酒杯后,两个人同时出击,薇薇萘直接向伍七子挥出一拳。

当伍七子忙于对付薇薇萘时,琉月乘机从伍七子身后抱住她的脖子,把酒杯往她嘴里一灌:“伍七子~你也来体会一下这种爱吧~”

“呜呜!呜呜呜!”伍七子拼命想挣脱琉月,但都失败了,薇薇萘趁着伍七子想开口反驳的时候,直接把残余的酒倒进了伍七子嘴里,“我不……唔唔唔!咳咳!咳!呜……身体好热……呜呜……亚,亚里斯,你快跑……我,我,我要……”当伍七子再一次抬起头时,眼睛里藏不住的狂热和爱心标记标志着她的沦陷。

啊,我完蛋了。

亚里斯如是想。

亚里斯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亚~里~斯~!”

“不要跑嘛~”

“陪我们玩一玩儿嘛~”

“救命啊!不要,不要过来啊!救命啊!”

看着飞快消失在远处的四人,酒保拿起亚里斯偷偷放进酒杯里的钱说:“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啧啧啧……”

“得了吧你,”一个顾客说,“当年你要是有这个劲儿,早就成一对喽!”

“就是啊,你可要多学学别人!”

“唉,得啦得啦!”酒保挥挥手,“过去的就过去啦,别说那么多,今天提前打烊,我还要好好修整修整。”

看着夕阳照着空无一人的酒馆,酒保拿出一张照片,看着里面的白发少女:“如果当初,我能抓住你的话……”

亚里斯飞快的跑进租下的小屋,“砰”的一声堵住门,几秒后,门就被疯狂的敲门声折磨了:“亚~里~斯~”“欧~尼~酱~”“跟我们好好玩玩嘛~”

“不!绝不!”亚里斯咬着牙叫着,“我要是现在放你们进来,估计今晚我连个全尸都没有了!”

“不会的~”薇薇萘舔着嘴唇说,“今晚我们会很温柔的哦~”

“就是嘛~”琉月贴着门撒娇,“就是玩一玩嘛~”

“不要这么小气嘛~”伍七子就像摸到了门背后亚里斯一样缓缓抚摸门,“一起玩一玩还能很好的增进感情呢~”

听着伍七子几乎从来没用过的温柔加撒娇的语调,亚里斯冷汗顿时就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没动静了,亚里斯才慢慢打开一条缝观察——三个人的药效似乎过了,都靠着墙坐着。

“唉,尽会给我找事……”亚里斯用幻型提起三个人,走进屋子。

被三个人闹腾了这么久,亚里斯难免也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走上楼:“先把房间最近的捣蛋鬼送过去吧。”亚里斯从幻型上接过伍七子,仔细看伍七子的脸还会发现她的脸依然很红,身体也还发热,但困极了的亚里斯可管不了这么多,他轻轻把伍七子放下,把右手从枕头上移出来。

“咔嚓!”

啊,门锁了啊……门锁了?!

亚里斯猛地一回头,发现琉月和薇薇萘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们把门堵得严严实实,身后的伍七子也坐了起来,手在空中抓来抓去的盯着亚里斯。

“来嘛来嘛~今天你是逃不掉喽~”琉月拉着亚里斯的左边胳膊说。

“就是嘛就是嘛,一起玩玩嘛~”伍七子在后面抱住亚里斯的腰。

“今天你可是在劫难逃哦~”琉月捧起亚里斯绷紧的脸说。

亚里斯仔细评估了现在的危机等级后,开始想各种办法来逃离这里——直接跑?不行,在他跑出门之前就会被逮回来的;找个话题糊弄过去?不可能,照她们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听得进去;打晕她们?不!绝不!我绝不会伤害她们的!

最后,亚里斯,别无他法,决定用那个最冒险的方法。

亚里斯抓住琉月的手,用力往墙上一撞。

“好疼!”琉月想去移动自己的手,猛然发现亚里斯在很近的距离盯着自己,“啊……啊啊……那,那个……”

“哼,你不是想玩一玩吗?”亚里斯凑近琉月的耳朵,挑逗的说,“那我们就好好玩,一,玩~”

琉月心里小鹿乱撞,嘴巴不知道怎么回应,慌了神。看见亚里斯慢慢靠近自己,琉月终于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亚里斯慢慢把琉月放平到地上,回头把强烈抗议的伍七子猛地按在床板上:“那那个玩具坏掉了的话,就轮到你了哦~”

伍七子四下看看,完全没有供她逃跑的缝隙,她缩着手臂,想要拒绝亚里斯,但心里的矛盾把她困住了,于是伍七子呆呆的躺在床上——宏机了。

趁这个空隙,亚里斯抓起昏迷的琉月,逃了出去。

刚刚把琉月安置好,薇薇萘就跟了上来,看见亚里斯出现在视线里,薇薇萘刚要叫,亚里斯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哦?这么着急的吗?看来你忍了很久嘛~”薇薇萘趴在床上挑逗的说。

亚里斯看了一眼薇薇萘,叹了口气:“妹妹啊,你说,哥哥能不能喜欢上妹妹呢?”

“你在说什么啊?”突然的变故让薇薇萘不知所措。

“一个好的哥哥,喜欢上妹妹到底是不是个好哥哥?”亚里斯回头看着薇薇萘,薇薇萘看着亚里斯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不解和痛苦,“我知道自己应该爱着妹妹,但我……”亚里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即把它们握拳,狠狠砸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我……我不知道,”亚里斯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为什么会这样……呜呜,我不知道……”

“哥哥?”薇薇萘把亚里斯的肩膀板过来,看着亚里斯的眼睛,“你哭了?”

“我知道兄妹应该互相照顾,互相关心,”亚里斯摸了摸眼睛说,“但是……哥哥爱上了妹妹……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的,但我却……”

“不要伤心,我也爱着哥哥啊。”

“不!”亚里斯抱着头咆哮,“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亚里斯透过眼泪朦胧的看着眼前的薇薇萘,“我是想……想跟你一起,跟你一起厮守一生,你懂吗?你明白吗?你清楚吗?!”

看着眼前反复无常而又痛苦的亚里斯,在药的影响下,薇薇萘决定拼尽全力压制住自己的欲望,遵循自己内心的行动。她把亚里斯的头缓缓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我清楚,我也知道,”薇薇萘看着泪眼朦胧的亚里斯,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的说,“我也想啊,跟哥哥一起度过一辈子,一起出去郊游,一起去餐馆吃饭,一起抚育几个孩子,教导他们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教他们识字、画画,让他们也跟我们一样去冒险,见识多多的人,吃很多很多好吃的,还有哪些酒是好喝的。”

“我何尝没有憧憬过这一切?哥哥,”薇薇萘甜甜的笑了,“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哥哥,”

薇薇萘把头靠近亚里斯的耳朵轻轻说:“兄はあなたを愛しています(哥哥,我爱你)。”

亚里斯听到后,难以置信的看着薇薇萘,薇薇萘只是温柔的看着亚里斯,报以浅浅的一笑。亚里斯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把头埋进薇薇萘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薇薇萘温柔的抚摸着亚里斯的头,不断说着那句给她安心感的话:“放心吧,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第二天早上,伍七子搓了搓眼睛,看着指缝间投进的阳光,慢慢坐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脑子比浆糊还要糊?好像自己昨晚想要跟亚里斯做什么来着?

为了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伍七子睡眼朦胧的走出房间,准备洗个脸清醒一下时,听到了琉月的尖叫:“啊——!”

是从亚里斯的房间传来的!

伍七子猛地推开亚里斯的房间,发现亚里斯正安然睡在靠着墙的薇薇萘的大腿上,而一旁的琉月嘴巴不停一开一合,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指着把亚里斯捂在怀里的薇薇萘,就差放声哭出来了。

“你!”“嘘——!”薇薇萘急忙制止要吼出来的伍七子,“你们哪次看见过亚里斯睡过十二个小时的?”

“好像也是……”琉月想了想,又反驳道,“但总不能就让你一个人享受吧?”

“我腿麻了……”薇薇萘哭笑不得的说,“现在我好想上厕所,但也动不了啊……”

伍七子没说话,她直接走到亚里斯的床上,慢慢挪到薇薇萘的位置,轻轻抬起亚里斯的头,把它慢慢移到自己的大腿上:“好啦,琉月,你扶住她,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

等琉月和薇薇萘回来的时候,伍七子已经把亚里斯放到枕头上,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了。

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伍七子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熟睡时的亚里斯——他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果敢和逞强,完全褪去了自己给自己加上的伪装,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非常脆弱的普通人,也仅此而已。

亚里斯皱着眉,稍微咬紧了牙关,翻了个身,他现在侧着身,右手握着拳,左手像是在抓住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痛苦。

三个人对视了一下,她们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起伸向亚里斯的左手,左边的琉月跟右边的薇薇萘的手一起扣住了亚里斯的的右手,伍七子则轻轻抓住了亚里斯的手腕。

无论你做什么,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亚里斯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慢慢趋于平静。

////

“‘临终’的第一次试验即将完毕,各单位做好试验人员‘归来’的准备!”

“A组收到!开始准备完善后的Acora-sarra唤醒剂。”

“B组收到!开始清点完好的试验人员。”

“Z组收到!开始校验收尾程序。”

看着人员忙碌的准备,才川铭浩喝了一口“雪国”,问一旁的负责人:“这一次除了那些疯掉的人,还有什么损失吗?”

“如果一切都没问题的话,损失的就只有那些疯子了,也算个好消息吧。”

才川铭浩顿了一下,转身问:“什么叫‘这也算好消息’?”

“呃……我的意思是……对我们而言是个好消息,但他们的家人……”

“就按照之前的合约做吧,我们不能失信。”才川铭浩转身对助理说。

“好的。”助理拿过空杯子,转身走了。

才川铭浩看了看机器,也走出了控制室。

他慢慢走在走廊上,回忆着每个房间的人在这个单调乏味的走廊上自如聊天的场景,曾经的这里有多热闹,如今的这里就有多安静,平时在这里嬉戏玩闹的小孩子不知情况如何;之前在这里打象棋和围棋的老大爷不知是否安好;在房间里安静看书的人不知有没有疯掉;还有那两个麻烦精,提出的要求就他们两个最多最难办……

才川铭浩走进活动室,如今这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员工在这里休闲,之前这里可是座无虚席的,无数人等着打篮球、踢足球、打羽毛球和排球;小孩子在这里玩猫抓老鼠;中年人在这里健身、谈恋爱;甚至还有人在这里打太极、跳广场舞;玫莉子她在这里就像鱼进入了大海一样,在这里活动自如;但那小子完全就是个另类,几乎什么时候都独自一人,要么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要么靠墙坐着自己想事情,要么坐在椅子上看别人跑来跑去,虽然偶尔还会去运动一下,但就算在多热闹的地方,也会一眼看出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看着另一个房间的大舞台,才川铭浩至今也忘不了他当时唱歌的样子:

在歌唱比赛的总决赛上,吴立在台下准备的时候,全身一如既往的在颤抖,玫莉子安慰他:“没事的,你只要放胆上去唱出来就好了。”

到吴立上台的时候,他闭眼深呼吸了一下,随后走上了全黑的舞台,在孤独的射灯下开始了自己的演唱。

在空灵的钢琴声下,吴立慢慢左右摇晃着,不久后,他闭着眼,低头唱出了第一句:

半月抚摸 这夜色

你是否 也懂得

在父的度为我免赦

这句歌词一出来,玫莉子就回头看着吴立——之后她给才川铭浩的解释是:“哥哥他唱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台上的那个哥哥,已经不是我所熟知的哥哥了。”

乌云游 鸦游落

我是否 也懂得

向羔羊献上我的渴

才川铭浩听着吴立的歌声,突然莫名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你爱我 你爱我

你爱我 的赤裸

这赤裸 不冷不热

我在这 我在这

我在这 这一刻

已永恒了我的永恒

这句歌词刚开始几个词,还有一些保守的中老年人大声喊嘘,但不知怎么回事,唱到“我的永恒”的时候,全场再次安静下来了。

就任我经过

这一场烈火

将我燃做圣歌

随后,节奏突然变换,舞台上的吴立像换了个人,大声坚决的唱出一连串歌词。

时间将至 审判将至

该用哪种永恒你的方式

你于我太似 灵魂外置

一字一句誊写我的怪嗜

那惨白的枯木下 只留了一个影子

你即是我的名字 我的血我的祭日

就此别停止 我最美的镜子

胸口的印渍 是对你的信誓

吮吸心跳下的情欲优雅得像茉莉

我们终将合二为一永生不离不弃

命运之轮无法诱惑下个猎物入戏

我的獠牙就在城堡月圆之夜满溢

喘气 柏拉图也为此叹息

别再抗拒 一切忘记

爆炸在没有退路的山顶

白昼降临 罪的光景

我已自我成全我的使命

让雷和电 风和雨

冲刷我的不可置信

在这短暂的疯狂后,全场响起一片叫好声,但随即就被悲切的背景音乐压下去了——刚刚他传给我们的决不是快乐喜悦之类的情绪,绝对不是!

过了十几秒后,随着音乐不断增强,吴立的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

你诊断我 审判我

在我眼中算个什么

不过是场烟火

终被岁月淹没

一切与你何涉

与你何涉

与你何涉

最后那句“与你何涉”,吴立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吼了出来,对,不是唱出来的,是硬生生吼了出来。不只是才川铭浩,就连玫莉子,甚至是全场观众听到之后,都感觉最后的几句歌词仿佛在质问自己,质问自己的内心。

在那之后,吴立好几天都一句话都没说。

才川铭浩从回忆中脱离出来,走回了控制室——他们该醒了。

*小插曲:

“喂!醒一醒!该起床了!”

“不,我还不想起。”

“你搞什么?你明明明白这些都是假的,是虚构的!”

“是,我知道,但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起。”

*注:这首歌就是《与你何涉》,歌手:鬼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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