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天气变冷了，或是到了年关日程太忙，刘秘书觉得陆总最近的情绪实在是飘忽不定。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陆总的神态忽然变得有些，慈祥？
刘秘书吓的一个冷颤，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某些幻觉。可是眼前这个正襟危坐坐在办公桌前的大boss,确实嘴角挂着一丝“慈祥”的微笑。
一脸慈祥的陆知衡正在观澜峰上等陈一糯。
这几天，在陆知衡心里，观澜峰已经成为了二人的秘密约会地点。每天下线前的一句“明天十点老地方见”，成了陆总每天极为期待的事情。
只是，眼看着已经过了十点钟，陈一糯的头像却还一直暗着。
陆知衡耐下性子，看起手边的公司文件，只是半个小时过去，好友列表里那个唯一的头像却一直没有亮起来。
陆知衡只觉得自己平静如水的心境被打破了，看了一会儿《御剑江湖》的财务报表，眼前的数字依然像精密的齿轮一般运行，可唯有陆知衡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里，仍有一丝杂念。
他有些惶惑这样的变化。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逃避问题的陆总选择用“隐晦”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一上午的时间，刘秘书被叫进董事长办公室五次。
第一次，董事长一脸淡定地问：“今天没人迟到吧？”
刘秘书颤颤巍巍地打印出来全公司的打卡记录，诚恳地表示，只有一个财务部叫高琳的迟到了，已经按照规定扣了工资。
董事长一脸高深莫测，内心暗想道：噢，那首先她没迟到，是来上班了。那为什么不上线？
第二次，董事长全神贯注地翻阅着各部门年鉴报告，对敲门而入的刘秘书和颜悦色道：“各部门新年这几天都很忙吗？”
刘秘书被老板脸上强行的微笑吓住了，手忙脚乱地整理出各部门制定的新年计划，每个部门的豪言壮语和相当漂亮的数字都令人眼花缭乱。
陆总礼貌性地翻了翻，只是，在测试部的计划中，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这么说，也不是工作太忙所以不上线……
第三次，陆总依然循循善诱，只是看向刘秘书的目光中，已经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最终，陆总通过全公司的午餐外卖单，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整个测试部的外卖单此时都捏在他的手里——他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没有陈一糯的。
陈一糯的口味之刁他是知道的，公司食堂做饭清淡，她绝不会在食堂吃饭。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她在按时上班、工作也不算忙的情况下，不仅不上游戏，连午饭都没吃呢？
陆知衡眯了眯眼，下意识地蹙起眉。他对刘秘书吩咐几句，后者则终于意会了董事长的意思，当着陆总的面拨通了丁副总的内线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直接接通，丁洁颇具穿透力的声音传来，带着她声音中惯有的几分飞扬的盛气：“喂，刘秘书？我是丁洁。”
陆知衡伸出手去。
刘秘书本以为陆知衡要接电话，没想到后者只是按下了“免提”键，然后示意刘秘书继续。
在大老板的视线压迫之下，和二老板打电话，刘秘书也算是承受了一次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如若换成陈一糯在此，只怕微博上那个“我的老板为什么这么奇葩”的微博号又要多出新素材了。
只是，刘秘书在总部一直任董事长秘书，因而只需要对大老板负责就好。
刘秘书毫无心理负担地道：“丁副总好，我是小刘。今天都忙什么呢？听着心情不大好。”
刘秘书洞察人情的功夫可是一绝，不然也不能被陆知衡引为左膀右臂。丁洁接电话时明显气都没喘匀，只是盛气一分都没减，听着哪里是心情不好，明明是舒畅到飞扬。
果然，听刘秘书这样一说，丁洁倒缓和了几分语气：“没有，测试部这些人不会做事，效率太低，简直不知道是怎么进公司的。”
因为陆知衡方才按了免提的缘故，丁副总的声音回荡在28楼整个董事长办公室里，同时，电话那边微小的呼吸声也被陆知衡察觉。
他的神色越发凝重，几度想出声，却最终还是按捺下了冲动。待到刘秘书一挂电话，立时便道：“你让丁洁来见我。”
刘秘书也习惯了自己老板突兀的要求，刚准备再拨个内线过去，却听陆知衡又道：“你下去叫她。好好看着点。”
刘秘书下楼的时候还满心疑惑，可是一进到12楼测试部的办公室里，便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丁副总按说在26楼有自己的办公室，可为了方便对接下属部门，副总的办公室一般都设在某一部门内。如公司另一位产品副总王副总，因为是技术部出身，便将常驻办公室直接设在了14楼的技术部。
而丁副总的办公室，好巧不巧地就在12楼。
刚一进测试部办公室的门，刘秘书便看到，整个办公室里的员工都精神地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两个侧耳偷听。而一边的副总办公室里，丁副总的声音极为清晰。
“一个晴雨系统，让你测试了这么久都做不出来，你自己说说你是能力问题还是态度问题！”
刘秘书一听这话，便瞬间全都明白了。
怪不得董事长这么着急地让自己下来，原来里面的人是……
不过，刘秘书并没打算马上打断丁副总。他在门口站了站，光明正大地听着下文。
在他的印象里，那位陈一糯也不是好相与的。
丁副总让陈一糯一个人负责整个晴雨系统的测试，这件事就是在离12楼最远的总经办也能听到风声。起先刘秘书以为丁副总只是吓一吓陈一糯，立威而已，却没想到丁副总是真要拿这事做文章。
刘秘书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陈一糯伶牙俐齿的反击。倒是丁副总乘胜追击了几句，兼以痛心的语气，从里到外把陈一糯贬得一文不值。
陈一糯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是很平静的语气，似乎全然没被上司劈头盖脸的这一通乱了阵脚。
“丁副总，抱歉。之前组内其他三个成员都提前休年假了，按照我一个人的工作效率，我预计还要30个小时才能完成整个系统的测试。这是我的工作日志。”
副总办公室里，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十几秒，紧接着便是一声震天的拍桌声，丁副总的声音甚至变了调：“这就是你不完成工作的借口？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你这样的态度，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开除！”
陈一糯的声音冷静响起：“如果在一个五人工作组中，有四人都在年底最忙时休假或公差，而您却要开除唯一的一个工作的员工，那我无话可说。”
“谁给你这么和我说话的权力？董事长吗？你以为攀上了陆总就可以在集团里耀武扬威？呵。”丁洁的声音满是嘲弄。她全然没有压低声音，而是恨不得整个测试部都能听见这消息。“可是，从太湖市回来之后，怎么不见你去董事长办公室了？被打回原形的感觉怎么样？还要继续和我狐假虎威么？我告诉你，你现在还没转正呢，我想开除你，根本不用通过人事部。你要是想走人，现在就可以。”
刘秘书越听越觉得这些话不堪入耳。在他的印象中，丁副总大多数时候都公私分明，几乎从未将私人情感带入到工作中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涉及到陈一糯，丁副总却百般刁难。
刘秘书面上还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知道丁副总已然怒火中烧，继续下去一定会牵扯到陆总，当机立断地叩响了副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丁副总的怒火骤然被打断，正要发作，刘秘书低声一句：“副总，是我。”
办公室的门打开，丁副总面上带着仓促的笑意，“刘秘，怎么了？”
她此时见到刘秘书，已然察觉几分不对。如若对方真是为了陈一糯而来……
丁副总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在自己对面安然站立的陈一糯。
她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女人。
几个月前，陈一糯还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在电梯里奋然反驳，而今，却好像被磨平了棱角一般……
不，不是磨平了棱角。她将自己的锋利尽数掩藏，全数投入到工作之中。
晴雨系统的测试，本来就是丁副总找的借口而已。她以此为理由，不仅让陈一糯在跨年休假时加班，还可以在年初计划中表明，因陈一糯的工作失误，导致整个进度变慢。
只是，明明五个人的工作量，陈一糯自己一个人竟然真的做下来了……
丁副总心里有些发慌。
她一向都是离陆知衡最近的女人。五年前，陆总对身边所有的女性都不假辞色，似乎对他来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商业价值才是唯一的区分标准，而任何事情唯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这个陈一糯从一出现开始，就打破了陆总的太多习惯。
这次，如果刘秘书真的是为陈一糯而来……丁洁不敢想。她只是维持着面上的笑，连一向盛气凌人的声音，都带着些色厉内荏的意思：“我正在训员工，让你见笑了。”
刘秘书知道自家老板的意思。
如若为了给陈一糯撑腰，老板自己便下来了。此时指派自己下来，多半是有大事化小的意思。
因而，刘秘书只公式化地问候了二人，而后对丁副总道：“副总，董事长找您。”全然没有提到陈一糯的事。
仓促之间，刘秘书望了一眼陈一糯。后者神态冷静，安静站在一边，颇有些安之若素，最后只有一句话：“既然副总有事，那我先回去做事了。今天我会加班，争取早日把系统测试做完。”
刘秘书带着满心对陈一糯的叹服回了28楼。只是，陈一糯当真这般安之若素吗？
十分钟后，微博上十万粉丝的大号“我的老板为什么这么奇葩”，忽然更新了一条微博。
“@我的老板为什么这么奇葩：大老板怼，大老板怼，大老板怼完，二老板怼~有没有哪位热心网友给我二老板寄点乌鸡白凤丸？她可能提前二十年进入更年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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