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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胁左之助收到消息之后，睡得一点不安稳。
不仅是惊讶于那个作为目标的女人会随身携带如此猛烈的武器，更是恐慌G组织成员的姜灲与自己进行怎样的一场交易？这场交易后面隐藏着什么目的，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会给自己造成怎样损失，最重要的是，利弊是否正比！
于是，在得到松下田子的照片之后门胁左之助立刻让人去查她的个人信息，发现是个普通单身无职女性后，放松警惕，可现在看来完全调查错误了。
她不可能是个普通无职女性！
门胁左之助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见时间是晚上22点，还早着呢，便穿上木屐，推开推门，走在木板走廊上，悠然自得在那闲逛，借助安静夜晚和凌厉冷风，他想要让自己更清醒些。
庭院里的小水塘照映月亮，缺月像个被人咬了一口似的，每当水波荡漾，必然抖动个不停，让观者醒悟——这玩意可咬不了。
另一个木屐声响起，踢踏几声之后，最终在门胁左之助身后消失，其实也不能说消失，应该是木屐声的主人停下脚步，不必多说，自然是煮茶的和服女人，她叫柳门灵，是门胁左之助的情妇。
“先生为何不去休息？”柳门灵声音清脆，容易让人听清。
门胁左之助把两只手掌藏在和宽大的袖子里，倚靠在木头柱子旁边，静静看着水塘里的缺月：“阿灵，如果我失败了怎么办？”
柳门灵低下头，毕恭毕敬道：“先生不会失败。”
“不，我不是指生意上的事情……”门胁左之助苦恼道：“黑帮是做不长久的，我从父亲手里接过黑帮，已经做了二十年，从鼎盛到衰败，我是看着它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变成这个样子，如果黑帮在我手里没了，或是变了，怎么办？”
柳门灵抬起头，眼睛里毫无波动，“黑帮是先生主事，没有人会反对它变成什么样。”
“唉……时代变了，变了。”门胁左之助不知为何突然感叹道，言语里满是寂寞和悲凉感。
柳门灵再次低下头，默不作声。
翌日。
门胁左之助待在宅院里，听着手下汇报一条条令他恐慌的信息。
“先生……”手下道：“派出去的人并没有全部死亡，本来可以全部弄出来，可是有人阻止了这件事。”他顿了顿，再道：“有政府人员在其中阻碍，先生，我们要不要……”
门胁左之助当然懂得手下的意思，当下立即摇头：“来不及了，都是我的问题，不清楚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贸然行动，才会招致这些事情。”
手下不明白自己的Boos在说什么，“那该怎么办？”
“……先让我安静一下。”门胁先生招手，让手下下去。
待手下离开后，门胁左之助沉默许久，眼神空洞，过了会才摸出手机，拨给姜灲，很久后才接通：“姜先生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吗？”
姜灲此时非常懒散的趴在沙发那儿，尽管语气慵懒，可还是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并在心里暗自庆幸换了个有即时翻译功能的手机：“我猜猜……她不仅没死，身份还暴露了吧，嗯，不止如此，你还在猜我想要做什么，但还不敢相信是吧。”
他忍不住笑起来，极尽嘲讽之意：“难以相信吧才认识不久的人，前不久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合作的人，甚至拱手送出巨大利益的人，居然会在后面做出这种事。”
门胁左之助安安静静听着姜灲说完，才开口接道：“当然难以相信这种事，我曾认为这真的是合作……”
“确实是合作，我也把那些产业送给你了不是么，可这不妨碍我转手就把你出卖了啊。”姜灲理所当然道，性格恶劣之处完全展现出来，“这两件事又不冲突，对吧。”
那欢快到仿佛朋友之间闲聊的语气，难以让人想象这是在谈论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出卖的话题，当事人还在这聊着呢，在常人看来当然是不可思议的。
门胁左之助默不作声听完，问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还真有心情问啊，行吧，反正政府那边也就是把你当做一个可疑的突破口，凭你的身份和财力还没人敢动你，我姑且说一说吧。”姜灲很随意的说道：“知道前段时间的恐怖袭击事件吧，不不，我不是在说让你背上责任的那件事，我是指‘有个女恐怖分子被当场击毙’的事件，有些暗示我不说你也该懂，总之松下田子，也就是你和我的私人交易要干掉的女人，她和那件恐怖袭击有关系，我需要有人出来终结这件事以及后续的任何调查可能，当然，这个‘终结’有多钟形式，大概就是如此。”
门胁左之助跟上了姜灲的思路，明白了自己以及整个黑帮是给那件事画上句号的人，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想要活着：“一定要这么做才行吗？”
“也许有别的办法呢？”姜灲坏笑道。
仿若身处沼泽的无力感席卷到门胁左之助全身每一个角落，头晕目眩之下苦笑不已，造成当今这个情况能怪谁呢，是快撑不住的黑帮在散发不属于人的念头驱使自己答应这笔交易，还是试图挽救没落黑帮的自己的欲望，亦或者是黑帮生命最后垂危之际的回光返照？
门胁左之助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了，想要保住黑帮的强烈想法，和明知黑帮没落要找新出路的想法，两者相撞之下融合成团，可惜完全失败了。
门胁左之助代表的黑帮，被那个畸形的、扭曲的以及庞大到吞食人世的怪物，给抛弃了。
求生的意志被人拿来利用，真的是难以接受啊……
“那至少，放过除我之外的其他人。”门胁左之助妥协了，语气里尽是无奈和绝望，“请放过其他人吧，他们是无辜的，和我有关系的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被我拖累而死，请让我一个人终结这件事。”
电话那头许久、许久都没传来回应，正在门胁左之助认为自己最后一个请求也得不到应答时，姜灲用种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声音，回应了门胁左之助生命里最后一个请求：“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我会保护好其他人。”
而后，通话挂断。
门胁左之助得到回应，心满意足的笑了。
远在大阪不知名地区的小房子里，姜灲把手机放在身旁，低头抽闷烟，长发散落遮住脸颊和眼睛，烟头随着牙齿轻咬而晃动，烟雾飘出围绕在他身边，似乎要把什么东西遮住似的。
几日之后，伴随着门胁左之助先生的死亡，大阪黑帮群龙无首、产业分散，乱糟糟之际政府出面打击残余势力粉碎了黑帮再次凝聚起来的可能性，也给了黑帮成员重新进入社会安定生活的机会。
……
……
姜灲的烟抽光了，拉上仓木小姐姐出门买烟，俩人喜爱的口味在这附近没得卖，只好走了好几条街。
“老板娘，一条多少？”仓木问道。
这次出门打算买多些就不会很麻烦了。
姜灲不会日语，只能站在旁边充当钱包君，在掏钱时他看到了卖烟的人，是和门胁左之助会面时煮茶的和服女人，也就是柳门灵，一个情妇。
“……仓木帮我翻译。”姜灲看着柳门灵，后者也认出他来。
仓木点点头，姜灲说道：“你恨我吗？”
柳门灵看着眼前这个长发男人，过了会摇头道：“先生说过，不可以恨你。”
“我问的是你，不是他。”姜灲再道。
柳门灵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恨你，在于你逼死了先生；我不恨你，在于你让所有人都回到了正常生活。”她顿了顿，再道：“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你了。”
得到答复，姜灲心满意足点点头，二话不说拿上烟转头就走，可没走多远，又停下脚步，转头用中文朝柳门灵大喊道：“要珍惜现在的生活，好好活下去啊，记住，要好好活下去！”
远远的，柳门灵朝姜灲越走越远的身影，鞠了一躬。
地面有些不知何意的水滴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