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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津云心底有一把声音高声呐喊，要他立即动手杀了鬼蝶。
但，他的手如千斤般重，无法将赤炎剑直挺挺地刺穿她的躯体。
他看着她﹐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下手吧你﹐无论结果如何﹐你永生永世都注定逃不出我的阴影之下。”
这句话看似诅咒﹐却是情深之极的呢喃。
下一秒，鬼蝶的脸色陡变，尖锐的惨呼自她口中逸出，她紧紧捂住肚子，露出痛苦难当的表情。
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上来，失落的神子要诞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鬼蝶的尖叫声嘎然而止﹐红色的剑刃俐落地在她心口穿刺而过——
慕容津云毫不犹豫地挺剑一刺。
赤炎剑在她前胸穿过直透后心﹐鲜血在她衣衫上漫开﹐如同一朵娇艳的蔷薇。
鬼蝶单薄的身子晃了几下，终于不再勉力支撑下去，颓然倒下。
慕容津云瞠目看着倒下来的鬼蝶﹐下意识紧紧揽过她。
他身上的衣衫同样被艳红之色染开﹐刺目而惊心。
赤炎剑被他缓缓抽出，慕容津云机械化地将剑扔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子。
有什么东西仿佛在他心底一抽一抽地拉扯，像是丝线般缠紧揪扯，一寸一寸地割痛他的心。
这是压抑了许久，久得让他错觉以为自己不再拥有的一份感觉。
——叫做情的感觉。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了，眼角滚落的晶莹液体让脸颊湿了。
他的手不住颤抖，这辈子他都不曾试过如此深切可怖的惧意。
这是源自于失去某个重要之物的惧意。
他知道接下来他即将失去什么，也知道从此以后他的心不再是完整的。
“你……为我哭了。”怀里的鬼蝶突然变得轻盈起来，浑圆硕大的肚子像是泄气的气球般消失，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摸上津云的脸。
离火结界外，妃凛发出尖锐难听的嚎叫声，似乎也意识到失落的神子正随着母体的死亡而消逝这件事。
呵呵。这样就很好了。姐姐，我终究成功了。
鬼蝶很想笑，可是全身的力气陡失，她连微笑这种小动作都办不到了，她只能奋力的、艰辛的看向泪眼婆娑的男人，“我又骗了你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津云。”
“你……你在说什么？”
“谢谢你这一剑……我不想再成为他们……的道具……我只想在最后一刻活得像自己……”
她断断续续的话传入慕容津云的耳里，像是利刃捅入他的心。他紧紧握住她伸过来的冰冷小手，心底充斥着错愕和震惊。
“我没有背叛你……我一直都听你的……没……没作恶……替你守住你爱的人界……我没有背负我们的……承诺……”
鲜血自她口鼻涌出，让她剧烈咳嗽起来，但她还是很努力地要把话说完。
“失落的神子没了……姐姐也元气大伤……咳咳……往后的数十载都无法再为祸人界……你……可以安心了……”
她的嘴角费力地勾起，露出微乎其微的上扬弧度，“如果……还有来世……我希望我可以做一个……一个普通人类……这样就可以和津云……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她真正地笑了。
但也几乎同时，她闭上了眼睛，在他怀里断了气息。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终于再度转换成银白色，她的身躯随着银白光芒的崭现，徐徐化作点点荧光，飘散开来。
空气中仿佛有银色的蝴蝶在飞舞，又像是银白色的羽毛在飘散，过了好一下，终于被赤炎剑离火的热度熔成了灰，什么都不剩了。
慕容津云依旧跪坐在地，双手维持着刚刚拥抱她的姿势，良久之后，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他倏然仰首，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
“柔柔——”
* * *
失序的时间重新回到了该有的轨迹上。
消散的记忆，从此也落入了原主的掌握中。
————
漫天烈火燃烧，烧得四周寸草不生。
他被困锁在一块巨岩之上，身体发肤早已被烈火烧得不复存在，五感形式更是消失了，只剩下强烈的执念苦苦维持着他的丁点意识。
“你与她，注定此生无缘，施主又何必继续强求呢？”慈悲的声音响起。
“菩萨，我不求与她再续前缘，只求她不灰飞烟灭，有一个转世为人的机会！”熊熊烈火之中，唯有这份信念坚持让他不迷失，在烈火中熬过一次又一次。
“这值得吗？为了让一个罪孽深重的堕神者转世为人，你放弃轮回、放弃升仙，永远魂归冥府，更要为她背负上九十九号死神的重罪之名？”
“菩萨，只要她能够转世为人，安稳地度过一世，这就值了。”
“阿弥陀佛，这是执念啊。”
“我求你，菩萨。”
“也罢，贫僧就成全你这一次。”
“多谢地藏王菩萨。”
津云的意识倏然变得清晰无比，这些话语一字不漏地落入他耳内，他抬头眨着眼睛，突然发现围绕他身周的烈火已然消失，剩下的尽是一望无际的葱绿草原。
他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太多纠缠复杂的情感让他一时之间无法会过意来。
那些似假还真的一切不断在他脑海里形成错综的记忆，时而重叠、时而交错，他按住胸口，艰辛地喘气，难受得想要作呕。
记忆，像是鞭笞在他灵魂上，烙下一道又一道深刻的伤痕。
他全身颤抖，双眸不由自主变得通红，泪水在他陷入紊乱的时候毫无知觉地流落。
他，极度痛苦之下不由得卷缩起来，额头紧紧贴在草地上。
葱绿草原上吹起了一阵清风，拂过了他的身躯，似乎也卷走了某些不祥的黑色物质。
卷缩起来的津云终于缓缓恢复了自主意识，他迷惘地抬头，看到了一个站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
这是魂渊守护者的身影。
他没有再往上看去，视线只是落在那人的腰身之下，好一下才以沙哑的嗓音问着，“我的记忆……都结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