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赶进县城里，道路狭窄，行人在街道上穿梭而过，摩肩接踵。
时近申时，黄昏霞光落至，道路两边时不时响起小商贩的吆喝声。
林子“吁”了一声，停止了马车，侧脸问：“小姐，前面堵车了。”
孟朝云放下书籍；“为何？”
林子望了一眼前面，回道：“前面围着一大群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得了令，林子把绳子拴住在马车架上，跳下了马车。
须臾，林子跑了回来，回：“小姐，前面有一个马戏团正在表演，前面围了一大群的人，估摸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开。我们是否另寻他路走？”
孟朝云撩开车帘，往外一望。
只见西街道的一处十字路口，聚满了黑压压的人。
人们围着一个大圈，孟朝云此时坐在马车上，属于高处，放眼望去的角度很好，能清晰地瞧见里面耍着杂技的杂技师正喷着火。
西边余光铺散着，染红了整个人间，围观群众鼓掌叫好，与这片大好夕阳相得映彰，好不火热。
孟朝云得了趣，看向林子：“林子，现在何时？”
“堪堪申时。”
“嗯，那还有些时间。”她放下车帘子，下了马车。
林子忙上前扶着她下马车：“小姐，您不回家了？”
孟朝云眉眼一悦，看着林子：“往常家里都是接近酉时才吃晚膳，这会儿时间还早些。”
林子脸色为难：“可是，您要是回去迟了，孟老爷不会责怪您吗？”
孟朝云脸色稍顿，看向远处火热的杂技表演，唇角勾了一抹笑意。
她提起裙摆，往杂技团表演那儿走去，林子跟了上去。
孟朝云神色黯淡，嘴角笑意溢了些苦涩：“林子，你跟着我有几年了？”
林子困惑，一边跟在她身侧，一边回道：“三年了。”
“三年……”她沉吟一声，“时间不算短。”
孟朝云低眉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也难怪你不知道。”
“知道些什么？”
“你平时上工时，大多时间都是在仙铁铺，不住在孟家，也不隶属孟家奴仆，也难怪你不知道一些事情。”说到这里，孟朝云停下脚步。
她敛起眼帘，眼中已然没了黯淡，换成了一副俏皮的脸色，嬉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那小叔，可不会对我那般上心，就算是我饿死在外，他也不会多加询问一句的。”
说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望天：“在家里，也就祖母对我宠爱一些，他人也碍着祖母的面子，不敢对我怎么样。自然，我跟他们在平时也就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相处罢了。”
“小姐……”林子满脸心疼。
虽说他只隶属孟朝云，隶属仙铁铺，是她的铸铁工人和助手，平时也极少踏入孟家，但孟家的事儿他还是听说了一些。
在整个孟家，对孟朝云宠爱有加的不过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是她的父亲，还有一个是她的祖母。
她年幼时，母亲早逝，只剩下父亲和祖母。可在她十二岁还未及笄那年，父亲又突生重病去世，撒手人寰。
一下子，孟朝云痛失双亲，成为孤苦伶仃的孤儿。
如今，在整个孟家，掌家人是孟家二子，也就是孟朝云的叔叔孟邺成。
孟邺成这人，确实不太喜欢孟朝云。
他觉得孟朝云身为女儿身，却每日在外抛头露面与男子交往，每天就知道在仙铁铺铸铁，及笄几年却没有一段婚配，无男子敢与她走近。
她空有一腔大力气，与女子脾性毫无相关，久而久之，整个灵潭镇就有了有关于她的传言。
传言她力气大，每日与铁相伴，阳气大于男人，命硬，定是克夫之命。
她本还未成亲，未有夫君，未有婚配，更无男子在她这里死去，却就有人传了这样的谣言，可见造谣者对她有多大的怨念和厌恶。
所谓，造谣的人动动嘴，辟谣的人跑断腿。
这些年，随着她年龄增大，这谣言传得可是愈来愈烈，愈来愈广，煞有一种刹不住的架势。
平常女子见此，要么早就委屈得哭着鼻子，要么委屈得撑不住，觉得自己无颜活于世，早就选择自杀之路了。
可孟朝云不同。
她跟很多平常女子都不同。
她完全不在意这些，心态宽广，甚至在很久之前，他也曾针对过此事询问过她的想法。
她只是说：“嘴长在他人身上，我捂不住他人的嘴，也遏制不了谣言的传播，只要不影响我个人的生活，就随它去吧。”
“可这影响到您择夫婿呀！”林子愤愤不平。
她笑了笑：“这有啥？人在这世间走一遭，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也不仅仅只有选择夫婿，成亲生子这一条路可走。”
“女子难道不是这样的选择吗？”林子不解。
闻言，孟朝云眉宇间染了些不悦：“谁说女子只有这条路可走？！”
“……”
“我现在只想经营好仙铁铺，继承我父亲的铸剑术，好好研究他传授给我的铸剑术。我现在只铸出一把神奇的仙剑，完成我父亲的遗愿，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九泉。”
“成亲之后您也是可以铸剑的。”
“不。”孟朝云摇头，“成亲之后，就是两个人的生活。在我的生活里，我就有了夫君，但我不知道我的夫君会不会支持我铸剑，也不会知道他介不介意我每日出门在外奔波，更不知道在他不支持我、不让我出门后，我该以什么样的态度与他相处。”
她转身，望着仙铁铺的门口，眉头紧蹙：“我左右不了他人的想法，我只能左右得了自己的选择。而我的选择就是……一定把我父亲留下来的铸剑术发扬光大，绝不能任其丢弃。”
道此，她转过身，眉眼一弯，笑得可爱灿烂：“林子，我觉得这谣言挺好的。既然其他男子不敢上门提亲，如此我也不用成亲，叔叔也不会逼迫我，让我嫁出去。我也好专心研究铸剑术，为以后的生意和军需单做十足的准备。”
闻言，林子嘴角抽了抽，也不好再劝说些什么，只好点头应承。
——
“林子，你在想什么呢？”孟朝云回头。
她的声音把他的思绪给拉回来，林子忙跑上前，声音欢快道：“不回去便不回去吧，只要小姐您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孟朝云心里一阵暖意漫过，指着面前堵成一面肉墙的人群，笑道：“还是林子对我好，既如此，那你帮我疏通一下，我想看杂技表演。”
“好嘞！”林子得了令，钻进人群，“麻烦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结果，林子还未扒开人群，看热闹的那排人就不乐意了，纷纷扭头，虎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林子，以示警告。
“嘿嘿嘿嘿……”林子怯怯地原路退回，一路道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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