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三)

一年A班学生三好由辉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从校舍后方走了出来。他的脸有些肿胀,那是二年级的“学长们”的拳头落到上面所致。

伴随着身后传来的阵阵笑骂声,他捂着手腕朝着小卖部的方向离开,现在是学校午休的时间,有不少学生在校园里无所事事地游荡,三好由辉刻意地避开他们,如果被认识的人看到了这幅样子,不知道又要被怎么嘲笑一番。

——手好痛,不会是骨折了吧——他查看着自己细弱的手腕,为了挡住打向他的一拳,他拼了命去阻挡,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手腕上的肌肉有些红肿,由辉捏了捏,还在痛。

钱包里只剩下两千日元,还要被要求买一堆零食和饮料,但没办法,只得哭丧着脸去接受。甚至有的时候都已经习惯了,三好叹了口气,有点想哭,从初中起,这样的事就老是发生在他的身上,矮小的身高、细瘦的胳膊和懦弱的性格,这不就是公认的撒气包和用来指使的对象吗?偏偏樱实还是这样一所莫名其妙、全是武道家和不良的野蛮学校!三好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好在,小卖部那里没多少人,至少没有认识三好的人,他松了一口气,掏出了钱包。这时,他仿佛是被一堵会移动的墙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抱歉,没事吧?”

漫不经心地向他伸出手的是一个高大得吓人的女生,她留着黑色的中长发,眼角有颗痣,眉毛看起来非常凶狠。

——奥,奥,奥奥奥奥歌院岚!——

三好瞬间坐在地上被吓得石化,那个“无双风暴”、“地表最凶最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要拉摔倒的自己站起来!?!?!?

——我要要要要被杀了吗???——三好惊恐地想起之前做过的事,虽然是被指使的,但自己也难逃干系现在被抓住了肯定活不长啊咕哇啊啊救命怎么办啊啊啊啊!!!

见三好坐在地上被吓呆,不想浪费时间的奥歌院便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面提起来,放好,然后理所当然地插了个队,在柜台前掏出了钱包。

感觉就像是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吓到一只麻雀。

在岚买零食的这几分钟内,三好的内心中有万千思绪流过,仿佛过了一万年。

“同学,需要什么吗?”

直到岚离开,小卖部的店员叫住他,三好才从那种莫大的震撼感中回过神来,他连忙掏出钱包,但在为那些他一向害怕的“学长”们跑腿购买零食之前,三好由辉犹豫了。

从来不知道“勇气”二字如何写的三好由辉,不知为何,在心底里突然鼓起了勇气。

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恐怕只有这样回答吧:

“见识过海洋之后,再大的湖泊都会觉得渺小。”

他将钱包收好,什么也不买,头也不回地从小卖部离开,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店员。此时三好由辉的心里,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与过去的自己好好地告别,他要当一个货真价实的真男人。

@@@

与此同时,在樱实中学的茶道部茶室里。

“踢馆?”柔道部部长马场会彦的年龄比看上去其实要小得多,明明只有18岁,看起来却像是已经有了家室的38岁中年人一样,他转过头看了看坐在他身边喝茶的圣所玉兰,挠了挠头。

“这年头还有人踢馆啊?谁啊,那个奥歌院岚?”马场皱了皱眉头,问。

“不是……是暴走族,暴走机车部的!”前来通报的部员气喘吁吁,他的道服都被撕破了,看起来像是好不容易才从斗殴中逃出来。“他们人太多了,至少有50人以上,还有武器和刀具,我们寡不敌众……”

马场像个大叔似的不停搓着满是胡渣的下巴,柔道部和暴走族们无冤无仇,为什么突然就被找茬了?要是柔道部像空手道部那样拥有一个独立的道馆还好说,但他们向来一直都只能在体育馆训练场里面进行练习啊。马场把视线再次投向圣所玉兰,问道:“玉兰酱啊,你看,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不好剧烈活动,要不……你去看看去?”

圣所玉兰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茶,对马场部长的话无动于衷。

“哎呀,哎呀,帮帮忙嘛。”马场又皱起眉头问那个来通知消息的部员:“欸你通知学生会的没有啊?一般这事得让学生会来处理啊,他们不是有那个啥,风纪委员来着的吗?”

“学生会的电话没人接!”部员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路上就打了电话了,没人接!哎呦部长,求求您快来帮帮忙吧!山崎大师兄他要撑不住了!”

马场部长仍然琢磨着,他挠着头别开目光。坐在他身边的圣所玉兰把茶碗里最后一点热茶喝完,站起身,紧了紧黑色柔道服的腰带。

“……”她盯着部员,眼神好像在说——带路。

同时她又转过头来,对马场部长做了个鄙夷到心底里去的表情。

“哎呀哎呀……好像被玉兰酱鄙视了。”

话音落下,圣所玉兰便甩了甩脑后的蜈蚣辫,朝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樱实的体育馆还算比较大的,地面是高档的木质地板,头顶有明亮的日光灯,在体育馆的一段还有给观众们观看的看台。体育馆每周都会借给运动系社团进行训练,而星期三是给柔道部的。

但现在,穿着奇装异服的暴走族不良学生挤满了这个空间,他们有着凶神恶煞的目光,特攻服上写满了各种拗口的口号。柔道部的前辈——山崎亮也倒在人群中心,额头流血,不省人事,而剩下的部员们被暴走族团团围住。

“混蛋,混蛋!”柔道部的部员们怒骂着,但谁也不敢上前。

“哦哟,小家伙们嘴还挺硬的啊?”一个扎头巾的hip hop型不良抬了抬墨镜,看起来他像是这群人的头儿。“还有谁要来吗?一对六十的英雄事迹?”

然而还未等话音落下,他的手腕就不知何时被“谁”抓住了,他还未做出任何反应,hip hop型不良眼中的视野就被大幅度翻转,整个体育馆便在脑海中天旋地转。

“咕啊!”随着一声惨叫,他的脸被重重地砸在地面!

直到这时,暴走族们才发现在人群之中多出了一位身穿黑色柔道服的女生,她狠狠地往趴在地面的hip hop型不良仔后颈上补了一拳,将他送入温暖的梦乡之中。

“代师范!!!”

柔道部部员们喜极而泣,前来解救他们的是,樱实高中柔道部的王牌——“沉默的绞刑架”圣所玉兰,随着她无言的瞪视,危险得如狮子一样的压迫力从眉间散发,包围住体育馆的不良们都因此而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钟,玉兰一脚踩向地面,在跳起的同时以闪电般的速度踹向离她最近的敌人,后者仿佛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随着他的倒下身后所有人都失去重心摔倒在地!暴走族的包围圈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跑!”

向部员们丢下这简短的一句话,圣所玉兰如同踩高跷一般从叫嚷着的不良们的脑袋上跳过去,同时一脚踹开了紧闭的体育馆的大门。

理应如此!圣所玉兰没有奥歌院岚那样的一身怪力,自然不可能带领着只有二十余人的柔道部与人数三倍于此的暴走族们战斗,况且,没有一种格斗技是能够在一对多的街头战斗中保证全身而退的!柔道本来就是一对一,以摔打和绞杀制服对手的流派,在混乱的多人群架中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

“追啊白痴!给我追啊!!!”“哇呀呀呀呀呀呀!”

暴走族们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令人联想到某部神拳漫画里面的小喽啰,他们一溜烟地从门口挤出去,怪叫着追赶。

——像打仗一样——

架着受伤的山崎大师兄虎口脱险的部员们,不约而同地如此想到,一部分人负责拖延时间,一部分人带着伤者转移阵地,这仿佛是只有在电影《拯救大兵瑞恩》里才能见得到的情节……

但是他们没猜到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将整个校园卷入战争的前哨,才刚刚吹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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