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如潮涌般的往事

在红妮嚎啕大哭的时候,文昊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回忆起了过去的时光。

红妮说的大概是有真有其事的吧。因为关于红妮一家的风言风语不是一个人在传,虽然他不怎么八卦,但父亲是村长,村里发生大小事儿,村民都会找他商量,要他拿个决策,或者主持个公道。

红妮一家出事,父亲田志军跑前跑后,对事件当然了解很深入,记得红妮的母亲郭兰英被抓之后,村民们聚在一起谈论这事儿,他在隔壁房间,也关上了门。但房间并不隔音,堂屋里的谈话还是断断续续传入到他的耳朵里。

大部分村民是以一种看笑话的姿态来谈论这事儿的,先是假情假义表达了对这种不幸事件的惋惜之情,接着便是对案情的各种猜测。

大部分人都赞同郭兰英是凶手,只有少数人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赞同的人认为,田志成确实对郭兰英不好,经常非打即骂。所以,郭兰英实在受不了了,一气之下才对他下毒的。谁知道郭兰英是个笨蛋,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毒死了。

也有人说,郭兰英是气糊涂了,她想要把一家人都毒死,包括她自己。但天不遂人愿,她只毒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女儿幸运逃过一劫,而她却只能去监狱里偿命了。

提出反对意见的人认为,郭兰英应该没有糊涂到要毒死自己儿子的程度。她看上去像个傻子,但是一点都不傻,心里清楚着呢!说不定下毒的人另有其人,而她只是替人顶罪。

最后出来说话的人就是父亲田志军。父亲说,事情已经过去了,郭兰英也已经被抓起来了,她把一切都供出来了,怎么下的老鼠药,下了多少,为啥要下毒等等,都给警察交待了。

事情明摆着的,是她仇恨田志成,所以才下毒毒死他。至于自己的儿子田红亮,完全是个意外。以前都是她给他们盛好了,他们才开始吃饭的。她先给田志成盛了一碗,想着等田志成喝了,等到田志成毒性发作了,再去给田红亮盛。

谁知道她刚给田志成盛了,田红亮自己忍不住馋劲儿,跑到厨房里,拿起勺子就着锅就喝起鱼汤来。郭兰英没拦住,这才造成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惨死。

村民们听了,个个唏嘘不已。过了一会儿,便都散了。

不过,过了不久,就听到有谣言。不过,传的人个个都很神秘的样子,一看到有小孩子过来,便都噤口不言。一直等小孩子走远了,才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文昊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有一次就忍不住问父亲,“村里人在传什么呢?一个个都看上去神秘兮兮的样子。”

没想到父亲却很严肃地责备他,“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掺和。还有,记着,以后不要跟田红妮在一起玩了。听到没有!”

那时候他刚满十二岁,对女孩子还没有什么概念,况且田红妮跟他家距离很远,又不是同班同学,平时,跟田红妮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

但是父亲这一提醒,他有意无意便注意上田红妮了。

当时田红妮的情况是,一方面被村民假仁假义地可怜着,一方面却又被村民们不约而同地孤立着。村里的小孩基本都不跟田红妮来往。

好在她的堂叔田志国一家对她还算不错,不仅收留了她,还供她上学,堂姐红叶也没有把她当外人看。

现在红妮说她七岁都已经破处了,还是被自己的亲人搞的。文昊再联想到当年村民们的窃窃私语,还有对她的态度,他认为红妮说的应该十有八九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郭兰英就有了新的杀人动机,不但是自己被虐待,再加上一条,就是自己女儿遭受欺凌。而且,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欺凌。

然而,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毕竟过去十多年了,而红妮也长大成人,郭兰英也已经出狱,现在也在宁州市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田文昊决定放下过去,不管红妮过去遭受了什么,她都是无辜的,反倒,他了解了这一切,就要用更大的包容心去包容她,用更大的爱心去感化她,要扭转她自己配不上他的错误想法。

他田文昊不计较这些的。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他不追究她的过去,她依然是他心里最美丽的新娘。

文昊抚摸着红妮的后背,心里对她升起了无限的怜爱之心。这个女孩儿太苦了,怪不得她一心想要逃离田家庄,没想到背后还隐藏着这样让人难以启齿的童年阴影。

过了好久,红妮才停止哭泣。停止哭泣后的她又变成了郭锦瑶的样子——一个成熟的、把自己裹藏得严严实实的风情女人。

“所以,文昊,你明白我的心境了吧?我的心早在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再奢望能嫁给你。所以,也请你放弃吧。”

田红妮声音又重新变得清冷、倔强、刚硬、无情。田红妮总是在可怜的小女生、温柔的小女人,强硬的女强人这三个角色之间随意切换,让他无所适从,也无法着招架,每每便顺着她的意思做了她最忠心的“奴仆”。

真的要放弃吗?

田文昊在心里问自己。

“不!不!红妮,让我来拯救你吧!”

田文昊脱口而出。

“文昊,你拯救不了我,我的心早死了。我也曾试着鼓足勇气,想要嫁给你,但每次要动真格的时候,我就害怕了。我总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遭遇,心里就像被刀剜似的难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现在人们常说的恐婚。反正,我真的不想结婚了。”

红妮满脸泪痕,可怜巴巴地看着文昊,就像是一只小猫,可怜兮兮地看着主人,希望主人放下手中的屠刀。

此情此景,文昊还能再说什么呢?

巨大的无力感如潮涌一般包裹着他,田文昊只能奉上自己的双唇,一遍遍吻干红妮脸上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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