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从很多地方来看,天野流荒和奥歌院岚是相似的。岚曾经羡慕过影片《哥斯拉》中出现过的巨大怪物,而天野也喜欢。但久而久之,当岚意识到哥斯拉并不存在之后,她便对很多东西失去了兴趣——巨大的机器人,吞噬宇宙的外星生物,还有拥有“强大心灵”的主角,那些东西只存在于电视荧幕上那么薄薄的一点空间之中,而在现实中,它们是不存在的。

但天野却不一样,即使知道了那些是不存在的,是虚拟的,却仍然沉溺于其中。

“咳,咳……”清本雾识咳嗽着,他从地面爬了起来,人中、喉结和心窝被用了那样的力道击打,居然只是咳嗽了几下便从地面站了起来。

在受到攻击的那一瞬间采用“卸力”是最好的规避伤害的方法,但即使如此,也存在着不能使用旋转来卸力的情况。“东方不败流”中也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技巧,清九郎为这种技术起了一个名字——“寸钢之势”,藉由在敌人命中自己的那一瞬间,以难以想象的力气绷紧浑身的肌肉,用全身上下639块肌肉、60亿条肌肉纤维来充当“力”的缓冲器和传播路径。

“为什么不反击?”天野流荒的神色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能以非暴力的手段解决的事,为什么一定得用暴力呢?”雾识皱起眉头,别开了视线:“天野会长,我并不喜欢争斗,如果是为了决出谁更强,更有力,那毫无疑问,答案是你。”雾识将毫无防备的身体放松,他将两手摊开,表明自己并没有想要进攻的欲望。

“东方不败流是自相矛盾的流派,一边传授着伤害他人身体的‘技术’,一边却主张着不使用暴力的‘非攻’。我们并不是敌对国家战场上的士兵,也不是对彼此恨之入骨的仇人,你我为何非要要在众人眼前打个你死我活不可呢?”雾识慢慢走近天野:“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以谈话的方式,解决这个争端呢……”

“啪!”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便响彻在空气之中。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天野的表情,那么“失望”是最恰当的形容词了,她清澈无比的瞳孔中夹杂着无言的责备,那种王子一般的彬彬有礼在天野的眼中消失了。

“能让一位女性生气到这种程度,转学生boy可真是不得了。”看台上的本田汤普森戏谑地说道。

雾识诧异地捂住了脸,但天野并没有就此罢休,她以相反的方向再扇了雾识的另外一边耳光。

“啪!!!”

“房间开好了,澡也洗好了,衣服脱到一半……你却告诉我硬不起来?”

虽然是和“王子”身份极不相符的低俗比喻,但天野的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用最原始,最简单,也最直白的方式来决定该听谁的——这件事被你当成什么了!?啊???想什么都不做,只靠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得到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你太过天真了吧!?”

面对天野的破口大骂,雾识欲言又止。

“因为刀剑伤人而谴责所有刀剑;因为枪械伤人而销毁所有枪支;因为武术是‘暴力’就鄙夷武道——把我对你们清氏的尊重像嚼口香糖一样嚼烂,吐出,扔掉……你这种做法还算是‘东方不败流’的传人吗!?”

“正是因为是东方不败流的传人,所以我不能滥用武术!”

仿佛像是小孩子吵架一般,雾识被左右了步调,他皱起了眉头,提高了音量。

“胡扯!你这个自大的混蛋,你是觉得我打不过你才这样说的!你摆出一副甘地一般的什么‘非暴力’、‘非攻’的圣人嘴脸,但你却在心里蔑视着所有人!真田龙龙子、宫本蕾欧娜、百地朱华,还有我天野流荒!!!你瞧不起我们所有人——因为你认为只有奥歌院岚是最强的,其次就是你自己!!!!”

雾识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瞳孔缓缓地,缓缓地染成了暗红色,同时一阵风将他额头前的刘海吹起。

“看来,掩饰不下去了。”看台上,长宗我部光宗推了推眼镜。

“那家伙,总是挂着一幅老好人的表情,却意外地令人感到厌恶。”一直沉默不语的圣所玉兰终于开口了:“故意将姿态放得很低,故意强化自己‘弱小’的一面,故意回避暴力,其实比谁都热衷于暴力。藐视、蔑视、看不起、在潜意识的心底里永远呢喃着鄙夷的话语……清本雾识,他的性格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还要恶劣吧。”

“……不是,东方不败流是……绝对的技,所以我才会隐藏……我从来都没有……”

清本雾识想要用手挡住变红的眼睛,好像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物似的。

“够了,收起你的自傲,说再多也没有用,只得用拳头让你清醒清醒!”

天野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有一瞬间,所有人都仿佛看见了她的手背在闪耀着光芒!

“我的这只手正在如鲜红烈火般地燃烧!它正在咆哮着叫我抓紧胜利!清本雾识!给我正面吃下这一击!!!!!!”

紧接着,天野,以烈火一般的姿态,朝着雾识的胸口将拳头挥去——

@@@

——旋转——

——旋转——

——绷紧——

——绷紧——

——咬紧牙关,感受力道——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随后,卸力——

无论怎样的拳头,在完美的卸力前都比苍蝇的振翅强不了多少,清本雾识如此深信,只要找到力道的来源,摸清力道的走向,就能……

“Giga !Drill !!Breaker !!!!(十亿倍螺旋岩破!!!)”

天野的拳头,瞄准的是两肋之间,人体中轴线上最中心的位置。她的姿势,是自下而上的上勾拳,别被她的气势吓倒,冷静下来,感受力道。

感受力道……

——感受不到!——

在肾上腺素激增的雾识眼中,天野的拳头仿佛慢动作一般袭来,无法感受到力,无法辩明力的方向。但是没有关系,即使找不到力的方向,也可以用“寸钢之势”将力量引导开!雾识咬紧了牙关,准备正面承受下这一拳!

然而,只有一点考虑错了。

知道“旋转”的并不只有他一人。

仿佛是一柄尖锐的钻头,天野的拳在正中雾识胸膛的时候,旋转着将力道送入,由发条一般的肌肉旋转,紧绷,蓄积着,最后在命中的那一瞬间——扭转到极点的发条,旋转着把积蓄的力量释放!将坚硬的“钢”……穿透!

人的手臂,从肩膀到指尖一共有16个关节,当握紧挥拳时,会使用到的只有肩膀、肘部和手腕三个关节,手指将会处于紧握的收缩状态中。因此理论上来说,人的手臂是不可能“旋转”的,更不可能挥出像钻头一般的拳头。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出拳动作,却能动用到数百条肌肉和全身的无数关节!

腰椎、脊椎、颈椎、股骨、膝盖、脚腕——能够用于旋转的,要多少有多少!

——旋风,不,龙卷风——

就像龙卷风在体内刮起,清本雾识一口鲜血从喉咙中咳出。

“看样子像是断了两三根肋骨。”

天野流荒竖起眉毛,自信的笑容挂在脸上,她耸了耸肩将手摊开。

“东方不败流引以为豪的‘卸力’就只有这点……程度……”

然而,天野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摆在面前的“那个事实”令她惊愕得闭上了嘴。

——什么时候?——

她的手掌,像一张抹布一般软绵绵地挂在手腕上,就像是无骨的软体动物那样,正当天野因看到自己手部的异状而瞪大了眼睛之时,清本雾识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向天野走了过来。

“抱歉,天野会长。”雾识红色的瞳孔反射着天野流荒白色的发梢:“在你揍我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就动手了。”

接着,仿佛是挑衅一般,雾识捧起天野被自己弄折的手腕,为她把关节重新接上。

“如果您还没满足的话,那么我们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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