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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你写了一个故事，然后故事里的某一个人物活生生出现在你面前，和你打招呼。
我已经再三确认了这似乎不是做梦。
而且这好像也不是一个恶作剧。
因为他出示了和我一样的身份证，有效期从1990年到2090年，一百年有效期的身份证，独特的防伪标记，这家伙！
是个真人！
26岁，是个帅哥，姓熊，家庭条件还不错的样子。
这不就是我写的死在……哎？死在谁手上来着？
算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向我伸出手来，然后拿出一份稿子：“这是你投稿的文，我看了下，里面居然有我的名字，而且和我个人情况非常吻合……”
我已经瞪大了眼，等他接下来的话。
他终于说到正题：“我正好比你早一点加入‘故事会’，我的作品是《异界军团长》。”
前前辈？不不，我并没有加入故事会，我并不能这样称呼他。
他又说话了：“我对你的故事挺感兴趣的，但我发现你还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没有故事性么，是没有故事性么？
“你喜欢自说自话，而且还是流水账，这是你的本质，还是故事本来的面目呢？”他饶有兴趣的眼神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故事性！”他提高了音调。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文里除了你自己，所有的人都有秘密？”
“你把自己事无巨细地吐露清楚，但所有人！你设计出来的所有人！都没有延展性！一言以蔽之——谜团！你所有的人物都被迷雾包裹，甚至发展不出故事！”
他一通狗血淋头地喷下来，完全颠覆了刚才我对他“温文尔雅”的印象。
我低下了头。
他放缓了语气：“我说啊，你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故事啊？”
我：“我只是想进步，想写一个可以感动自己的故事。”
“好！”他站起来又坐下。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望着他。
他搓了搓手：“你的态度我很喜欢，非常端正，有没有兴趣来小说部？”
这……算是邀请吗？可之前不是还说我写的像散文的。
人物需要一些必要的关系，比如人物本身的一些特质，他的过去，就是他这个人，然后让一切合乎逻辑，然后不同的人不同的特质碰撞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冲突或者矛盾就出来了。
这些我都知道，可就是……
望天。
“王朗，王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回过神来，熊玛琥神色关切地看着我。
“我没事，你继续说。”
熊玛琥叹了口气：“你的文根本就没有主旨，谁都看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了想：“我想讲道理。”
他摇头：“完全没有看到你所谓的‘道理’，甚至你的文看起来本身是非常没有道理的。”
我又想了想：“我很茫然。”
他终于点头：“文字是传达情绪的，你确实很迷茫，也难怪书名会叫《知往》。”
我继续说：“其实我的主旨是‘品质’。”
他敲了敲桌面：“你传达出自己的情绪了吗？准确的那种。”
我：“没有。”
他继续摇头：“所以你和你想象的样子还有十万八千里，就别想着什么‘品质’的问题了。”
……
送走了熊玛琥，我陷入沉思。
诗人北岛诗曾经有一首诗是这样开头的：“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我就想，为什么卑鄙不能是卑鄙者的墓志铭呢？
人类的品质，应该用什么来体现？
世人共同奉行的道理，又应该怎么来表达？
熊玛琥说我的思维太过天马行空，说我没有按照逻辑行事，甚至很多时候与人交谈都显得牛头不对马嘴。
然而我以前是写逗乐的东西的，所谓搞笑，难道不是超越了正常人的逻辑，才能引起的吗？
我进入一种困惑的状态。
最近遇到的这些事，似乎有一种内在的联系，虽然看似没有关联，但是，我总觉得我似乎是忘了什么，没有把某种东西把握住。
叙事结构，起因经过结果……是吗？
我上网查了查，似乎并不是单纯的这样。
结构主义领袖皮亚杰认为：“一个结构包括了三个特性：整体性，转换性和自身调整性。”
一个故事要求有故事性，起码，这个故事首先是个完整的故事，然后这个故事需要翻转，故事内涵的翻转，故事人物脸谱的翻转，人物关系的翻转。然后把不符合逻辑的自洽，微调。
这就是一个故事。
我呢？
我在做什么？
我最初在写一个类似悬疑的故事，在真相将要“呼之欲出”的时候，转换状态，把真相掩盖。
我甚至没有认真去洗清主角的嫌疑，却又没有加重那个故事，我让一群性格各异的人物冲进这个故事，强行把故事撑大。
但我只有一个视角，我只能写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所知，据说这算是一种比较优秀的风格——自言自语的故事。
后来呢？
后来呢？
后来就已经不是“我”的故事了，故事的重心逐渐推移到“五二”这个人物上了，但其实这个“五二”不是一个具体的人，他是一个概念，他可以是一个人，一个物体，一个状态，一个编号，或者一个故事，乃至一个……机器。
就像是“三七”一样。
所以五二是酒色财气里的烟。
他有五十二种抽烟方式和五十二种抽烟用具。
他用五十二公分的手杖。
戴五十二度的眼镜。
用五十二度的眼光看人。
他是五二，五个二，第五二，五十二。
他是谁？他来干什么？他要到哪里去？
他是理想吗？是正义吗？是某种道德吗？
我不知道。
所以故事就崩裂了。
我想到了比“泡面”更好的“第一号”故事。
《一只苍蝇的旅行》，这是我刚定下的书名。
第二号是《徒步两千里》。
那么，我的主旨是什么？
我的理想是什么？
换而言之，我此时在做什么？
浪费了大量时间，只为了被鄙视吗？
当然不是。
我从一开始，这个故事的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三国演义，讲故事。
还有一件事！故事，早就已经讲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