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情人崖潮水退去，海面上浮出一块巨石。
巨石上有一座神庙，被月光染得如雪。
神庙的中央有一泓圣泉，涌出的泉水似二八少女纤细的长发——柔美、却不断绝。
圣泉边围着许多小猴，圣泉中央坐着一只白毫老猴，老猴给小猴讲故事。
“白猴爷爷，今天你要给我们讲什么故事啊？”小猴中最聪明的小炫看着白猴爷爷那幽蓝的眸子问道。
“那你们想听什么呢？”白毫老猴用圣泉水点了点小炫受伤的手臂——这是今天小炫偷情人崖上行人的东西，被人用棒子打伤的。
不过伤口一沾上圣泉水，耳朵可以听到骨头间“咯噔咯噔”的咬合声，眼睛可以看到皮肤上破皮和碎肉的愈合。
“疼吗？”白毫老猴板着脸看了小炫，转而又看了看其他的小猴，“以后可不准乱抢情人崖上行人的东西。”
“可是我每次看白猴爷爷看情人崖上的情侣，眼泪都快出来了。”小炫对着白毫老猴做鬼脸，想逗他开心，可老猴依旧没笑，“一定都是那些人类情侣不好，做了惹白猴爷爷不高兴的事。所以小炫我才会去抢他们手里的东西。”
“傻孩子，我想哭，不是因为人类情侣不好，而是因为我自己不好。”白毫老猴摸着自己那满身的伤痕，却不用近在咫尺可以抚平所有创伤的圣泉水疗伤，“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好好，爷爷要讲故事了，我们快乖乖坐好，安静地听爷爷讲。”聪明的小炫貌似是小猴群里的大王，他一讲，其他吵闹的猴子立马安静下来。
白毫老猴幽蓝的眸子望着夜空中那皎洁的圆月，似乎月亮上也有个人和此时的他是同个心情。
“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
那时候，这里是被一个叫查莫洛的人类族群统治的。
不过好景不长，另一个名为西班牙的人类族群打败了查莫洛族，把这片土地变成了他们西班牙人的殖民地。”
“查莫洛？西班牙？”猴群中有个细小的疑问声。
很正常，猴子是没有人类什么国家、人种、族群概念的。
白毫老猴给了那个目露疑惑的小猴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吵，先听下去。
“或许是出于笼络人心的原因，西班牙殖民者和查莫洛族最有权威的家族联姻，组成了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生下了一个美丽的女孩。
女孩的父亲是西班牙贵族，母亲是查莫罗人酋长的女儿。
女孩很漂亮，特别是她的长发……”
白毫老猴伸手捧了一泓圣泉水，目光黯淡，
“就像这泉水一样。”
那只涂着大红唇的母猴子发出异议：“没毛的人类女孩怎么会比我们这些有毛的猴子好看呢？”
白毫老猴笑了笑，说：“或许她算不上世间最漂亮的雌性，不过她的头发绝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涂着大红唇的母猴子看了看圣泉水，又看看自己乱糟糟的毛，没有了声音。
白毫老猴继续讲。
“女孩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查莫罗人都想娶她。
不过身为西班牙贵族的父亲却早就给她许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个二十岁的西班牙军官，更重要的是对方的父亲是公爵。
如果两家联姻，他们家族在这巴厘岛上将会世世代代都有话语权。
可是公爵的儿子是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每天要吃一马车的食物，吃完后不刷牙也不洗澡，躺在酒桶旁喝着葡萄酒，直到醉醺醺的睡着。”
白毫老猴顿了顿，看着猴群中那只最胖的小猴子——不听故事，只是一个劲地吃水果。
“你们看我做啥子，咯~”最胖的小猴子见周身突然安静下来这才停止了饕餮，却发现周围的小猴子都在看着他。
“如果你继续吃下去，以后就没有母猴子嫁给你了。”白毫老猴一扬手，卷走了小胖猴子身前的水果，旋即猴群中哄笑一片。
“安静，听白猴爷爷继续讲。”聪明的小炫喊了一句，猴群又再次静了下来。
白毫老猴欣慰地看了小炫一眼，继续讲道。
“女孩当然不喜欢那个臭烘烘、只懂得吃吃吃的西班牙军官。可是父亲和母亲又强压着她出嫁。
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和父母吵了一架，伤心的、孤零零的走到情人崖上，想要借着月光与夜色，坠入海中，了结自己的生命。
当她身体悬空、四肢倾倒、双眼涣散的时候，情人崖边有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快要跌入崖的她。
那是一个查莫罗少年，他的声音像海风，他的眼睛像大海……”
“他的眼睛就和爷爷您一样蓝吗？”这回是小炫自己打断了白毫老猴的故事。
“不，他比我可好看多了，他是蓝得发亮，而我是蓝得发暗。”白毫老猴看着小炫，幽蓝的眸子不自觉地涌起了泪水。
“不要伤心啦爷爷，我觉得爷爷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小炫用手指抹掉白毫老猴面颊上的泪水，“爷爷继续讲故事吧。”
“好，我继续讲。”白毫老猴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继续讲道。
“在月光下的情人崖，两个年轻人紧紧抱着，直到天亮。
于是他们相爱了。
但女孩的父亲，也就是那个西班牙贵族得知两个人相爱后，他变得愤怒，并要求女孩立马嫁给西班牙军官。
在婚礼前一天的日落，女孩偷偷去了情人崖，再次和她心爱的查莫洛少年相见。
可是，女孩的父亲和西班牙军官、士兵早已跟着女孩追赶到情人崖。
西班牙的士兵将这对恋人逼到悬崖边缘。
父亲和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并和告诉他们不要动。
恋人相视了一眼，旋即将他们长长的头发系在一起。
他们不想自己让对方孤独，凝视对方的眼睛后做最后一次接吻。
然后跳下很长、很深的悬崖，一起消失在咆哮的海水中……”
白毫老猴停止了话语，底下的小猴却哭个不停。
像以往一样，每个听完故事的小猴都可以到圣泉下要到一滴圣水，洗掉自己身上的伤口。
故事完，猢狲散。
但有一个小猴没有讨要泉水，也没有走，它就是那只最聪明的小炫。
“白猴爷爷你的故事没讲完。”小炫看着白猴爷爷满身的伤，还有他和故事中男主人公一样的蓝色眸子说道，“没完的故事肯定藏着爷爷您每天哭泣的理由。”
白毫老猴诧异了一下，旋即坐到小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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