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兵乓！”在一套具有浓郁美国乡村风格的别墅中传出了击打乒乓球的声音。周利华站在一台银灰色的乒乓发球机旁等待着寇中新打完第二十局，三个小时内两人都没有说话。
寇中新插队的时候就迷上了乒乓球，就算再忙每天也要坚持打几把，水平不在市乒乓球队那些专业的运动员之下。他打球很有特点，横手握拍，擅长打前冲弧圈球。即使对面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都会竭尽全力寻找漏洞，从而实现扣杀一击致命。打球的时候很专注，始终未看身边的人一眼。
周利华早已习惯了这种等待，三个小时内除了心脏和眼皮跳动以为，其他都保持着刚门的姿势。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寇中新每次找他都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就算寇中新不找他，周利华 也会来。
三天前余雪贞让他弄点毒品，周利华不好推脱也只好同意了。他本身就是毒枭，余雪贞要的量很小，不到半天已经摆在了余雪贞的桌面上。
到了第二天余雪贞交给周利华一个书包，嘱咐他带到南郑，临出发前余妈警告他书包里的东西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包括周利华自己。
待周利华到了南郑，余雪贞发给他一个手机号，让他与电话上面的人取得联系让来人把货再带回江州。出于安全的考虑，周利华动用了一张3年都从未使用的手机号。
返回江州的当晚周利华得知南郑汽车总站发生一起毒贩逃脱警方追捕的案件，那个毒贩逃跑的时背着是一个棕色书包，那恰恰正是余妈交给他的。
突入其来的危机，让周利华惴惴不安，心里如激荡的洪水一样不能平静。那个人被抓住，警方说不准能顺藤摸瓜找到他这里，假若那个人跑了他又会认为是自己给警方泄的密，矛头会直接对准自己。
寇中新放下球拍，用湿毛巾擦了把脸，走到另一个房间，周利华顺手关上门紧随其后。
“最近这段时间太忙，最近在干什么？”寇中新剥了根香蕉交给周利华。
“寇老，我被余妈给利用了。她让我……”周利华一五一十的汇报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寇中新听完后并没有周利华想象中的那么惊讶，身子深陷在沙发之中，翘着二郎腿享受着雪茄的味道。
“那个余妈的底细你清楚吗？”
“了解过一些，他老公犯了事被判了死刑。之后消失过一段时间，改头换面后干起了倒卖消息的买卖。她手中有不少人的底细。”
“寇国知道她的这些事情吗？”
“应该是知道的，寇总很重视他。”周利华如实回答道。
一个日落黄花的女人同时和他的两个儿子有接触，寇中新心里也毛腾腾的。
“寇老，我觉得被她给利用了。”周利华说出自己的担忧，他也不知为什么从小时候见到寇中新第一眼就觉得有种父亲般的亲切，“……她现在倒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夜长梦多，总担心这个女人会坏了大事。”
寇中新掐灭了雪茄，背着手走到窗台，眉心拧巴到一块。
“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我不太确定，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周利华说，“这事怪我，应该跟您打个招呼再去的，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窗户外几个戴着草帽穿着绿色马甲的工人正在烈日下修剪着草坪，轰隆隆的割草机毫不留情向前平推着，所经之处杂乱的草皮顷刻间再次变得平整有序。
“事后诸葛亮，”寇中新看着割草机有些入迷，进而连说话的事后都没有离开它。寇中新其实比周利华更惶恐不安。卢证吉也知会他过些日子就有一批新货要进来，在攸关的时刻寇中新有些四面楚歌。周利华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私生子，无论处于何种身份的考量他都要保证周利华的安全。
“你女朋友找着了没有？”
周利华摇摇头，“还没有。”
“把人全都撒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手里的蝎子帮是我们手中的武器，绝不能因为她就被端了，更不能因为她把你给牵连出来。”
周利华说出心中忧虑： "我，我怕他已经落在警察手里了。”
“落在警察手里会像我汇报的，”寇中新安慰着周利华，他要阻止这种风声鹤唳的情绪继续蔓延下去。
落没落在警察手里，寇中新也做不到百分之百的确定。令镇伟在市府已经逐步确立了自己一把手的地位，很多江州官场的老人都被他压得厉害，其中也包括寇中新。
上个星期江州市府办公厅副主任向寇中新透露，令镇伟有意调整江州13位副市长的分管范围。寇中新关注的是作为禁毒主力军的公安部门还是否也会从手中剥离。在华夏，没有任何组织能斗得过政府，没有了保护伞的支持再强硬的势力也都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望着寇中新的背影，周利华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后的自己。风光无限的背后是道不尽的落寞沧桑。
“利华，你说我是不是改到了激流勇退的时候了？”
寇中新的脸庞笼罩着一层乌云，乌云下枯枝败草在那里飘摇。
三十年前寇中新经过层层筛选成为一名干部后，也曾怀揣着激情想一心一意的干点实事，不料市场化浪潮的袭来终究把他拽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二十年前江州撤县设市，本是一名乡科级干部的寇中新也麻雀变凤凰，一脚跨入正处级俱乐部成为一名握有实权的县长。
经济的快速发展也让寇中新的身价水涨船高，每天光是想请寇中新的吃饭的人都能踏破他办公室的门槛。寇中新第一次接触毒品是源于一场特殊的饭局。
当时华夏各地喊得最多的一个口号便是招商引资，很多擅长搞经济的人纷纷得到录用，寇中新就算贵为县长也不能阻挡这一历史潮流。
那场饭局是一个老家在肥北来江州投资的人请的客，作为县长的寇中新享受到了皇帝才能享受到的礼遇。飘飘然的寇中新对别人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不多久也就败在了车轮战中趴在桌上说起了胡言乱语。
饭局散后那位肥北的商人把寇中新带到了在江州刚刚购置的公寓中，在那里等待他的是几名妖艳的女子和他当时连名字都听过的美酒。
酒后乱性的寇中新在半推半就下上了床，也上了一条永远回不了头的不归路。酒醒后的寇中新懊悔不已，但早已为时已晚。
那名肥北的商人拿着寇中新与女子翻雨覆雨的照片摆在了他的床头，寇中新那一刻就已明白他这辈子都要受制于人了。
再之后寇中新成为了一名臭名昭著的毒枭，三十年间寇中新已然成为了一名副市长，成为剑豪集团控制人，但在肥北那位人物眼中他和马仔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他还是能决定寇中新命运的人。
“王八蛋。”寇中新心中无力的骂道。
“唉，”
周利华听到窗户那边发来的一声叹息，仿佛空洞的水缸中投入一颗石子，空洞而刺耳。
“现在能接触到那个叫余妈的女人吗？”
“能，”
寇中新终于转过身，手指紧握在一起，恶狠狠的说道：“办得干净点，懂吗？”
周利华目光瞟向了那只呲牙咧嘴的蝎子，“我会的，您放心。”
"完了之后去外面避避，有大买卖要做。”寇中新挥了挥手，踱步走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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