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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发丝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苍白起来，黄豆般大小的汗珠顺着他深邃的轮廓曲线滑落，连地面上也出现了夸张的小水洼。
随着术法的进行，银白发丝男人的呼吸也变得不平稳起来，气喘如牛的他手上的动作不缓，双手却无法自抑地微微发抖。
在旁的津云看得分明，银白发丝男人的脸色越来苍白，黑发男人的脸色却逐渐恢复了生气。
银白发丝的男人正在将自己的生息过渡到黑发男人的身上！
他耗损自己的生命，在为黑发男人续命！
黑发男人的脸色着急，胸口伤口已经止血了，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愈合。
银白发丝的男人的嘴角却在这个时候缓缓流出了鲜血。
再这样下去，银白发丝的男人会没命！
“九归一，一转九，生生死死轮回转，奈神之说殊道同，从吾身、转汝命——”
拗口的咒语自银白发丝男人的口中低喃出来。
黑发男人的表情充满了惊诧与惶惧，急着想要阻拦银白发丝男人的咒语，只可惜他除了能够听与感觉之外，说话和行动的能力早就被对方封锁了。
津云的心，也开始急速地跳动起来。
他深深地感觉到了一股自脚底涌上的寒意。
他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必须阻止这个银白发丝的男人！
身为旁观者的津云立即大步冲上去想要拉过对方的手并阻止对方。
只是，他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于记忆的空间里面，
接下来，他的手仅仅在银白发丝男人的身上穿透而过。
他……无力阻止已经发生了的历史。
“——续成、命定！”
最后几个字的咒语自银白发丝男人口中说出，周围登时绽现出一大片金光。
金光散去，津云放下护着眼睛的手臂，瞠目看着眼前的两人。
银白发丝男人双膝跪在地上，不断颤抖的双手勉强支撑起自己虚弱的身躯，大片大片的鲜血自他的眼耳口鼻中溢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可怕。
黑发男人奋力坐起，胸口的伤口不见了，气色也恢复了之前的红润，不由分说地攫过银白发丝男人的手臂，张了张嘴却只能在惊愕之下说出一个你字。
“你必须活……”银白发丝男人艰辛地说着话。
“不！”黑发男人嘶吼起来，津云也能够感觉得到对方内心撕裂般的痛意，他大叫起来，“这是我种下来的因，必须由我来承担这个果！你……你不该以自己的命来换取我的！凤琊！”
“你忘了我说过的……我会追随你……同时也守护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说完之后，银白发丝的男人颓然倒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黑发男人忍不住紧抱着对方，痛苦得大声哭喊起来。
津云呆住了，他往后退开一步。
某种雾气在眼底弥漫，模糊了他的视线。
黑发男人的震天悲恸，他也感同身受。
他努力眨着眼睛，凝聚在眸底的雾气化作微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眼角滚落。
他也跟着落泪了。
失落已久的记忆一旦点滴回拢，带来的何止是伤感二字，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跌入了幽深的黑谷底下，无论如何挣扎也是枉然，徒手一捉，落入掌心的尽是唏嘘和遗憾。
因为，在这片记忆画面里的黑发男人就是前世的他。
而为了他续命死去的人……正是跟随他进入魔域的鬼匠。
* * *
失序的时间，开始因为人们坚持的信念而重新排列起来。
同样的，遗落且失序的记忆，也开始回归了原本的秩序。
————
画面到此为止，再次碎裂散开。
津云抬臂拭去脸上的泪痕，这才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大草原上。
在这里，是他和那个叫做魂渊守护者的男人见面的地方。
“这些才是真实的记忆，对吧？”津云没有回首，他知道魂渊守护者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是。”
在风的尽头中，魂渊守护者出现了，静静地站在津云的身后回答了一个字。
“我在梦徒的梦魇里看到了凤琊被单于翎刺死的画面……”津云深吸一口气，胸口深处的那股痛意仍旧无法排遣，“也是真的？”
“梦徒篡改了你梦魇里的某些记忆，导致了记忆错乱重叠的发生。但无可否认，这是最终的事实。”
“那么其他被引去魔域入口的人呢？”杜言和蒋三他们，还有其他的东诸成员。
魂渊守护者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好几秒。
津云也没有催促，因为此刻的他，心情紊乱到了极点。
“如果你想知道后续发展的话，我可以再把你送回去你的记忆片段里。但是……”
魂渊守护者说到这里顿了好一下，似乎有所犹豫。
“你说吧。”津云一叹。
“一旦被你窥探完这些记忆之后，你再也无法恢复目前的平静生涯了。请你三思。”
平静生涯？
他目前的生活也算得上平静吗？
“作为死神，我的生涯都不曾平静过。”津云不禁笑了，表情却是带着凄苦，“在我第一天当上死神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我的记忆，课长告诉我有些事情有些答案必须自己去找，没人可以帮得了你。可是，我一直都在下意识地躲避，甚至连自己躲避了多少年都记不清楚了……”
他每一天都拼业绩、冲任务，在一众同僚的畏惧眼光之下，他曾经有过无数次想要探究自己前世的过往，想要理解自己为何会在睡了一觉醒转之后就变成了罪孽最为深重的九十九号死神。
但到了最后，他还是以各种忙碌作为借口，下意识地避开去探究自己的过往。
潜意识里，他在惧怕过去的自己。
是什么样的罪能够让人无法轮回，只得永生永世地成为死神，借着完成任务来抵消自己的前世罪孽？
又是什么样的罪让一个死神背负着九十九名号这个最为深重的枷锁，成为其他死神眼中的忌讳？
其实，他下意识地害怕过去的自己。
表面上的洒脱、不羁，都是一种掩饰。他不需要别人懂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理解真正的自我是谁，他就这样过了漫长的死神生涯。
直到遇上了莫君妍，直到这一次被课长下令穿越回五十年前的风川城去找回失落物，他才踏入了无法回头的旅程……
如果这一次他不鼓起勇气去探究过往的自己，他就无法解除梦徒设下的梦魇。
有些事，必须自己去完成。
有些答案，必须自己去寻找。
前路已经越发清晰可见，他缺乏的仅是最后一块的拼图。
他知道，只要他完成最后的这一块拼图，他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对自己、对过去毫无感觉的死神津云。
“我没有选择。这是我必须走下去的路。”津云深吸一口气，依旧没有回头地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