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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内城以西，新叶城警务局，负责新叶治安的第一执行机构。
素有“不动雷霆”之称的雷斯垂德警长一脸无奈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个是身高两米有余的巨汉。不，用“巨汉”来形容稍微有点粗鲁。尽管他的身材咋一看很有压迫感，但柔和谦恭的面容配上整洁干练的西服，给人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就像是从某处古老的城堡里走出来的青年管家。
如果只是这样的绅士前来拜访，警卫们自是不用持枪以对如临大敌，真正让人在意的是坐在他身上的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可以坐在巨人肩膀上的小男孩，如果用时下抬头的二次元文化中的专有名词来形容，是一只“正太”。
婴儿般光洁透明的皮肤，小巧玲珑的五官，蓬松的栗色卷发，外加那一身缩小版的猎装，让人除了“可爱”再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唯一让人不舒服的是那双眼睛。
碧蓝色的瞳仁深得像海——不是蓝天白云的时节在日光照耀下闪现出光芒的海，而是在疾风怒涛中掀起滔天巨浪的海——让人有一种飓风迫近的威压感。
事实上，从这两个人闯入警务局大门到现在，已经有十八名警察挂了彩。
全部是手腕、脚踝的关节扭伤，无一例外。
没人看清他们是怎么出手的，这是比面对破坏的力量更让人心惊胆颤的恐惧。
“呐，我说，格里克，收起这套没用的把戏吧，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来意才对。”肩膀上的男孩先发话了，声音清冽得像是小学生音乐课上三角铁的轻响。
“我叫格雷格！全名是格雷格·赫利昂塞斯·雷斯垂德！”愤怒的警长拿枪猛拍办公桌，“这里是警务局！不是你家的后花园，夏洛克！”
被叫做夏洛克的男孩不再说话，只是用他那令人倍感压抑的眼神盯着眼前比他的体型大了三倍有余的男人。
一分二十四秒。
雷斯垂德放弃似的举起了双手，完败。
“我不过是想在部下面前保留一点点面子，连这个你都不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啊！”他仰身挂靠在办公椅上长叹，完全不再顾及周围的部下们惊愕的眼神——外强中干的人在卸下伪装的那一刻总是最轻松的。
“如果你可笑的绰号能稍微不那么符合实际的话，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尽管这话在旁人听来完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雷斯垂德对这句话包含的深意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他是一个好警察，但好警察并不代表“有才能的警察”。事实上，雷斯垂德之所以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坐上警长的宝座，完全归功于夏洛克。
无论是怎样复杂的案情，怎样庞大的犯罪团伙，在他面前就像是融化的黄油块儿一般——只需轻轻地把刀放上去就切开，不需耗费一分一毫的气力。这些功绩，就是雷斯垂德快速升迁的“云梯”。
“不动雷霆”这个威武的称号就在这种情况下到来了——明明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做，却总是能精准地打出致命一击——有什么能比这四个字更能形容这神一般的破案能力呢。
雷斯垂德对这个称号深恶痛绝。因为，他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做。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摆脱夏洛克的掌控，但随之而来的无力感却很快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化为齑粉。最近的一次尝试是在一个月前的长春港走私案，不仅一无所获，甚至自己还受了伤反被夏洛克所救。这对他的打击颇为严重，也迫使他放弃了自我挣扎——身居高位而无德，很快就会被新人所取代；更何况，夏洛克所属的福尔摩斯家族，可是王政府三大贵族之一，违抗这样的势力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反正就当是陪太子读书吧，而且自己也乐得清闲。雷斯垂德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既然已经是“无能”，变得“无知”或许还能活得更加快乐，不是吗？
但这次的情况明显有所不同。不是像从前那样的私下接触，而是夏洛克本人直接“闯”进警务局本部。
看来“人斩”事件的严重性已经惊动到“三大贵族”了。
自案发以来，新叶的剑士们就像是陷入了诅咒一样纷纷受害，没有人看到那家伙是怎样出手的——别说是姓名和样貌，就连性别、身形、年龄这些最基本的信息都完全是谜。
更加令人费解的是，没有任何一位受害者肯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介于剑士们的贵族身份更是无法对他们做出强硬的要求。那个神秘的“人斩”仿佛是在砍伤剑士的同时握住了他们的命脉，不，比掌握了命脉还要可怕——受害者不是单纯的不敢反抗，而是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愿。
宛若刀下之鱼，俎中之肉。
“本来我对这种类型的案子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事实上我对受害者仅限于贵族反而有点幸灾乐祸，那些耍剑的白痴们如果稍稍在正事上用点脑子，我可就轻松多了。”就在雷斯垂德思考的时候，夏洛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不过仔细一想，貌似我那个傻瓜妹妹对武术也是很有兴趣，最近都开始想要学剑了。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把他找出来碾死比较好。”
尽管他说了很多，语气也没有任何波澜，可是个人都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真意。
简言之：敢动我妹妹的人，死。
“那……你要我做些什么？案子的全部资料都在……”
“自“人斩”事件开始已经有大半个月，受害者保守估计都有七八十个，平均下来每天就有三起之多，而且其中的大部分还是豪门大族的青年人。但王政府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声张出去，也没有做任何防护型的宣传，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雷斯垂德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是来自上层的指令，他也不敢多问。
“唉，我在想什么啊，你怎么可能知道呢？算了吧，我对那个原因也不是多有兴趣。大抵也就是些政治阴谋利益交换之类的，留给那些快要腐烂的老家伙们玩儿就行了。”夏洛克自顾自地说着让旁人听不懂的话，随后又转回话头，“我要表达的意思是——你所掌握的情报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知道的也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而我也不知道的，呵，再怎么说你也是指望不上的。这次来唯一要你帮我做的事情，就是去一个地方，把我需要的情报带回来。”
“什么地方？”雷斯垂德大奇。以前夏洛克从来就只是在自己这里翻翻卷宗，看看现场就直接给出答案，这次居然会让他帮忙找情报，不可思议的程度就像是足球教练让己方的守门员带球直冲对方禁区射门。
“纸——牌——屋。”夏洛克一字一顿地说，就像是在念诵某种神秘的咒语。
纸牌屋？貌似听过这个名字。雷斯垂德用他那不怎么大的脑容量拼命地思考：“这，好像是一个情报贩子的组织吧？”
“确切地说，是‘情报驿站’。他们以收集和交换情报为业，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情报，必须首先出卖自己的一部分情报。”
“等，等等！”雷斯垂德的脑筋难得转得快了一回，“你之所以不自己去，就是因为不想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吧！”
“当然！”夏洛克一口承认，并把雷斯垂德没说出来的疑问一并解答了，“我觉得你的那点秘密就无所谓了，反倒说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情报泄露也不会造成什么后果才对。”
“你——！”无能的警长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完全无视雷斯垂德的怒容，男孩从巨人身上跳下，落在了警长的办公桌上。他拿起墨水瓶中的一支羽毛笔，轻轻挥舞，像是在挥动一把细长的花剑。
“我要你去那里打听‘邪剑——干将莫邪’的信息，不要告诉我这点事情你都做不好，否则我真的就对你绝望了。”夏洛克把眼睛从羽毛笔上移开，冷漠地看了雷斯垂德一眼，然后从办公桌上跳下，径直朝门外走去。
“这支羽毛笔很漂亮，我收下了。”说完，便消失在了门口。
雷斯垂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椅子上，短短半小时里发生的一切足以让他在部下面前辛苦塑造的伟岸形象轰然倒塌。
“警长先生，”
留下的巨人突然发话了，惊呆了的警卫们这才纷纷举起手枪警戒，但他只是微笑着躬身行礼，用与肩膀上的男孩截然不同的，如同春风般温柔的语气说道：“请原谅夏洛克少爷的无礼，这是他的率直而非恶意的表现，请您谅解。”
“是啊，真是满满的率直啊，每次听到都让我仿佛感受到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率直呢！”雷斯垂德不无讽刺地说，“我真是好奇啊，华生，你是怎么做到常伴于那种人身边的，光是想想我就觉得这世上没有比那更恐怖的事了。”
华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收敛起了笑容，说道：“刚才夏洛克少爷在场，所以我没有说。不过您如果一会儿是要去‘纸牌屋’的话，这件事还是提前告诉您为好。”
“小心副社长空木。”
“嗯？你说小心，是指……”
“总之，千万小心就是了，去之前最好也别喝水。另外，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华生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纸片，“有事的话记得跟我发短信。当然，没事的时候也十分欢迎，不对，是更欢迎。”
说完，他便三两步退身离去，没一会儿突然又从门框一露头，把众人吓了一跳。
“一——定——要——发——哦。”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仿佛在讲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然后终于消失了。
“这两个家伙简直是天生一对儿的混蛋主仆！从来都不肯把话说明白！”见华生走远，雷斯垂德才忿怒地抱怨，随即又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哎？那个‘纸牌屋’是在哪里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