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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潮没有给文士作答的时间，他举步走向通往摘星楼六层的楼梯。
文士迟疑了几秒钟，赶忙跟了上去。空荡荡的第五层，给他的感觉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空洞，他像是走进一座幽深的古墓，到处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令人惊讶的是，六层的情景与前五层都不一样。只有一间没有窗子的斗室，房间并不大，纵横不过八步距离。房间里的陈设也极为平常，一床一椅，一柜一几而已。
床是南方最常见的竹床，床身油光锃亮，看上去已有些年头，床上铺着三层厚厚的褥子，一床喧软的棉被叠得四四方方，放在床尾。床头靠着的，就是一方茶几。茶几一角摆着两册已经翻出毛边的古书，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蝇头小篆。茶几旁立着一把竹椅，竹椅的寿命似乎与那竹床仿佛，闪烁着岁月的光芒；一袭破旧的貂领披风斜斜搭在椅背上。
“年纪大了，未免会怕风寒。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爽利，钻研时间久了，就像掉进冰窖里一样。”
唐天潮察觉到文士目光聚焦之处，嘴角轻轻翘起，淡淡自嘲道。
“你大姊在时，还记得到时候托人送来怀炉木炭。今年冬天就没那么好运，下面人都是些糙汉子，我照顾他们还差不多。等他们想起照顾我，怕是我尸体都冻得硬了。现在你把东西放在那里吧。”
文士听他说得风趣，忍不住便想笑。可又思及已溘然长逝的长姊，终究没有笑出来。他迫切想要转移想法，去想点其他轻松的事情。环顾四周，眼神落在柜子顶端，便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柜子顶上立着一对剑架，七影琉璃剑——这令无数世人艳羡胆寒的权柄就随随便便搁在剑架上。剑身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浮尘，看上去，竟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打理过了。
剑架旁特意留出一块巴掌见方的空间，已经被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文士会意，伸手入怀掏出一只灰扑扑的陶瓮。他双手稳稳捧了，小心翼翼端到唐天潮面前，垂眉敛目道：“家里有规矩，大姊要留下陪伴先祖。这里是她临去前亲手剪下的一束长发，特地叮嘱过我，望先生不要迁怒。”
“你家那么大的规矩，我怎敢迁怒？”唐天潮意兴阑珊，他呶了呶嘴。“你放好东西，就顺原路回去吧，自有人在楼下接引你。”
嘴上说着不迁怒，实际上他的心思已路人皆知。文士心中苦笑，却不敢违忤他的意思。恭而敬之的将那陶瓮摆在七影琉璃剑前，伏地拜了三拜，无声饮泣了几声，这才站起身来，抹干眼角残泪。
“那我便去了。先生保重。”
唐天潮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文士不敢多说，快速退出了斗室。
房门缓缓关闭，唐天潮紧绷着的脸色一瞬间垮了下去，憋了许久的泪水迸溅出来，他紧紧抿着嘴唇，任由热泪横流。泪眼朦胧中，似乎又看见她柔弱倩丽的背影。
“当年为了你，我掀起江湖上滔天的血浪。时间一久，他们似乎忘了。我唐天潮虽命不久矣，但那日的誓言，我还清楚的记着。”
他沉默片刻，一字一句从齿缝中迸出：“生同衾，死同穴。纵千夫所指，亦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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