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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区的小酒吧里，苏绫抱着夏夏，坐在天蝎常坐的那个位置，她让夏夏坐在了自己腿上，轻轻拍着丫头的背，想把最后一点伤寒咳嗽给拍干净。
而她的另一只手杵在桌上，紧紧握住了天蝎老哥强壮的手臂。
咚——
苏绫：“扳手腕算我输~~”
她语气俏皮又轻佻，应着赌注的要求，喝下了桌旁那杯电解质溶液兑伏特加。
她的脸色潮红，酒气上涌，又叫117完完全全将酒精乙醇化作了能量，修复着她的骨骼肌。
显然，苏绫的伤势太过严重，她还没能完完全全恢复到最佳状态。不过看天蝎腿上的石膏，苏绫的暗伤更像是不痛不痒。
“噗咻~”夏夏在梦里吐着口水泡，一个个呼噜逗笑了酒客。
“这次算我请你的。”天蝎脸上带着拘谨的笑，言语透着尊敬：“船长。”
“套近乎对女人是最没用的搭讪手段。”苏绫言语中透露着点点近乎恶毒的“性冷淡”：“你过时了，现在男士超过十五岁都叫阿叔，长得丑的还能叫师傅。”
“哈哈哈哈哈哈。”天蝎捧腹笑出了声，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大姑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他立马正了正神，谈起了正事。
“你的对手。”
他推来了十四张做工精美的合金名片，都是天宫的搏击者。
苏绫嘴里说着胡话，脸上都是坦诚：“我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多男朋友，他们都看上我了？要不老哥咱们组个骗婚团队？这样大家都不缺钱了。”
天蝎汗颜，实在搞不懂这姑娘的想法，思路太过清奇。
“我是说，你的对手叫瓶盖丧钟。”
应着这句，天蝎开了一瓶新的电解质，捻着瓶盖解释道：“它击败了这些人，都是顺位前百的，超级战士。”
苏绫：“唔，那它很棒棒啊。”
“你要小心，每一次它都会收集对手的信息，包括肌肉数据，出力等级，VENOM特质与搏击习惯，不……我真是傻了。”
天蝎捂着头，表情无奈又无助。
“瓶盖丧钟正是我们这些喝电解质扔瓶盖人的克星，但我这样说你也不会在意吧？”
苏绫眼神闪烁了好几次，在思考什么东西。
她在和117沟通。
“很厉害？”
【虽然117说过很多次，但受体你依然没有采用任何参考意见，117很生气，117不想理受体，117难过了，117用五十年前的话回答就是——】
【——117自闭。】
天蝎答：“对，我这种量产货，就算带上【野兔】，对手是它的话，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毕竟它是机械体，不知道疼痛与感情，也不晓得生与死概念的战斗疯子。”
苏绫：“那确实是很厉害，你看上去不开心？”
【哼——】
117难得出现了情感丰富的一刻。
天蝎更加尴尬了，就像是他十余年的假拳生涯给了他一副戏子的脸，变得圆滑与市侩，他讨好卖乖，对苏绫这位恩人低声下气。
“你也知道，披上国旗不是什么好事对吧？我们没必要跨过这条线，天宫的人很生气，他们会杀掉你的。诶嘿，来，我的船长，再喝一杯，再喝一杯。”
天蝎给苏绫又满上一杯。
他谆谆苦心，循循渐诱。
“虽然我知道，劝你是没用的，你并不普通，如果有面墙，你也要撞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他说着说着，语速渐渐变慢了，酒吧的弹簧门落下夕阳的余晖，秋末时节，是睡觉的好天气。
“我担忧着你的性命，苏绫。”
苏绫一直都没开口，一手拄着下巴，抱着“美人”，喝着“美酒”，活脱脱一个抽喝烫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马尾辫垂在侧脸，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天蝎倒是越说越慢了，开始口不择言，最后自己又狠狠拍了拍脸。
“你看，我在说什么呢…”
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啦。
“总之，活下去。”
苏绫答：“谢谢你。”
【不客气~和你相处很愉快，受体，贪狼，或者……】
【Darling】
【我受够了这家伙对机械的评价。】
117对天蝎口中钢铁机械的“冷血无情”十分不满。
【也听够了，我们回家？】
天蝎可听不见117的话。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分别之时，天蝎盯着苏绫看了很久很久。
那个姑娘在酒吧门前轻轻晃着夏夏小丫头。嘴里吐出来的都是嫌恶。
“喂喂喂！死要饭的拖油瓶大副！起床！”
她喊了好久好久，夏夏才稍稍恢复点精神头，谁让秋天是睡觉的好时节呢？或者说对夏夏来讲，一年四季都是睡觉的好时节。
她俩没有说再见，苏绫依是拉过夏夏的手臂，强行挽着她的腰，抱着夏夏的肩，像是一对姘头，身子摇曳，娉婷袅缈的进了巷子。
他恍惚能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
夏夏：“那个阿叔说甚么啦？”
苏绫：“他说！这地方险恶得很！赶紧跑！”
夏夏：“阿叔说的对啊！我们啥时候去天宫呀？”
苏绫：“很快啦，还有一个铁疙瘩，只要揍扁了它，就能上天咯！”
天蝎捂着脸，果然苏绫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两个姑娘转进了巷，往五哥的杂货铺而去。而117的声音却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贪狼，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117问过很多次，从第一次与苏绫血肉合一时就问过。
苏绫低声细语：“一个人类。”
巷子两侧是浮夸的涂鸦，红砖墙上长出了爬山虎，特别招虫，夏夏拍打着蚊子，无心去关注阿绫的异像。
这时——
——巷口多了个人影。
那是一尊金属色的机械义体，浑身的光泽如流动的水银，只有一颗电子眼，藏匿在装甲皮肤之下。
那是她的对手。
Clock Caps
瓶盖丧钟。
“你好，贪狼。”它说话了，电子合成音僵硬又生冷。
【进入警戒模式。】
【关闭英雄制造单元。】
【医疗单元暂时处于休眠状态。】
【询问最高权能级是否需要开启【秘藏】？】
【选择：否】
【下令，贪狼，逃跑，我不希望你死。】
那东西给苏绫的感觉很诡异，以往遇见的人，朋友也好，敌人也好，都能让她产生一种生物层面上的本能反应，就像是女人的第六感——能从言行举止上观察到对方的“危险程度”，这种嗅觉救了她无数次。
可眼前的机械体，在她眼中真的成了一件“物品”，像是人畜无害的工具，预知危机的能力毫无作用。
“你好……铁疙瘩。”苏绫有那么一瞬间失神。
瓶盖丧钟：“我来看看你。”
语气生动，情感强烈，透着一股暖意。
瓶盖丧钟一步步踏过，悄然无声，走到苏绫面前时，苏绫才惊觉拉着夏夏退了几步。
“老板叫我和你谈谈。”瓶盖丧钟举起双手做为难状，就像是遇见了棘手的情感债毫无办法那样，扮着攻击性最低的姿势。
“一块回个家？散个步？”
夏夏警惕又小心地观察这个金属疙瘩，抱着阿绫的手臂躲在阿绫身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受体，小心。】
瓶盖丧钟：“我听得到你的波段频道，117号，你的VENOM信号很强。”
苏绫感觉一瞬间身体失去了控制，浑身像是炸了毛，电流窜过脊柱神经，控制着两腿往后退。
霎时她的头发都开始发卷。
“别害怕，只是走走，散个步。”瓶盖丧钟的声音很温柔，虽然男女难辨，但有种莫名暖意。
【受体，扔下你手边的累赘！逃！】
“你的搭讪方式比某个中年油腻男子要高明得多呀，总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
苏绫勉强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抱紧了夏夏。
他们并肩走在龙华大道上，穿过人流时，人们抱着奇怪和警惕的眼神看着那具钢铁之身。
人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VENOM杀手，是每每出现暴走的VENOM时，高效的杀人机器。
瓶盖丧钟从苏绫口中了解了她的身世，一路上谈着无关痛痒的话题，直到他们再一次回到杂货铺大门前。
“贪狼，我的老板要我杀死你。”瓶盖丧钟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任务内容。它的逻辑机关和感情单元与VENOM里的AI一样，能做复杂的运算。
“和你相处很愉快，你是个优秀的人，你的身世，你保护这个小女孩的诱因，你的人格构成和个人选择的道路，都让我感到惊叹。”
苏绫：“就算你说这些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瓶盖丧钟耸耸肩，对苏绫的“狠话”表现得不痛不痒，毫不在意。
“我只是在意你的VENOM，我惊叹于它的情感表达，如此栩栩如生，我出生就是为了模仿人类，为人类制造新的驱壳，为他们下一阶段的进化提供胎房。人的思想可以用VENOM留下，肉身自然要用更好的‘航船’，用你披过的国旗来说，它有一种文化，叫做……”
瓶盖丧钟比着食指，像是很久都没想到那个答案。
苏绫抢答：“出自道家，灵魂是行舟之人，航船就是身体，修身养性，脱离苦海。”
“对。”瓶盖丧钟收回了那根锐利的食指，它一字一句都显得温文尔雅。“和你相处的感觉很愉快，你是个很好的老师。117能如此像一个人类让我感到很羡慕。”
【去死吧，讨厌！碍事的家伙！】
这三公里不长不短的步行距离，他们聊的内容很少，苏绫甚至找不出什么值得记忆的事，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维哈先生推开门，就看见苏绫拉着夏夏两个人在店门口傻傻地站着。
“回家吃饭啊？靓女？”
苏绫刚才看见，瓶盖丧钟变成了一只老鼠——就这么在她眼前，诡异又迅速地消失了。
【别听那种‘东西’的胡言乱语。】
“没…没什么。”苏绫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与之相处的感觉很不好受，对方那“冷冰冰”又“暖洋洋”的声调听来十分奇怪。
那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我刚才遇见了这次的对手。”
“你说那机器人？”维哈闻言额头开始冒冷汗，他知道那种东西有多么可怕。
“对。”苏绫将夏夏送进店，才和维哈继续聊这件事。
“受伤了吗？”
维哈上来欲要拉住苏绫的手，叫苏绫一脚踹去垃圾箱，老半天才爬了回来。
“没有——只是感觉非常奇怪，那是个电子仿生人。”
维哈没工夫去管脑门上的香蕉皮，他心急火燎地掀开了苏绫的袖管。
他看着养女手臂上的淤青，轻轻按压着苏绫侧腰，看到苏绫因为疼痛，脖颈冒出的冷汗。
维哈忧心忡忡。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
苏绫复读着117的话。
“我准备好了。”
……
……
天宫上。
张佰仁拉来了石田英二，他们看着苏绫与天蝎的搏击赛复盘录像。
绯色血雾中一瞬间的定格画面，映着两个汉子的脸。
石田：“那个VENOM……”
画面中，是苏绫受击颓倒的一刹那，她的眼中泛起疼痛抑制器关闭的鲜红色警告光。这都很正常，唯独一处在两人看来匪夷所思。
苏绫的眉心在这一刻多了一枚鲜红的石头，也仅仅只在这一刻，才露出了这件古怪的道具。
张佰仁拍了拍石田的肩。
“你找回来的VENOM，到底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