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在这个空间里并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因此当桃夭醒来的时候，她并不能确定现在的时间。
洁白的床单上留下了不少酒渍和血迹，见证着昨晚的疯狂。
不过她很清楚，那并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会想要站在你身边的，孩子，离开我你将一无所有。”
母亲的话至今还像锁链一样牢牢束缚着自己的四肢百骸。从这种意义上讲，她确实没有离开。
桃夭坐起身来，发现雏菊正盘坐在地上，背对着自己。
他赤裸着上身，胸前的伤口被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那条沾满了血和酒的长裙也已褪去，裹上了一条白色的被单。
他的身体依然是那样的美。
“醒了？”他的声音还是很娇柔，甚至令桃夭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觉——昨晚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为什么看到他没有离开，居然会有点高兴？
自己到底是有多傻？
“下面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好。”雏菊突然说道，他微微侧身，让桃夭可以看清楚他身后的那边镜子。
镜子里发散出的白光比起平常有了不小的变化——流水一样的物体在里面转动、扩散，数秒钟后又归于一片平静。
一个浑身缠满黑色绷带的人伫立在一个小房间里，他的脸完全被绷带所缠绕，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正透过镜子死死地盯着他们。
若不是因为那双眼睛，桃夭简直要以为那是一尊雕像。
“我的天赋是‘镜中世界’。”雏菊说道，“可以自由地通过反光介质，往来于不同的空间，甚至携带一部分其他物质。”
“这个能力的强弱取决我的精神力，并且有一个显著的缺陷——外面的那家伙也很清楚——那就是进入的介质和出去的介质必须是同一个。”
桃夭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对于“言叶之子”，她几乎从未听说，就连自己的能力，也是在母亲的威吓下把它视作一种怪异的诅咒。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雏菊叹了口气：“简单点说，就是现在我只能从这面镜子逃出去，而一旦出去……外面的那个家伙就会发难。”
“你身上的伤，是他做的吗？”
“他很强，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言叶之子都要强，甚至可以说他是言叶的克星。”
“因为他能让其他言叶之子的天赋短暂地失效。尽管这同样受限于他本身的精神力，范围也十分有限，可对于我这种凭天赋作战的类型已经是不可战胜的了。”
“那……我要怎么做？”
桃夭终于明白，雏菊之前所说的“他原本不想把自己卷进来”是什么意思。
他把那本被酒染得通红的书塞进了桃夭的手中。
“你拿着这本书出去，拼命朝门外跑，我会在后面吸引他的注意力——这个房间的构造我记得，是长春港附近的一个货仓。”
“我撑不了多少时间，你跑出去之后，就往大路上走，然后用你的能力尽可能和他拉开距离再甩掉他——只要保持的距离足够远，他就阻止不了你发动天赋。”
“可是……我，我不会用……”
“你必须会用。”雏菊的话很平稳，像昨天那样不容她拒绝。
这个计划很糟糕，完全是漏洞百出。桃夭想。
尽管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她也大致猜得出那个黑色绷带人的真正目标是自己手里的这本书。
他怎么可能会被受伤的雏菊所吸引，而放弃真正的目标呢？
“他们只会把你当作用完就扔的棋子，利用完了就丢到一边，把你骗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次，脑中回响的低语并没能阻止桃夭。
她轻轻点了点头，走进了那面神奇的镜子。
即使是被利用，那也至少证明了自己并非是无用的。
而且，只要可以救他……
穿越空间的感觉很奇妙，桃夭没有感受到任何延滞，双脚就踩在木制的地板上。
没有时间思考，因为敌人的速度快逾闪电。
几乎是在桃夭迈腿的一瞬间，一根黑色的晶刺如离弦之箭朝自己飞来。
死定了……
“跑！”一声娇柔而又凌厉的怒喝从背后传来。在她落地的同时，雏菊也从镜中世界跳了出来，手执一块细长的玻璃，挡住了敌人的雷霆一击！
那是被打破了的镜子碎片——雏他为了救自己，亲手把藏身的最后希望给破坏了！
瞬间，桃夭有了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可她不能哭，雏菊争取的这点时间是要她跑出去的。
桃夭不确定那扇门是否有上锁。她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撞了上去，冲出了这牢笼一样的狭窄房间。
许久未见的阳光刺得她快要睁不开眼，远处长命的汽笛声清楚地告诉着自己：
这里真的是海边！
桃夭下意识地回头，发现雏菊已被那个人压倒在了地板上。
锋利的镜子碎片扎穿了他的右手，另一只手则向上紧握着对方的小臂——黑色的尖刺瞄准了他的胸膛，那个黑色绷带男正用全身的力量要把这柄凶器刺进敌人的身体。
雏菊感到呼吸非常困难，只经过简单处理的胸口贯穿伤似乎因为剧烈地运动撕裂了。手上的力气也在渐渐消失，那根夺命的尖刺离自己只剩一寸不到。
下一刻，他突然觉得身上重压消失了，整个世界也亮了一大截。
“咚”的一声闷响，他扭头一看，那柄黑色晶刺已经刺了下来。
桃夭出现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眼睛睁得老大，像是被吓傻了。由于她的身材比较瘦小，那一记致命的攻击从肋骨堪堪擦过，钉在了地上。
然而以黑色绷带男的速度，每一秒都会有无数致命的攻击。
雏菊伸手一指，散落在地上的镜子碎片里，最大的那一块闪出一阵白光。
“快进去！”他大喝一声，桃夭闻声伸手碰到了那面镜子碎片，然后整个人随着那道白光消失在了现实世界。
“呼呼呼——”雏菊一阵头昏目眩，身体像是虚脱了那样动弹不得——介质的面积太小，离自己的距离也太远，像这样完全不通过肢体接触向镜中世界转移物体，对他的精神力消耗极大。
桃夭的感觉则是天旋地转，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危急时刻再一次使用那种能力。惊奇的事情这两天已发生过无数次，而现在显然不是适合沉浸在这种感情里的时候。
她赶忙爬起来，透过那面小了很多的镜子，看到了那团黑影犹如一条噬人的黑蛇，从地上一跃而起，十几支黑色的尖刺从他身上的绷带缝隙探出头来，直指刚刚恢复意识的雏菊而去。
桃夭发出无声的嘶吼，自己的身体在这剧烈地情感冲击下好像被撕成了无数的碎片，向镜子外面的世界喷涌而出。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经历了一瞬。她发现自己保持着半跪的姿态，闪现在了半空之中。
“嘭”的一声，她摔落在地板上，浑身像是要散架了那样疼。
这绝不只是摔落时对身体造成的冲击那样的疼痛。
雏菊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没想到桃夭的能力可以发挥到这种程度，居然能冲破次元壁的束缚，把自己从镜中世界替换出来！
可惜的是，绷带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惊叹和思考。那块镜子的碎片剧烈地晃动起来，肉眼可见的裂纹在镜面上急速生长。
雏菊心中大骇，强忍剧痛，把瘫倒在地的桃夭拉了起来，朝门外狂奔而去。
惊人的爆炸气浪从背后吹来，可他不敢回头。尖锐的石子刺破了他的脚，被刺穿的右手疼得快要麻木，但他始终没有松开抓住桃夭的那只手。
海水并不是理想的介质，反射率只有镜子的5%，空间广度更是大到无边无际。雏菊从来没有尝试过通过海面进入到那个世界，可他现在别无选择。
凌空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一阵破空声，黑色的阴影笼罩了天空——死亡的脚步声从没像此刻这样逼近自己。
“你必须变得勇敢，起码得比我勇敢。”
那个讨厌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他狠狠地大骂一声，随即闭上了双眼，沉入进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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