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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热闹的蛋形场馆,售票处排上了千余人的队,从龙华到九州,站着形形色色来看“光环”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炭夹杂铁锈的腥臭,是VENOM机关过载运作时,体循环挥发汗液和肌红细胞的味道。
——在场馆旁边有一座巨塔,那是核战之后十三区初建时用来处理废水的水业厂,如今已荒废,上层再改造成了十三区的武器商人的兵工厂,而下层则是各路黑商的售卖VENOM的乐园。
夏夏抱着苏绫的手臂,颤颤巍巍小心翼翼,走在街道中央,看着人来人往。
又脏又臭的排水渠,男人们沿街站了一路解开裤链放水撒尿,依有几个刚从“光环”海选的擂台上下来,尿液中带着肌蛋白的血——这是运动过量的表现。
他们脸上带着伤,身上淌着汗,手里攥着六角形VENOM纳米机关,心中想着天宫的模样。
“阿绫……我们我们真要这么干?”夏夏问阿绫,“找个老板商量商量?去买个VENOM?”
“听见蝉鸣声时,螳螂就会兴奋。”苏绫抓紧了夏夏的手臂,步子越来越快:“看看这,夏夏,看看这儿!”
她所指街头巷尾每一个为了生活拼搏奋斗的“战士”。
“胜者插标卖首都是亡命之徒。”
“败者懊悔不已都要捶胸顿足。”
“仔细听——”
苏绫所指远处贫民区的矮房和硬塑帐篷,杂乱的电线盘成了蜘蛛网,电线上挂着带补丁的旧衣服,家家户户都挤在一块,私人生活空间少得可怜,如牲畜一般。一个个酒瓶扔在垃圾桶旁,流浪汉和流浪猫躲在一个纸箱里,母亲抱着娃娃喂上一口土豆泥拌饭。
“就算是这样。”
远方院落里传来了一声声如鼓点一样的拳击响。
砰
砰砰!
嗙!
“就算是这样,明知道自己踏上了最难的那条路,内心没有后悔的立锥之地,依然要挥拳。”
击打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一个沙袋,从五岁的孩子到四十五岁的壮汉,每一个人都在为了未来的生活,挥着拳头。
“听见了吗?夏夏——”苏绫将夏夏拉到身前,眼神炙热:“——人和人之间需要距离,但我和贫穷需要的距离可能要远那么一点,是四点七尧米。”
夏夏:“那是多远?”
苏绫:“五亿光年。”
夏夏从苏绫口中感受到了什么叫“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再看看那!看看那一头!”
苏绫所指天宫之下的跨平流层超级电梯,它链接着天宫与华谊区,越是靠近这座天梯,高层建筑就越多。摩天楼下的广告牌标语五光十色。唯有一句最为刺眼。
【去光环上——实现你的梦!】
只要靠近它,只要往那头多走上一步!
都能和富贵的距离越来越近,和贫穷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能售卖的只有自己!”苏绫握紧了拳头,敲上了她贫弱的胸。“有一时荣华富贵,有一刻人老珠黄。”
夏夏皱着眉,抿着嘴,她叫这条街上的男人们吓坏了。一想到阿绫也要去那种流血又流泪的擂台上搏命,就止不住地想要掉眼泪。
“我……我支持阿绫!”小姑娘攥着大红旗袍的边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虽然夏夏潜意识中是个“公主”,但阿绫的决定,可能是她唯一重回“王宫”的机会,“我……虽然我什么都帮不上!但是阿绫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所以不论是什么!我都会支持阿绫!”
苏绫依是那副面瘫脸,仿佛偶尔除了笑一笑,她就不会再做其他的表情。
“Yet!(没错!)我的大副!”
她一把抱住夏夏的肩,像个诗人,又像个流氓。停驻在一家便利店前,正是此行的目的地,店名听上去很奇怪,叫《金属永不灭》。
招牌上的铬钼合金生了锈,露出黑乎乎的底漆,玻璃像是很久没擦过,陈列柜上放着各种稀奇古怪认得认不得的东西——大多是电器。
她们推开门,铺子里传来一股仿佛来自1993年的霉菌味道。
夏夏问:“阿绫……你打算在这儿找VENOM?”
“我认识这里的老板。”苏绫随手拿起一台便携式随身听,上面发黄的Sony商标代表着它来自上个世纪,是一台磁带式播放器,她闲来无事侃了一句:“如果卖的都是古董,年限上看起来就挺值钱。”
就在夏夏叫房内的扬尘激得干咳不止时。
“欢迎——”
老板从桌子下边钻了出来,拿着手电照下巴,表情故作狰狞。
“——光临。”
苏绫的嘴角微微勾着微妙弧度。
老板是个瘦瘦高高的金发男人,蓝眼睛,典型的盎格鲁萨克逊人种。颧骨很高,嘴唇很薄,眼中透着懒散的神,又匿着狠厉的凶光。
“Darling。”老板的语气轻浮,道着苏绫妲姓真名,眼睛在苏绫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看货物:“你长大了,唯独没长胸。”
“熟归熟,你乱讲话我一样告你诽谤性骚扰。”苏绫与老板是旧识。
只不过是一个“帐篷以旧换新,采购锅碗瓢盆”的旧识,她知道这位老板很有背景,在华谊区的破烂杂货铺里,每个愿意登上光环舞台的男子汉,都会来老板的铺子里买上一样东西。因为这些来自上个世纪的古董,往往带着不可思议的强运,传闻拥有它们的选手,都登上了天宫。
苏绫细细擦拭着手心的WALKMAN,这随身听就是她挑选的幸运挂件,看着那男人冷笑不止的面庞,苏绫回想起了那天。
此时此刻,彼时彼刻。
十一年前,夏夜。
这位老板为苏绫换下塑料帐篷,一针一线缝着帆布,补上皮。
等到这个针线活极佳的男人静静收了小包,潇洒地吐出几个烟圈,一尘不染的黑西装,骚气十足的粉色小领结,加上如刀削斧凿一样的冷峻面孔,以及侵略如火的眼神。
他的手艺很棒,从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极不着调。
他对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小阿绫说。
“请用以身相许来支付本次房屋补漏的服务费。”
小阿绫当即拨通了华谊区官方《未成年人保护协会》与《女性权益联合办事处》的电话,顺便叫了几个壮汉,可怜巴巴地指着这男人。
小阿绫当时这样讲。
“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在老板被打断腿之前,和当地区管所的片儿警解释清楚之后。
老板如此对苏绫说,
“叫我五哥。”
他全名维哈·阿尔弗雷德。
Vha的V,即为罗马数字中的五,所以也叫五哥。
彼时彼刻,此时此刻。
近乎十年的光阴,让当年那个估摸约二十出头的“五哥”,变成了三十有于的老男人。
“我需要一件装备。”苏绫开门见山。
五哥提着咖啡壶,给苏绫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唯独没给夏夏倒。
“随便挑,你一直都是我的贵宾。想要什么?菜刀还是锅铲?需要新帐篷也行唷,我是个信徒,深信助人为乐那一套,我信仰天主教,看过《归藏易》,目前在研究《彝族民俗》,还能当个红事轿夫,你需要买个男朋友也行,这事儿我包办了。”
夏夏听得满头黑线,不知所措。
苏绫不以为然:“我要的东西可能比较贵。”
五哥递给苏绫咖啡,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富甲天下——虽然还是这间破门面,但是我无法拒绝大美人儿的要求。”
苏绫接过杯耳,抿了一口,两颊叫暖暖的咖啡苦涩味道激得泛红,看得出她很开心。
“你为什么不给我朋友倒一杯?”
五哥的笑容俏皮也狰狞:“因为小美人儿她未成年——”
“说得有理。”苏绫点点头,认了这未成年人不能喝咖啡狗屁不通的道理,又同夏夏说:“小心这个男人,他就是个天生的骚货。”
夏夏反倒是忍俊不禁,觉得阿绫和老板都挺有意思的,但那老板脸上古怪的笑容一直让夏夏心中莫名胆寒,反倒是店铺里的东西让她觉得亲切许多。
因为在店里,夏夏看见了很多很多阿绫读过的旧书。
“我说阿绫为什么总是喜欢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原来都是老板教出来的呀。”
五哥抱拳一应:“我可没这种学生。”
仿佛五哥为自己教出这么个“女弟子”感到十分不耻。
五哥问,“Darling,你到底要什么东西?郑重其事地跑过来,难道是想通了?我培育多年的小媳妇儿终于开窍了。”
苏绫:“一件很贵很贵的东西。”
五哥:“金表?钻石?珠宝?”
苏绫:“不对。”
五哥:“机甲?穿梭机?SSR?”
苏绫:“不对。我不飙车,不上天,不氪金,也不吸毒,更不养男人。”
五哥:“那是什么?难道你想要我的处子之身?”
苏绫一口咖啡喷了出去,从她依然面无表情的硬派作风来看,是故意的。
五哥随手从收银台抽了卷报纸,仿佛这种攻防早就做了无数次,挡得滴水不漏。
苏绫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从刊物栏上扯来报纸,交给夏夏一份,自己拿了一份。
然后她如此说。
“夏夏,准备跟我一块做。”
夏夏不太明白阿绫的意思,这地主家的傻闺女一直都听不懂阿绫的话。
“做啥?”
苏绫郑重其事道:“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夏夏:“那夏夏做什么阿绫就做什么吗?”
苏绫:“可以这么理解。”
于是乎,夏夏从杂物架上拿来两支马克笔,从旗袍领口塞了进去,接得稳稳当当!
“阿绫!快快快!我做完了!”
苏绫照做——
——马克笔从胸衣畅快滑过她的小腹,一路溜去旗袍叉,落在地上。
咔。
声音清脆无比。
苏绫:“我恨死了你们这些天然黑。”
言归正传。
苏绫干脆简单粗暴地抓住了夏夏的手,抓住那只握着报纸的手。
语气镇定,眼神炙热,口风严谨,心态平和。
她和五老板讲。
“喝一口,五哥。喝一口,放轻松,你不是知道我要什么吗?”
五哥端着咖啡杯碟,体态优雅。
“悉听尊便。”
苏绫:“VENOM。”
“噗——————”
苏绫应声将两份报纸都挡在自己面前,夏夏被五哥喷了个满满当当。
五哥面露惊讶之色,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顺了:“你你你你你你!你想去光环?!!看看你穷光蛋的样子!一分钱都不想花!就想要个VENOM?你知不知道最低级的E等VENOM都得花上一万多块!”
话还没说完,这老板的脸色变得极为狰狞凶恶,仿佛见了煞星倒霉催的。
夏夏满脸委屈,嘟着嘴,扯着苏绫的衣角。
“阿绫你欺负人!”
苏绫用一句话答了两个人:“我就欺负人了。”
五哥转而惊恐又愤怒:“不可能!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包括你!苏绫!”
他从桌下掏出一张纸制合约,上面是苏绫亲手按压的红泥印!
“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儿!你得为我赚钱!在你二十四岁的时候!你要被我卖到十六区去!去当个陪酒女!卖艺也好卖身也罢!你属于我了!还有多久?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还是明天?”
合约一拿出来,夏夏的脸色变得煞白。
“阿绫居然签了这种东西吗?”
她思考着,看着势如水火般对峙的两人,小脑袋难以承受这种信息量。
为什么阿绫一直都没和我说?——难道是……
夏夏抱着脑袋,任由苏绫用报纸将她的小脸蛋擦干净,可她陷入了回忆的旋涡里。
十三岁?阿绫十三岁时……
“没错!十三岁阿绫时认识了五老板。那一年闹台风,因为漏雨,我得了重感冒,没钱看病……阿绫好几天都没回来……后来就是这家伙来补的帐篷!
阿绫……是那时候签的这东西!”
夏夏攥着苏绫的手,不敢抬头去看苏绫,夏夏晓得自己闯了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绫。
苏绫眼神中有微弱的火苗。
“我能售卖的只有我自己。”
五哥脸色铁青:“光环不允许女人参赛。”
苏绫咬着牙:“来一场豪赌,Vha!”
五哥抱着双手,眼神暧昧不清,转而阴仄仄地笑出了声:“赌注是什么?”
“给我一个VENOM。一枚纳米核心智能中枢,它会成为我的装甲。”苏绫给夏夏擦干净脸,分不清那丫头脸上的咖啡渍是鼻涕是眼泪。
“人生里,擂台和舞台一样。”
五哥眼神中有犹豫不决,时而诡诈狡猾,时而惊疑不定。
“有一时荣华富贵,有一刻人老珠黄。”
苏绫抱着双手,让夏夏搭上了自己的肩,就像是男女朋友那般亲昵。
她字字珠玑,咄咄逼人。
“胜者插标卖首都是亡命之徒。”
“败者懊悔不已都要捶胸顿足。”
“人和人之间需要距离,但我和贫穷需要的距离可能要远那么一点,是四点七尧米。”
“我的内心没有后悔的立锥之地。”
“想当个王侯,而不是姘头。”
五哥眨了眨眼睛,依有些神志不清,这姑娘的话里,总有一份稚气未脱的男孩子气,但是……
他回想起——十年前那个小女孩击打沙袋的模样,直到如今,那个沙袋打上了五十一个补丁,倒出的沙子已经分不出颗粒,都叫汗和血堆成了泥。
他花了五秒钟思考,表情逐渐变态,笑得奸猾诡诈。
一如苏绫刚进门店,搭讪所言。
“我富甲天下——虽然还是这间破门面,但是我无法拒绝大美人儿的要求。”
苏绫振臂挥拳,歪着脑袋靠上了身边“小美人儿”的脸。
“Yet!我的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