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虫珀.双宫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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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周平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脑袋上缝了几针,右腿打上了石膏。

病房外一个中年妇女在骂一个身材壮硕的女孩。

“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养猫,你看看你养的猫闯下了多大的祸,快把它丢了。”中年妇女翻着几张医生递来的单据面露难色,随即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女儿的身上。

“妈,等我找到它的主人就把它送回去。”赵阑珊低着头抱着猫咪,听着母亲的数落。

周平看着挨骂的赵阑珊,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

“阿姨是我自己不小心,和赵阑珊没有关系。”周平左手还挂着点滴,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针头,痛得皱起了眉头。

“别乱动,伤还没好,你记得自己家里人电话么,我帮你打。”赵阑珊的母亲扶着周平的肩膀,慢慢地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

“不用了阿姨,等会我自己打过去。”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周平心里空落落的——自己父亲出差了,家里没人,等会赵阑珊母女一走,连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没有。

打给老爸?还是算了,没准还要挨一顿骂。钱的话自己还有,可是让谁来照顾自己呢?

周平看向了赵阑珊。

而赵阑珊被他盯得起了鸡皮疙瘩,随即露出凶神恶煞的眼神反瞪了回去。

这眼神好像在说——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皮都扒下来。

但这一幕在赵阑珊母亲眼里却像是小两口在眉来眼去。

“阑珊你好好留下来陪陪他,我还有班要上,先走了。”中年妇女将医院的单据塞到女儿手里,接着在女儿耳边小声嘀咕几句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终于走了。”赵阑珊从果篮里取出一个苹果,洗都不洗便大口大口地嚼起来,接着从背后拿出一个被压得变形的mp3,“这是你送给我的?”

“嗯。”

“谢谢了。”赵阑珊将被压得变形的mp3小心翼翼地收好,照了一张椅子搬到周平的病床前,椅背朝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周平盯着赵阑珊嘴里的苹果,咽了咽口水。

“你要吃?”

赵阑珊吧自己啃了一半的苹果递到周平嘴边,黄色的果肉上一排排牙印清晰可见。

喂!这是什么羞耻play啊,周平心想。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周平还是张开了嘴,闭上了眼睛,两颊微红,这模样像极了等待主人喂食的小仓鼠。

然而当苹果递到周平的嘴边,赵阑珊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你恶不恶心啊,吃别人吃过的东西。”赵阑珊转过身去从果篮里又拿出了一个苹果,走到洗手间开始洗起来。

“刚才你和你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如果你们手头紧的话医药费我可以自己先付,不过作为交换在我住院期间你可要每天都来看我。”

“谁要来看你。”赵阑珊不知从哪找到了一把小刀,开始削洗净的苹果,“什么‘如果你们手头紧的话医药费我可以自己先付’,装得自己一副很懂事的样子,你花的钱又不是你自己赚来的,这语气听了就让人生厌。”

“对啊,我就是那么恶心,就是那么让人讨厌,可谁让你摊上了我呢?”周平三番两次地被赵阑珊羞辱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扯着自己的二皮脸对着赵阑珊大声嚷嚷,让隔壁病床上的老头都看了过来。

“别叫了,再叫我就拿猫来挠你,喵~喵~喵~”赵阑珊拿着波斯猫的爪子往周平脸上招呼。

肥得圆滚滚的波斯猫眯着眼,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而赵阑珊则是一脸认真,脸颊鼓鼓的,这场景别提多好笑。

“医院里不是不允许带猫么?”此时周平才发现这波斯猫一只眼睛是蓝色的,一只眼睛是黄色的,但不知为何一向都害怕猫咪的周平此时却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他伸出右手捏住了波斯猫胖乎乎的爪子,魔怔似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了,和我握握手。”

而那猫咪似乎真的听了懂周平的话,上下摇动着自己的爪子。

“你傻了么,猫怎么可能听了懂人话。”赵阑珊将波斯猫的爪子从周平手心里掰出来,随即小声对周平说道,“我塞裙子里带进来的。”

“你也会穿裙子?”如果不是赵阑珊自己说起来,周平压根不会注意到,因为通常周平看赵阑珊的时候会自动将她脖子以下的部分过滤掉。

“这哪是裙子,这明明是麻袋好么!”周平指着赵阑珊的裙子笑个不停。而那只圆滚滚的波斯猫不知什么时候从赵阑珊的怀里挣脱出来,爬到周平的被子上,学着周平的样子——眯着眼,在床上打滚。

然而下一秒赵阑珊便揪住了他们的耳朵,病房里充满了一人一猫的哀嚎——

“啊——喔~”

“喵——呜~”

“既然这猫和你这么亲,不如就交给你养了”赵阑珊掐着周平腰间的软肉,将猫屁股放到周平脸上。

“噗噗——”周平赶紧把波斯猫那腥臭无比的屁股从脸上移开,朝着医院满是消毒水味的地板啐了口唾沫,接着说道,“下学期我就要去M高中读书了,总不能带着一只猫去吧?”

“我不管,要么你养它,要么你帮它找一个主人,反正我妈是不让我再继续养它了。”赵阑珊将削好的苹果整个塞入周平的嘴巴里,一字一顿的说着,“下学期我再见到它的时候,如果它哪里伤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周平囫囵一口吞下了苹果,不知怎么的心情突然有些压抑起来。

对呀,下学期上课就见不到她了。

———cut————

一个星期后周平出了院,回到了自己空荡荡的家,但他的生活却没有回到原样。

当他将牛奶倒入杯子转身去厕所小解后,总会发现杯子里的牛奶不翼而飞;父亲放在冰箱里的鳗鱼干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一半,而另一半则是在他的衣柜里发现的;他的运动鞋里总是黏糊糊的,而他的袜子全都被滚成了毛球……

每当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只毛色黄白相间、眼睛一蓝一黄、身体圆滚滚的坏家伙。

“阿肥!”周平揪着波斯猫的尾巴,转起了摩天轮。

然而这举动惹怒了猫咪,它露出了老虎般上下交错尖锐的牙齿,一口咬在周平的胳膊上。

但周平并没有感到疼痛,而是脑袋晕乎乎的,睡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梦中的他变成了一个书生,遇到了一个富家千金。

随后发生的事和梁祝里的故事差不多,故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结局却和梁祝不一样——死后的书生和小姐化为了两条虫,用吐出的丝共织一个了茧。但因为茧太厚了,他们拼了命都没有破开,最后双双死在了茧中。

如果梦到这里就结束,那么这也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梦。

但这个梦却并不普通。

梦中有一个低沉、慵懒的男声对周平说:“什么时候你能破开茧化为彩蝶,这个梦才能结束,不然就重头开始吧。”

于是周平又变成了一个书生,遇到了那个富家千金。

不过与上一次不同,这次的周平有了经验,他像普通YY穿越历史小说的男主角一样利用自己知道故事的发展,在那个世界里无往不利。

但是最后他还是死了,变成了虫,困在茧里,随即故事又重新开始……

“这个破梦是怎么回事,无论我怎么努力去改变结局都是死。”变成虫的周平在茧里扑腾着翅膀,这是他第四十九次在这个故事里轮回了。

“从这故事开始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因为这个故事本来就是一个死循环。”那个低沉、慵懒的男声又出现在周平的脑海里,“我说过你想从这里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开茧化成蝶,而不是妄图去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赶紧让我出去!”周平愤怒地扇动着翅膀,然而就是这个举动让他挣脱了茧,变成了一只蝴蝶。

“你不是已经明白了么?”那个低沉、慵懒的男声忽然变得轻柔起来,“打破死局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接受它的结局,在原本结局的基础上寻求改变。”

……

“接受它的结局,在原本结局的基础上寻求改变?”周平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里的地板上,而他的右手边则是那只圆滚滚的波斯猫。

“喵——”波斯猫用它那一蓝一黄的眼睛看着周平,伸出刺拉拉舌头舔着周平的脸。

“该死,刚才被你咬了会不会得狂猫病。”周平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却发现怎么样都找不到伤口,“奇怪,两只手臂上都没有?”

“喵~呜~”波斯猫猛地扑到周平怀里,一口叼住了他脖子上的灰色石头——那块石头样子十分普通,就像是工地上捡来的废弃水泥料,但这玩意却是周平的传家之宝。

“你这死猫怎么什么东西都吃,快松口!”周平用力扯着波斯猫的嘴,然而这猫却怎么样都不松口。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猛然间波斯猫的嘴里流出的口水滚烫得像刚煮沸的开水,溅到周平手上便起了一个大水泡,而波斯猫也受不住嘴里这块炙热的石头,急急忙忙吐了出来。

这块被猫吐出的石头此时却变了样子——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琥珀里嵌着一颗有两根手指粗细的茧,茧的顶端破了一个孔,透过孔隐约能看见两对颜色不同的虫翅。

这不正是自己梦中那困住自己的茧!

周平顾不得琥珀的滚烫,伸手握住了它,然而却发生了更诡异的事情——当琥珀触及周平的肌体,原本被烫得起泡的手立刻恢复了原状。

隐约间周平想起了自己从赵阑珊家滚下来的那一幕——那是三层楼,足足有十多米高,但是周平从三楼的楼梯滚到了一楼的楼梯口,却只是受了很轻微的伤。

难道是因为这块石头!

周平心中震惊不已,他开始仔细地打量着这块被视为传家宝的琥珀。他发现琥珀上有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字,这些文字倒不是很难辨别,大多是繁体字,只是特别小,最大的也只是芝麻般大小。

周平将琥珀取下放在书桌上,找了个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着,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地抄到笔记本上。

但他却没有注意到,那只原本看起来肥肥傻傻的波斯猫钻到他的椅子下面,一边回味着嘴里琥珀的余味,一边盘着腿像一个得道高僧似的打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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