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鬼匠叫不出少女的名字了。
因为在他认知里，他所认识的少女身上并不会带着这种沉静却带着狂乱杀意的气息。
他紧捂腰间的伤口，咬紧了牙关。
少女却没有再理会他，径自走到妃凛面前，将失神的妃凛扶起。
“姐姐，何事让你如此伤心了？”
妃凛对上那一双淡漠得如同一池深潭的眸子，少女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她由悲转喜，不禁颤声开口，“……鬼蝶妹妹，是你吗？”
“是我，妃凛姐姐。”少女扶过妃凛的手臂，淡淡地瞄了一眼周围，“哦，是这些驱魔师让姐姐难过伤心吗？这些下等生物，除去就是了。”
单于翎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甩去，重重地撞上了屋的脊梁。
鬼蝶的第二抹眼神投向了金莲圣印之中的鬼匠。
不言而喻的杀意让鬼匠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妃凛却紧紧捉过鬼蝶的手，成功引回少女的注意力，她叫着，“快，你必须把失落的神子带回来！这个该死的驱魔师毁坏了孕子的宿体，现在失落的神子的精魂都快要飘散了！妹妹，只有你才可以修复这一切！”
“我明白了，姐姐别着急。”
少女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转身，一扬手，漫天的黑色在狂舞。
仔细一看，那些飞舞的黑色……居然是漆黑如墨的蝴蝶。
诡异的黑蝶包围了漂浮在半空的黑水晶锥体，奇迹在这一瞬间发生了，黑水晶锥体表面的细小裂痕正在缓缓恢复如初。
“姐姐，给。”
少女说着，黑蝶在她的指挥之下，小心翼翼地带着黑水晶锥体来到妃凛的面前。
妃凛大喜过望，伸出双手跪在地上，态度虔诚地接过黑水晶锥体。
然后，她如获至宝地把黑水晶锥体拥入怀里，像是一个期待孩儿归来的母亲般，流下了感动喜悦的泪水，“孩子，我的孩子……”
“好了，接下来，是处理后续事情的时候。”看到姐姐露出欢欣的笑容，少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缓缓的，她转身，冷厉的眼神投向了藏身在金莲圣印之中的鬼匠，“当年杀我的人，也包括你在内吧……”
鬼匠不由自主地全身一震，寒意由心底蹿涌。
“所以，你，该死。”这一句话如同阎罗的命令。
***
又是一次烈火焚身的感觉。
津云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墟。
无情大火炽烈燃烧起来，触目所及都是满目疮痍，除了烈火把四周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外，四周竟然出现诡异的寂静。
津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之前被少女强行取出心头血的伤口已经不复存在，就连伤疤什么的也没有留下。
仿佛之前经历的锥心之痛只是一场梦。
他一怔，抬头看向沦为火场废墟的四周。
说不上为何，他心中有一股清晰无比的念头。他曾经经历过相同的场景，对于眼前的画面有着无比熟悉的感觉，他甚至知道下一秒自己会见到什么。
几乎当下，他动作略为僵硬地转过头去。
果然，他看到了。
这里是慕容府。
他之所以会如此肯定，全是因为他看到了曾经出现在记忆里的人……但此刻这些熟悉的人已经横躺在地上，从他们身上流出的鲜血早已凝固成难看的褐色盘踞在地面上。
猩红与铁褐色交汇在一起，伴随着肉体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焦臭，形成一股让人闻了一次就毕生难以忘怀的可怕气味。
就在不远处，一具尸体横卧在地面上，腰部以下的位置被某种利器斩断，拖曳到两尺以外的范围，死者双目圆瞠，脸上布满了不甘心与愤恨的表情，却永远都表达不了自己内心的不甘。
另外一个距离自己不到三尺的地方，一个头颅被破开、脑浆四溢的男人，熟悉的脸庞上布满了血痕，惊诧与不甘同样凝结于他的面容上，形成了最后一刻挥之不去的阴影。
“杜言、蒋三……”津云忍不住颤声叫着这两个他熟悉的名字。
这两个人死了。
不仅是杜言和蒋三，整个慕容府里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火舌漫天，四周灼热却带着诡异的荒凉，津云孤身站在火光之中，仰首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为什么……”
近乎低喃的，他的嘴里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也代表了他此刻的心情。
茫然、失措、无助、惶急、愤恨、仇怨……还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恸。
“到底是为什么？”他倏然大吼，语气充满了悲愤。
紧接着，他双腿一软，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头。
这些人都因为他而死了。
明明在魔域的入口处，他还看见杜言和蒋三两人，鬼匠也随着他一起进入了魔域。
但在这里，这个时间的这个点上，这些原本存在的人却已经死了。
莫名的，泪水顺着他的颊畔滑落。
“这就是前世的我吗？我身边的人是为了我而死……是我的……是我的决定害死了他们……为什么我却还活着？”
无论见过多少生死，曾经是人，就无法割舍得下生离死别的殇。
即便他成了死神，也是一样。
“为什么……哪样是真哪样是假……为什么我都分不清了……”
他的脑海里有着许多无法解开的疑问，一层又一层、一重又一重，像是被刻意捣乱的棉线球，越扯越混乱。
纷乱交错的记忆不断在他的脑海里掠现，如今的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魇什么是现实。
前世的他，确确实实是慕容家的嫡长子，号称东诸八家最强之翼的慕容津云。
但，身为驱魔师的他却爱上了一个叫做鬼蝶的堕神者。
堕神者鬼蝶就是今世与他产生羁绊之缘的少女莫君妍。
鬼蝶欺骗了慕容津云的感情，残忍地在他身上取走了心头血，更残忍地杀害了慕容府上的许多人。
杜言、蒋三还有其他的人，都成为了鬼蝶祭祀魔域的祭品。
他最要好的朋友凤琊，也就是鬼匠，为了救他舍弃了自己的性命，惨死于单于翎的银嘴长枪之下。
鬼蝶与单于翎一开始就勾结好了，他深深爱上且宁愿以性命来维护的女人……居然早在一开始就背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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