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死了？”
陆鸿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师傅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的脸。
‘我果然是死了。’陆鸿叹了口气，不甘之余，又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师傅交待的事情，这下可以跟他好好说说了吧？’
他暗暗想着，茫然坐起来，看着依旧沉默的师傅。
“你被杀了？”
师傅没看他，而是慢悠悠的抽出烟袋荷包，美滋滋的嘬了一口。浓烈的烟雾将两人笼罩，剧烈的呛咳声中，陆鸿讪讪笑着，凑到柴夫身边。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师傅的眼睛。”
这是他从记事起唯一亲近的人，在生命中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他学习的不是师傅最得意的绝学，而是享受着师傅给予他天然就缺失了的父母之爱，孩童之乐。
他是弃婴。
至于捡来他的往事，从师傅口里说出来时，颇有传奇色彩。
那年师傅还是个庸庸碌碌的柴夫，已经到了耄耋之年。无妻无子，孤单了一辈子的他原以为将上山砍柴，直到老死。
一日，他和往常一样，爬上了杭州西山。远远看见一只大鸟摇摇晃晃的飞来。柴夫虽然只是个樵夫，但见识却不少。经年累月生活积累的经验，让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只在南方很少见到的鸿雁。
鸿雁只是稀奇，而更稀奇的事情还在后面。直到鸿雁飞近，他才发现大雁的脚爪上竟然还抓着一只竹篮。
鸿雁的体型并不算大，飞了这么久已经疲惫至极。是以也不管附近有没有人，径直便落在柴夫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歇息。
柴夫这才看清，竹篮里还躺着一个粉嘟嘟的婴儿。他已经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与柴夫对望。
柴夫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将盛着婴儿的竹篮从鸿雁脚爪上解了下来。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那只大鸟并没有抗拒躲闪，很是驯顺的让他做完这一切，然后振翅高飞，不一会就消失在天际线上。
柴夫翻遍竹篮，只找到了一本书札，扉页提着一个遒劲有力的“陆”字。也正是这本书札，开启了柴夫生命最后十几年最光辉灿烂的日子。
“因为你是鸿雁带来的，又有那本书札。所以我给你取名陆鸿。”师傅慢悠悠的说，他的天赋其实并不算好，学会那本书札上的刀法，足足用去了十六年的时间。终于在他九十岁生日这一年，领会了书札的全部内容。
他又用了一年时间，将书札上的东西全数融会贯通，这才正式开山立派，将已经十六岁的陆鸿收为自己唯一的弟子。
“你的秉性刚直，师傅虽然不清楚江湖在哪儿，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吃了这么多米，总也知道你这种性格不是很好。他日若是与人交往，切勿过于直耿，否则难免有杀身之祸，血光之灾。”
收陆鸿为徒的第二年，柴夫终于支撑不住，一病不起。临死前，他将徒儿叫到床前，作最后一次教诲。
“为师早有预感，江湖你早晚会涉足进去的，你原本就是属于那儿的人。我已经不行了，他日知道江湖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别忘了到我坟前，浇上一杯酒。”
在师傅身边的时候，时间的概念仿佛消失了。师徒两人将这段往事回味完，柴夫烟锅里的烟丝还剩下大半。
“总算你小子有情义，临死之前最后想到的就是我。”柴夫俯身磕打着烟灰，笑眯眯看了陆鸿一眼。“已经看到你了，为师心满意足。你快些回去吧，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什么事情？”陆鸿摸摸后脑勺，迷惑不解。
“真当自己已经死了吗？”柴夫伸出烟杆，重重敲了敲他的头。断喝一声：“去吧！”
脑门传来一阵剧痛，陆鸿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倏地睁开眼睛。
还是在刚刚激斗过的长街，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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