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六点四十分，周平被罗凡拐到了一个隐秘的小巷子。
小巷子很窄，只够两人并排走的宽度；
路面很脏，时不时能踢到类似姨妈巾、快餐盒之类的生活垃圾；
光线很暗，紧紧贴在一起的周平和罗凡，只能通过鼻息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喂，到了，快下来。”背着周平的罗凡踩到喝了一半的易拉罐，饮料的汁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哪，哪？”周平从罗凡的背上跳下来，但四周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罗凡扯住周平的校服袖子，拽着他拐了个弯——
那是藏在小巷里的水泥楼梯，每一个拐角处都亮着老旧的钨丝灯泡；
在狭小的空间中，它极尽曲折，以至于给人一种这楼梯的尽头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奇妙错觉。
那这楼梯的尽头到底通向哪里呢？周平抬头，看着楼顶那粉红色的塑料帘子想道。
“发什么楞呢，走这里。”罗凡用指节扣了扣周平的脑门，指了指楼梯口那家“金屋网咖”说道。
“不往上继续走吗？”周平木楞楞地问道——来M高中那么久了，他都没发现学校的周围有这种地方。
“看不出来，你外表看起来老实巴交，骨子里也是个坏分子。”罗凡捋了捋自己的红毛，顺着周平的目光看去，旋即坏笑了起来，“那地方，连我都没去过。不过你想去的话，我不介意跟你后面尝尝鲜，嘿嘿。”
“什么啊。”周平看着罗凡那坏坏的眼神，旋即明白了那粉红色的塑料帘子后藏着的是什么东西，“我要回家。”
“噗呲~”罗凡看着周平满脸通红、比少女还娇羞的模样，乐得不行，“逗你玩的都看不出来？今晚我们到网吧通宵。”
“网吧通宵，那还好。”周平听罢罗凡的话，缓了一口气，旋即又觉出了什么地方不对，“我们还是未成年的学生，网吧这种地方不能进的。”
“偶尔进去玩玩有什么关系。”还未等周平拒绝，罗凡就将他拖进了“金屋网咖”……
———cut————
确实，网吧不像学校老师描绘的那样，里面上网的都是一些发型扎眼、口音奇怪的无业青年；相反在里面玩的都是一些中年大叔，大多都是附近餐饮店的老板和刚下班的上班族们。
以至于一头红毛的罗凡在这些人中显得格外突兀。
“网管，两个人通宵。”罗凡从裤袋里抽出两张不知道是谁的身份证，但从身份证编码来看，身份证的主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小青年。
网管一面接过罗凡递来的身份证，一面打量着罗凡和周平两个十五岁的高中生——
说实话，罗凡的痞子样和那一头红毛，很难让人分辨出他到底是不是照片上的二十岁青年；
但周平则不一样，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M高中的校服，横竖来看都是学生。
“你旁边那个还未成年吧？”网管将身份证递了回去，“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有点眼熟。哦，对了，你就是上次江老板带到咖啡厅的学生。”
“你是……”网管这一说，周平也想起来了，“你是在江何年咖啡厅里上夜班的咖啡师。”
“对。”网管回道。
“现在不是你在咖啡厅上夜班的时间么，你怎么会来这网吧当网管。”周平问道。
“咖啡厅没什么生意，我被裁员了。现在咖啡厅白天是老板娘看店，晚上是江老板自己回来煮咖啡。”网管目光有些黯淡，手里不务正业地鼓捣着咖啡杯，“除了煮咖啡外我也没什么一技之长，不得已只得跑到这间网咖当网管。不过也挺好，网咖网咖，顾名思义，除了让人上网还能提供咖啡，也不至于让我的手艺荒废……”
莫名其妙的，网吧的网管竟然和来上网的未成年学生寒暄起来。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到底给不给他上网啊？”罗凡从口袋里又抽出了一张毛爷爷，拍在桌子上。
“给。”网管麻利地收走了罗凡的钱，扫了一下两人的身份证，“账号是身份证后十二位，密码是123456。”
“走吧。”周平看着一脸萎靡的网管兼前咖啡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罗凡不管不顾地拉走了他……
———cut————
“金屋网咖”没什么包厢之类的，所有人都坐在大厅里上网。因为来上网的都是些中年人，所以氛围还不算差。
可周平旁边坐了一个肚满肠肥的中年大叔，别的不说，光他脱掉的鞋子散发的恶臭就让人避之不及。
“喂，我说你能不能把你的臭脚塞回你的鞋里。”坐在胖大叔隔壁的周平还未说话，罗凡就提出了意见。
“小逼孩子，上你的网，废话怎么那么多。”罗凡这么一说，胖大叔越发变本加厉，索性将鞋子提溜起来，在罗凡面前晃了一圈。
“卖烧饼的胖子，我看你是找打。”罗凡卷起袖子，一只脚踩在椅子上，骂咧咧道。
经罗凡这么一说，周平想起来了，这胖子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武大郎烧饼店。他家卖的烧饼味道一般、价格一般，但却有一个很逗的地方——每天早上六点钟，胖子总会小心翼翼地从店里拿出一块“烧饼资格证”挂到店门口的小木凳上。
“好了好了，别吵，你快死了。”周平按下罗凡跳动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他们两人玩的是一款叫DNF的游戏，罗凡玩的角色和他长得很像，红发红眼，叫狂战士；
周平今晚刚玩，练了一个不用什么操作、站在队友身后加加血、加加buff的角色，叫圣职者。
就在罗凡和胖子拌嘴那会，一个十八级的僵尸咬死了五十二级的狂战士。
“真菜，五十多级的狂战带人过转职任务都会死。”胖子看了一眼罗凡发黑的屏幕，哼哼唧唧地说了一句，“小学生还是回家吃奶吧，你的智商这辈子基本就告别游戏。”
“死胖子，真以为劳资不敢打你！”罗凡吼道。
“别太大声，别人都在看你。”周平四顾，原本坐在座位上各玩各的中年大叔，此时都朝罗凡看了过来。
“我不会动手的。”罗凡用余光看了看卖烧饼胖子电脑屏幕上的人物，转而趴在周平耳边小声说道。
“游戏里PK，输了删号，敢不敢！”罗凡捋了捋红毛，一副中二爆表的模样。
“怎么不敢！”胖子看着自己一身职业套的满级角色，底气十足地说道。
旋即周围的人都向罗凡和胖子围了过来，准备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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