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伟民不明就理的挠挠头，跟在柳建国进入隔壁的一间房。推开黑色的铁门，里面一个剪着平头的男人坐在桌子上认真摆弄地摄像机。
“朱旭，他怎么在这里？”石伟民向着柳建国投向疑惑的眼神。
柳建国抽出一把咖啡色的木椅示意石伟民坐下，手指着朱旭，笑眯眯的回答到：“还是让朱旭给你解释吧。”
朱旭见到石伟民有些紧张，手在裤腿上蹭了蹭，脸色变得一半红一半白。
“石，石警官好。我想为我父亲报仇，做个有用的人。所以我主动找到柳老，请给我一次将功赎罪地机会。”朱旭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忐忑不安地看向石伟民。
柳建国告诫过朱旭，所有的行动都是围绕石伟民为核心展开的，决定他能否重新展开工作完全要由石伟民决定。假茹石伟民不同意，朱旭只能继续在一号仓库的牢笼中待着。
“柳老，他？”石伟民一时也不该如何定夺，他必须要考虑朱旭身在曹营心在汉，继续充当寇中新耳目的可能。
“伟民，你做决定就行，不用考虑我们的感受。”柳建国眼神之间抱着些期待。他与朱旭的父亲是生死兄弟，朱旭做出背叛法律的糊涂事，柳建国同样很痛心。
“朱旭，是我把你查出来的，你恨我吗？说实话。”
“恨，刚开始恨。后来我就想通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朱旭的回答令石伟民还是满意的，如果他为了讨好自己说出些言不由衷的话，石伟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一脚踢开。石伟民不能亲手种下隐患的种子。
柳建国和朱旭从石伟民脸上解读不出任务的信息，朱旭的心里有一只惊慌的兔子，七上八下地跳着。
“我凭什么相信你？”石伟民眼神犀利地留意着朱旭脸上任何微小的变化。
"石警官，对不起，我想不到证明的方法。”朱旭沮丧的低下头，收拾起随身物品准备离开。
柳建国很想为朱旭说几句好话，但他不能，比起朱旭石伟民的安危更重大。
石伟民略微沉吟了会，“带着机器走，时间不多了。”说完转身走进审讯室。
朱旭一时不懂石伟民的话是什么意思，呆立在那不知道该走不该走。
还是柳建国站起身拍醒了朱旭，“傻愣着什么，拿上设备走啊。”
“石警官的意思是，意思是能让我干活了？”朱旭瞪着眼睛瞅着柳建国，眉开眼笑的神情就像干涸依旧的嫩芽喝到了水。
“跑起来，好好配合伟民。”柳建国也为朱旭感到高兴。
化好妆的老民警跟寇中新的容貌达到了百分之六十的相似度，基本达到了拍摄的条件。朱旭此刻表现的也特别卖力，发挥了他在摄像和视频剪辑方面的专长。
石伟民在对比老民警和寇中新脸型后，和朱旭一致认为要用长焦镜头拍摄老民警的右半边侧脸。拍摄“寇中新”的要尽量采用一扫而过的镜头，停留的时间不宜过长，没人清楚王学飞对寇中新的熟悉程度，盯得时间久了存在露陷的可能。
朱旭用软件将石伟民提供给他的录音进行了剪辑，拼接组成了一段全新的对话。
石伟民根据寇中新录音的内容，专门写了一本台本，让“寇中新”和充当省纪委人员的柳建国磨合，保证嘴型，声音，画面都可以精准地匹配到一起。
整个录制视频的过程中，自始至终都是柳建国在发声，“寇中新”只张嘴不发声。在后期朱旭把准备好的声音插入声音轨道之中与视频浑然一体，一部“寇中新受审的视频”新鲜出炉。
视频完成后石伟民抱着电脑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戴着耳机比照着台本，逐字逐句的检查着视频画面。脑门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似乎忘掉了周围的一切。
确认无误后石伟民通过一号仓库的专用光纤将视频资料传到了王景涛电脑中。
看完寇中新的视频，王学飞的心理大堤瞬间决堤，竹筒倒豆子般的交待了一切。
和王景涛猜测的一样，王学飞和寇中新的确有毒品生意上的往来，而寇中新也通过安插在省厅缉毒总队的奸细指导处副处长周胜给王学飞发去了警示。
寇中新在担任南湖区区长时曾在省城开过会，同为江州老乡的王学飞想提早铺路，在中间人的介绍下宴请了寇中新。一来二去的彼此也就熟络了起来，自此王学飞的旗下的产业也成为了贩毒网络中重要的销售渠道，消化了寇中新毒品货源的三分之一。
除非是遇到紧急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寇中新都会通过代理人和王学飞接触，至于代理人的名字是什么王学飞表示不太清楚，只偶然看见过他右手手臂上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蝎子，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除此之外王学飞还交待了一点不被警方所掌握的信息是除了寇中新之外，还有一位绰号为“博士”的肥北人在共同把持着南郑江州的毒品市场。
这个叫”博士“的人除了寇中新以外谁都没有见过，王学飞也是从一个叫马蓉的小姐嘴中得知的。
“博士？”
石伟民听完王景涛的转叙后悬揣出现了新情况。以前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寇中新处于贩毒网络的核心地位，要王学飞说的属实的话那这种想法就得变一变了。
一山不能容二虎，自古以来无论大团伙小团伙都不会容忍两个首脑出。连看做乌合之众的丐帮都要帮主长老使者往下排，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贩毒组织甚是。
王学飞的开口给石伟民开辟了一条思路，带来了无数个问题。
比如这个组织架构中是谁领导谁的问题？再有是突然多出的这个博士他充当的是什么角色？最最关键的是贩毒组织的机密在谁的手中掌控着？
江州大酒店，余雪贞提前到达，选了最安静的一个包厢。余妈等了一下午夜不见石伟民联系他，采纳了周利明的建议以给石伟民接风洗尘的名义主动邀请了石伟民。
“伟民，我们现在都是寇手底下的人，你这是什么眼神？”余雪贞自然知晓石伟民为什么要用愤慨的眼神看着自己，被别人给卖了不生气才是傻子。
“货没问题就行，你不用管我什么眼神。”
石伟民至今也不知道和他通话的那个人是谁，白天看寇中新的反应他俩该是认识的，他盘算着怎么用一种稳妥的方式打听到此人的名字。
"伟明好歹是个帅小伙，怎么到了我这就成了这语气呢？”余雪贞摆出副长辈的姿态，她原以为石伟民中了圈套会气势汹汹的找自己讨要说法，等到了那时再把周利明推出去当挡箭牌，再利用石伟民的手解决了他。石伟民对发生在南郑的事绝口不提，倒让余雪贞感到不自在。
"这次到南郑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石伟民不提余雪贞只好先打开话匣子，她对周利明已经动了杀心。余雪贞要求石伟民去南郑取货用意称得上是一石三鸟，暴露张洪明算一，试探石伟民算二，灭掉周利明算三。前两个完成的都不错，唯独在周利明这儿卡住了。
“有点小意外，无妨。”石伟民一时弄不明白余学贞的用意是什么，选择轻描淡写的盖过去。“被几个警察追了会，我逃了。”
“什么？被警察盯上了？”余雪贞听完，有些吃惊，“快说说怎么回事？”
石伟民听明白了余妈之所以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就是想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针对应该是那个与自己通话的人。
"我包里有个追踪器被警察给定位了，这中间一定有问题。”石伟民顺着余妈的意思说下去，他确信待会余妈就会告诉自己那个人的名字，她好坐山观虎斗。
“你该不会怀疑我吧？”
“真要是你的话，你早到这里去了。”
石伟民手指了指地，用意不言自明。
余雪贞心中窃喜，“为什么觉得不是我？”
“寇总还不想让我落到警察手中，他需要我。我想先私底下查查到底是谁干的，最好别让我逮着他。”
石伟民面露凶光，举起拳头砸在圆桌上。
“先别急，容我想想，”余妈陷入沉思状，“那个书包总共有两个人接触过，一个是你，再一个是周利明。”
“周利明？周利明是谁？”石伟民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余妈。
当石伟民把录音交给寇中新时，寇中新对余妈的兴趣远超与自己通话的人，也就是现在的周利华。由此石伟民推断出寇中新对周利明有相当大的信任，推论在余妈这里也得到反向的印证。
以余妈的鼻子她定是闻到了周利明身上有不同的味道，生性多疑的她对此自然不能容忍。因此想利用自己除掉周利明。
“周利华是我最信任的司机，不应该是他，不会，肯定不是他。余妈在卖力表演着，明面上是否认实则都准备好了石伟民进一步的追问。
”怎么不可能，我都敢杀局长，那个什么周利明怎么就不敢出卖我，把这小子的事跟我说说。”石伟民在极力渲染着自己愤怒的情绪好以此麻痹余妈，从而套出更多关于周利明的信息。
警方目前围绕周利华的资料很有限，除了邱敏提供的几张照片外，其他的都知之甚少。
王学飞说更多的时候他是和一个右手手腕上有纹身的男人谈，倘若余妈说的是真的，石伟民基本能够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
余妈故作惋惜的回忆起与周利华往事，“我和利华是三年前认识的，我看他老实嘴巴严也就答应他跟我一起干。”
石伟民夹了一粒花生米送到了嘴边，脑子中思考着周利华真实的身份。
周利华是余妈的司机，也是寇中新的得力主人，他是有什么样的能耐兼顾好这两种迥然不同的角色呢。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利华很会做人，江州不少的有头有脸的人他都认识，莫非……”
余妈没有把话挑明，她要留给石伟民想象的空间。
“你是想说周利华很早就跟警方取得了联系？”石伟民将计就计的问道。
余妈死鱼一样的眼睛转了两圈，贴在石伟民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有件事情我可以跟你透露一些。”
“别神神叨叨的，不想说拉倒。”石伟民拽住椅子推到一侧，离余妈多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余妈缩回伸出的脖子，重新变成了面瘫脸。眼盯着门瞧了半天，“利华老家在肥北，在那儿他有个干爹，是肥北市政法委书记冯兵。”
“噔”夹在竹筷间的花生米猝不及防的掉入青花瓷的碗碟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利华的干爹是政法委书记？”石伟民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震惊。
“对，我也是前几天托人调查才知道的。”
“不可能，他真要有这层关系还用得着鞍前马后的伺候你吗？”
石伟民的问题也在困扰着余雪贞，就像石伟民说的这样和如来佛都攀上了亲，哪还有必要到她这座小庙中烧香。
余妈的丈夫死后她对公务人员就抱有极大的不信任和仇视，在她眼中当官的没一个好人。特别是掌握了江州官员的堕落证据后，余妈对整个官员群体的畸形观念更是与日俱。周利华跟了她三年，余雪贞愈发认为他是有目的的。官官相护周利华有很大的可能是接受了某个人的委派蛰伏在她身边，伺机毁灭那些足以扳倒他们的证据。
“消息很可靠，这点甄别的水平我还是有的。”
突入其来的消息让石伟民脑子陷入了暂时的停滞，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看似不搭边的两人之间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自冯兵率领的学习团到了江州后，的确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先是刘学亮被韩亮跟踪，再后是侯琳被蝎子帮的人绑架，周利华浮出水面。
石伟民起初一直想不通在这么多的环节中是谁把他们串联到一起的，现在看来所谓的冯兵最有这个可能，也最有这个能力。
“也不能凭这就断定是他，不过……”
余雪贞说到这里时声音戛然而止，她要留给石伟民足够的想象空间。
周利华控制着蝎子帮，冯兵是周利华的干爹，石伟民脑海中忽然多了个大胆的假设，冯兵和寇中西之间也存在类似的不为外界所知的关系。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余雪贞蜻蜓点水般的微微一笑，“有倒有，不过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石伟民无所谓的说道：“嗯，明白了，”
余雪贞是在告诉石伟民在周利华这件事情上你不做出点什么的话，其他的消息无从得知的。
石伟民要做的就是围绕着周利华做些让余妈满意的事情，她的嘴里一定还有更加让人听了匪夷所思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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