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芙芮恩被简单的埋葬了。
像这一路上死去的同伴们一样，骆羽、骆凡、阿梅洛……都被简单的埋葬了。因为这一行人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悲伤，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们，去为好友们搭一个还算不错的墓地。
况且一个个客死他乡的人儿们，就算是要风光大葬，也得先回到家乡才行。可达科他们却无法做出这个承诺，他们自己都没有办法确定，自己能否活着回到家乡，又如何向死去的伙伴们做出承诺呢？
现在，轮到萨芙芮恩。
尘归尘，土归土，小小的坟冢，就立在神殿附近的荒野中，他们不敢走的太远，万一对萨芙芮恩下了毒手的那两个家伙还在附近的话，这个时候贸然行动，听从心中情感的指挥失了理智，可不是一件好事。
天刚亮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萨芙芮恩的死状过于凄惨，先到达的罗德和艾瑞丝看到之后，立马就泪如泉涌。
没错，罗德，泪如泉涌。
艾瑞丝手中的死亡天使跌落在地，双膝跪地双手捂着口鼻，泪水好似一条清澈的河流洒落在地面之上。
冰冷的神殿石板，给出了泪珠滴落的回音，小小的回声掩藏在哭声之中，无法听的确切。
罗德一个箭步上前，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闭上眼盖在了萨芙芮恩身上，随后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女人的脸。
还留有一丝温热的脸庞，让罗德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
他们只来晚了一小会儿而已。
如果能够快一点，哪怕快那么几分钟，说不定一切都会改观。
你该死的台风风暴，如果能够早那么几分钟停止，罗德，就可以成为萨芙芮恩的英雄了。
总是慢一步。
罗德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总是慢了一步。
慢了一步明白自己该背负什么，该为家族做些什么。
慢了一步知道特瑞莎的情况，没有能第一时间回到家乡帮忙。
慢了一步晓得自己寄回家乡的金币，都被德玛尔收走，一分都没来到埃尔比一家手中。
慢了一步追上阿梅洛，慢了一步来到神殿，慢了一步……
慢了一步，拯救一切。
艾瑞丝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罗德已经站在神殿门外的通道上，叼上了卷烟。
“擦”
火柴点燃，罗德的手指颤抖着，作为一名赏金猎人，哪怕心在颤抖，手指都不能颤抖。因为手指就是一切，所有的技术，都依赖于这神奇的手指来操作。匕首的寒光，铳枪的致命精准，都来自于手指。没有稳固的手指，罗德连德玛尔都不如。
鬼魅一般的火焰在眼前闪烁着，罗德试了好几次，却始终无法对准卷烟烟头。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被不断擦拭却不断涌出的泪水所模糊，被一个个往日就在身边，却毫不在意的身影所模糊。
眼前的通道，曾经万人朝圣，跪拜在地高声叩拜，呼喊着心中神明的名字。
塞萨尔。
“啪……！”
罗德低下头，任由火柴越烧越短，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塞萨尔-皮特尔斯。
“滴答”
神殿屋檐一角，累积的雨水汇聚成了一滴水珠，悬挂而下的时候显得异常饱满，倒映着整个世界，也倒映着空中那圣洁的月光。
“啪呲……”
水滴落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火柴头上，跳跃的火焰被熄灭，只留下一股青烟袅袅升起，像是一个灵魂，如泣如诉的诉说着自己的悲惨经历。
但罗德听不到哭喊声，在他眼中，这灵魂虽是青色，却和月光一样皎洁纯白。
这是一个纯净的灵魂，无论她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曾经做过什么，欺骗过多少人，又和多少人缠绵暧昧，撩拨了多少颗蠢蠢欲动的心。
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萨芙芮恩，是纯白的。
当她笑着踏上沉默钻石号，成为他们的舵手，掌控着船只离开生活了多少年的库库卡时
过往的一切，就已经被彻底清洗。
被无边海水浪潮，清洗的纯白透明。
许久之后，达科和梅德瑞娜气喘吁吁的来到神殿，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看到艾瑞丝一人坐在神殿门口的石阶上，一言不发。
身后的神殿地面上满是鲜血，从王座附近一路延伸，直到门口为止。
血迹终结的地方，留下了一滩格外厚重的小小血池，与不远处一个倒在地上、同样布满鲜血的十字架，形成了一组残酷的对比。
罗德不见了。
艾瑞丝哭哭啼啼的说，罗德找来了一些或许是往日信徒留在这里的布料，在雨水形成的池子里仔仔细细的清洗过，然后让艾瑞丝去清理萨芙芮恩的身子。
“她不能死的那么难看。”
罗德说。
“这个女人那么爱漂亮，就算是死了，我们也要让她漂漂亮亮的，脸上可不能有半点血迹。不然在下面……她会哭的。”
艾瑞丝为萨芙芮恩清洗了身子，擦洗的非常仔细，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然后用罗德洗过的布匹，将她的身子包裹了起来。
罗德拿回自己的衣服时，艾瑞丝说自己问过他，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衣服也洗一洗，上面也沾满了血迹。
“我是臭男人嘛，臭男人……不需要打扮自己。”
罗德倔强的回头，艾瑞丝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分明看到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
完成这一切之后，罗德让艾瑞丝稍作休息，自己伸手，用公主抱的姿势将萨芙芮恩抱了起来。
萨芙芮恩的脸露在外面，嘴角还带着那一丝笑意，罗德低头看了很久，帽檐很低，不知他有没有说点什么。
随后转身离开，去寻找合适的地方了。
“起码……给你搭了个墓。”
天刚破晓的时候，一切做完了，剩余的四人站在小小的坟冢前，达科轻轻的说：“阿梅洛连墓都没有，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一定带着他一起走。”
“他能保护你，你能指引他，你们的关系不算太好，在下面不要吵架。你多让着他点，他不懂事，你比他成熟多了。毕竟……你是我们的舵手嘛。”
简单几句话说过，气氛似乎是轻松了一些，罗德顺利点上烟，回过头走向一旁，默默的抽着。
“喂，小鬼。”
众人沉默一阵，罗德突然开口，背对着达科道：“卷烟快没了，我记得你说过，特地多备了一些的，在哪儿？快点给我，我最近瘾很大。”
“是备了一些，在船上。”
达科点点头，回头看向坟冢。
“但我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因为……我交给了……萨芙芮恩……”
“……”
罗德动作一顿，不再说话。
朝阳升起，将那圣洁的月光彻底赶走之后，大地回暖。
“走吧。”
罗德率先开口，眯缝眼看着初生的太阳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一次，不能再慢一步了。
因为
“……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如此渴望。”
罗德伸手摁了摁帽子。
“从来没有如此渴望，想要沾上敌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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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标题：灵魂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