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最后的那句话，戳中了程毅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再相信爱情一次的冲动。然而，越是信任一个人，当被背叛时，伤的就越深。
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他是真的怕了。而且，他也没有资格再去拥有爱情了。
即使柳芳打算原谅他所有的一切，继续跟他过日子。可是，自己能给予她什么呢？
物质上吗？
已经一贫如洗，而且还欠着不知道怎么去填补的外债。
精神上吗？
自己意志消沉，乱发脾气，又怎能给她精神上的欢愉？
感情上呢？
程毅承认自己曾经被她吸引迷惑，但这两年相处下来，却只有平静。他知道跟她相处不累，挺舒服的，但要说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还真谈不上。
所以说，程毅就一直搞不懂，这个柳芳到底为什么可以什么都不要，死心塌地跟着他呢？
难道真的是鬼迷心窍爱上了他吗？
可是，他也没有感觉她过多的爱意，跟他在一起时，她也是淡淡的，就像生活就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相互取暖，排遣寂寞。
程毅斟酌再三，觉得还是要把事情坦白出来，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养活柳芳了。
“柳芳，你能这样说，我很感动。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了。别说好日子，就是一般的安稳日子，我也给不了你。你确定，你还要跟我过吗？”
柳芳听了他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摩挲着程毅的脸颊，浮肿的眼睛瞪大了，注视着程毅那已经不再清澈明亮的眸子。
程毅被看得有些承受不住，他握住柳芳摩挲的手，将其放下，勉强笑了笑，自嘲地说道：“别再摸了，再摸皱纹也抹不掉，脸也不会变成年轻时的样子。”
“我呀，就喜欢你这样子。虽然跟你在一起没有轰轰烈烈山盟海誓之类的感觉，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踏实，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柳芳声音很轻柔，慢慢地说着，声音还是很飘忽，有些无力，像是春风中的柳絮，看似毫无力道，但却漫天满地扑向人的鼻孔脸颊，见个缝隙就往里钻。
程毅姑且听之，他提示自己，已经没有资本来享受甜言蜜语，即使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也只有拒绝这一条路可走。
“阿芳，即使你真的还想跟我过，但我却不能自私地去接受。而且，说真的，我已经没有爱的能力了。我怕你跟着我，只能拖累你接下来的大好人生。”
这样婆婆妈妈本不是程毅处理感情的风格，他从来都是打碎门牙往肚里咽的主，在女人面前从来不说软话，但若真心对待一个女人，就会掏心掏肺。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生活，已经让他对女人的信条一次一次订正，一次次改写。
而现在，他居然拖拖拉拉像个丧家犬似的跟柳芳解释起来。
他想狠狠心，什么都不说，一走了之。
但若是那样，自己的所谓自尊倒是顾住了，但对于不明真相的柳芳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还不如将自己的不堪展示在她面前，让她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失败到不能再失败，衰到不能在衰的一无是处的老男人这个事实，然后好聚好散，彼此再无瓜葛，各不想念。
“我告诉你实话吧！这次你被绑架，是因为我欠了对方的赌债，而不是之前跟你说的什么工程出事故什么的。
“我并没有承包什么工程，以前每次出去深夜不归，并不是陪客户吃饭，而是出去赌博了而已。
“而且，因为赌博，我已经将所有的财产都输光了，不光是存款，还有以前跟你提起的那些古董，都没了。”
程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觉得舒坦了一些，但他还是没有勇气抬头看柳芳。不过，不用看他也能想象出柳芳的表情，一定是脸色苍白被吓坏了，接着肯定就是眼眶充血，暴怒之焰喷薄欲出。
然而，空寂维持了很久，所谓沉默中的爆发并没有出现，程毅并没有听到想象中歇斯底里的嘶喊声。反而听到了刀叉划过盘子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过去，柳芳却正用刀叉将盘子中剩下的牛排小心切成小块，轻轻送入口中，合着嘴唇优雅地咀嚼着。
她的表情似乎过于平静了点儿，而这让程毅感到惊诧和不安，还有丝丝的疑惑。
她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心理素质太好？
还是说，她事前已经知晓了？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柳芳开口了，“阿毅，你说的这些我其实隐隐都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糟糕。谢谢你告知我真相。”
程毅深深地看着柳芳的眸子，那双眸子还很年轻，还是很透亮清澈的，但上面似乎蒙了一层如烟似雾的薄纱，程毅觉得有些看不透了。
过了许久，才问出一句：“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身上的气味啊，还有就是你那焦灼的眼神，烟味儿那么重，精神又极度压抑，动不动发脾气，而且，就是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也越来越迟了，每次都是催了几次才会打到我的银行卡上。从这些可以推测，你一定是去赌博了。”
听到这里，程毅更诧异了，“从这些迹象，怎么就能断定我去赌博了？”
柳芳听了程毅的问话，微微一笑，用了风淡云轻的口气说道：“首先，你身上的烟味儿那么大，又没有香水味儿，可以推定，肯定不是出入一般的娱乐场合。娱乐场合是以消遣为主的，精神轻松愉快的人，不可能一直抽着烟。而且，一般娱乐场合，必然少不了女人，有女人的地方，香水味儿必然浓厚。所以，你深夜外出陪客户的这一点姑且听之，但在外面找女人消遣的这个可能性，可以消除。
“那么，假若陪客户的话，除了找女人消费之外，还有一个方式，那就是赌博。用赌博的方式来进行一些面上不能说而双方心知肚明的交易。假若只是陪客户性质的赌博，就不用太当真，精神方面基本上没有什么负担可言。最多是陪陪时间，熬熬夜罢了。
“而你却是精神焦灼，面容憔悴，可以想见，你这种情况肯定是真正意义上陷入了赌博的泥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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