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的话，倘若是在平日里，只怕说得半句已是被孙武当场拧死。
但今日不同，孙武已是受极重的伤，他能起来挟住小果，完全是因为小果武功低微，再靠着六神归心丸的神奇功效才成的，他虽不知道面前的王檀是何来历，但被王檀用折扇挑倒在地，已是无法动弹，所以只是两眼愤恨地瞪着王檀，一言不发。
莫云更是汗珠已挂满额头，虽说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何要来管这事，但那折花刀正在他脖子底下，别说动，他连说话都不敢说，他的一切，已掌握在了柳归雁的手上，稍有不慎，便会身首异处！
听闻王檀的话，柳归雁哈哈大笑起来。
“我虽极少南下，但却也听闻狂刀门行事一向猖獗，烧杀辱虐之事前几年没有少干，这两年天下丐帮弟子放出风声，颇有改邪归正的意图，现在一看，也不尽真实啊。”
王檀玩味一笑，扇着折扇道：“你不知道，他狂刀门如今靠着势力做起了走镖和盐米生意，官方让道，绿林胆寒，那赚得是盆满钵满。现在的丐帮已是一盘散沙，估计他们收买了丐帮什么上层人物，所以才会四处洗白。”
“还有这等事？”柳归雁一脸惊讶，叹道，“我便说怎会一个门派怎会如此铺张浪费，竟能为举办一个寿宴，将整个荆门境内的大小酒楼全部包上两天，原来是这样。”
“柳兄，或许你现在还不信，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见孙坤现在肥得像头猪似的，”王檀折扇一指孙武，笑道，“现在的孙家，能让人称道的，也就是长子名剑书生孙正，还有这第七子孙武了，不过……”王檀说一半，突然又不说了，明显就是吊柳归雁胃口。
“不过什么？”柳归雁是个实在人，听得兴起，连忙追问。
“若你答应以后不再追我，我便讲与你听，如何？”
“那我不听了。”
见王檀绕半天是为这事，柳归雁斩钉截铁地否定，不留一点余地。
孙武倒想听听这人能说些什么，所以未发言，而莫云在听见王檀叫“柳兄”之时，知道了那把刀的主人是柳归雁，而自己脖子下的那把短刀，只怕便是那折花刀了，性命攸关，此时他心中不断地思索着怎么逃生，哪里还管两人说的这些鬼话。
“啧啧，真拿你没办法。”王檀摇了摇头，又将折扇摇了起来。
“这孙正与孙坤理念不和，虽有真才实学，却被孙坤各方面掣肘，无法伸展手脚，而这威武霸气的七少，沉迷武学，自命不凡，却又脑袋不大好使，更重要的是，他坏！比他老子还坏！至于其他兄弟姐妹嘛，都是无能之辈，不提也罢。”
“哼哼。”
王檀说着，孙武却是一声冷笑发出，但却又不说话。
“尊贵的七少爷，莫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阁下好大的口气，怕是他们在这，你却又不敢放这等狗屁了。”
“哈哈哈哈，我道你说谁呢，别说孙正孙坤，便是你孙家一家老小都在此地，”王檀低下头，俯视着不能动弹的孙武，“又能如何？
王檀微笑着，和气地问道：“我且问你，废物，难道集中在一起，就不是废物了？”
“你说什么？！”
“如字面上的意思。”王檀依然在微笑。
孙武愤怒得要挣扎而起，但他现在已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愤怒，又能怎样？
“他是怎么个坏法？”柳归雁问。
“想杀人便杀人，不论好坏。”
“既然这样，那他们都该杀！”
杀字一出，柳归雁的刀，便是向莫云的脖子抹去。
一张张面孔在杨清风的脑海里出现。
他们又出现了。
他们都是没有五官的无面人。
他们却能发出声音，声音是那般熟悉，却又陌生。
他已是无法回想起那些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只知道，那是“他们”的声音。
昨日之人，昨日之事，恍如过眼云烟，以为记得的，实际已是记不清，以为忘记了的，却又会时刻想起。那怀念之人，怀念之事，想起之时会让人恐惧，但更让人恐惧的是，你已再也想不起他们的模样。
莫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仅凭一面之缘，杨清风可能并无权评价。
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杨清风现在的心中很清晰。
他知道，无论莫云是个什么样的人，那终究是不能杀的。
无论如何，青剑山庄的人，都是不能杀的。
与莫云是什么样的人无关，也与是不是莫云这个人无关。
对现在的他来说，确是这样。
“不能杀他！”
杨清风的声音不大，但却准确无误地传到了柳归雁耳中。
柳归雁手中的折花刀，动是雷厉风行，停也快如闪电。
杨清风的话刚一出，他的刀便已经停了。
由极动到极静，只在瞬息之间。
然而，就算他收得再快，只是这瞬息之间，那折花刀已是移动了很多。
莫云的脖子，已被豁开一个口子，虽不大，但那是要害，此时，鲜血不断的自其中喷涌而出，不见停止的迹象。他不敢动，因为自己的命，已不在自己手上。
“为何不能杀他？”柳归雁微微皱眉。
早已站起身来的小果也是有着同样的疑问，但她却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杨清风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杨清风只是看着莫云，却是迟迟不语。
“这个问题，或许我能帮他回答。”王檀摇着折扇，笑道。
“讲。”
“你手上的人，是青剑山庄的人。”
“青剑山庄？”
“是的，便是如今名气与少林不相上下的青剑山庄，如今少林淡出武林，青剑山庄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正派之首的位置，已隐有易位的趋势，”王檀一脸笑意，用折扇指着莫云，“而你手上的这个莫公子，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便是青剑四贤的老四莫心武的儿子莫云了。”
“青剑山庄的名声在外，多是侠义之士，但我看他却不像什么好人。”
“他确不是什么好人，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王檀却不说话了，只是将目光移到了杨清风身上。
杨清风没有解释，因昨日王檀送他七坛酒之时，赠与他的那首诗，便是已道明他知道自己的过往，既然王檀很明白地不说出来，他也就默契地什么也不说。
“这是我的私事，多谢二位相救，我无心杀他二人，将他们放了吧。”
更多的客套话杨清风一句没说。
“杨兄弟，虽说不该我多嘴，但我还是想提醒你，”王檀看了眼面色苍白的莫云，再看向柳归雁道，“你应该有听过一句话：如今天下，闻折花者众，识折花者无！”
杨清风明白王檀的话，虽说柳归雁的折花刀不是多么神秘，但大多都只是听过，见过的却少，因为见过出刀的人都是柳归雁要杀的人，那样的人，或许已经没有活着的了。现在，他要让柳归雁放了莫云二人，确是有悖柳归雁的原则。
然而，杨清风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柳归雁，等待着他的回答。
柳归雁此时也是看着杨清风，他紧紧地盯着杨清风的双眼，像是想从那双冷漠无神的双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两人静默对视，却迟迟不见言语。
孙武愤怒地瞪着王檀，莫云青色的衣襟已变为一片血红，然而他只是闭着眼，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判决。王檀轻摇折扇，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双眼微眯，饶有兴趣地在杨清风和柳归雁之间扫来扫去，看起来他完全不在乎莫云与孙武的死活，反而对杨清风和柳归雁会因为这事发生怎样的事深感兴趣。至于小果，则是由始至终都保持沉默，事情不是与她无关，而是她知道，无论如何，杨清风都会做出决定的。
一时间，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竟是没有一人说话。
雪还在下，血也在流，偏偏谁都不说话。
沉默，良久的沉默。
终于，柳归雁眉毛扭动，眼色复杂地看了杨清风一眼，咂了咂嘴，将折花刀收了起来，也不多话，只冲着莫云低吼了一声“滚！”
死里逃生，莫云如释重负，急忙从怀中掏出药瓶，快速地吞了下去，一把撕下自己的袖子，将血流不止的脖子包裹住，便是向孙武快步走去。
背着孙武上马，直到离开，他都一言不发，也没有看杨清风他们当中的任何人一眼，他不知道杨清风为何不杀他，但他不感激杨清风，他只知道，自己早晚一天，会将这些人通通杀光！
望着莫云与孙武两人离开，天已透亮。
扑通一声，杨清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雪地之中。
雪未断，北风一如往常，席卷着大量飞雪，呼啸而过，粗暴地抹去所有痕迹，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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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人物身世，关系都正在展开，这本书基调没有那么亮，压抑在所难免，但整体思想导向还是正的。
书中出现的每一个带名字的人物，都是重要人物或者次重要人物，或许有些人只出现了不长的篇幅，但也不一定就是小人物。
透露一下，荆门第一客栈的老板娘和店小二的身份都不简单，以后还会出现。
当然，更多的人物以及他们之间的很多关系，都会慢慢揭开，只要你追读下去，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武侠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