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个星期,我在病床上度过。
在我强烈要求下,五二没有和我一个病房。
于是送饭的围巾姐姐只好每次都跑两个病房。
看得出,她的心情很不好。
她说,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这让我想起我妈,我妈也不喜欢医院,甚至称得上讨厌。
因为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经常要去医院,这直接导致她看到白衣服就好像看到恶魔一样。
对她来说,医院仿佛地狱一样,是一种白色的恐怖。
说真的,我对此难以理解。
因为我也经常去医院,甚至睡在病床上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我从没有对她说起过这种感觉。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里单调的颜色。
医院里简单的环境。
生或死,喜或悲。
我喜欢这里的安静。
仿佛与世隔绝。
总之,我不讨厌医院。
如果没有这一身伤就更好了。
……
“姓名?”
“王朗。”
“年龄?”
“十八。”
“职业?”
“在校学生。”
“还记得袭击你的人长什么样吗?”
我想了一下,又想了一下:“不太记得了。”
“不着急,你再想想?”
“……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大概看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放弃了,一行人往外走去。
“等等!”
说这话的人不是我,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围巾姐姐。
她叫住其中一位警官:“我知道袭击他的人长什么模样。”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
然后她递出一张照片。
距离太远,我看不见。
我听见她说:“这个人叫巫云,性别不明,年龄不明,来历不明。”
迎着众警官惊诧荒唐的眼神,她面不改色继续道:“这个人,我打过几次交道,很不好惹,他(她)在很短的时间里用不为人知的手段收拢了大批社会闲散人员,隐居幕后,十分神秘。”
一位警官忍不住打断道:“姑娘,你是在说梦话吗?这种一听就是小说人物的描述,现实里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吧!”
围巾姐姐冷着脸,仿佛看傻子一样看了那警官一眼,酷酷地道:“爱信不信,反正我知道的都说了。”
他们走了。
新的疑问却冒了出来。
我问她:“你认得那个巫云?”
“不认得,只是见过几次面。”围巾姐姐摇摇头,额前坠下的头发意外的好看。
她偏着头:“怎么,感兴趣?你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人妖?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王朗。”
不知怎么的,歪着头的围巾姐姐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带着诱人的魔力。
我一瞬间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顺理成章地,我转移话题:“你怎么把我们弄出来的?”
围巾姐姐皱皱眉:“刚好有事找你,然后听说你让人带走了,所以就找过来了啊。”
我……说不出话。
如此随意。
围巾姐姐到底是什么人?
算了……
我问她:“你找我什么事?”
她转了转眼珠,分外无辜地道:“没什么大事,找你聊聊。”
行的吧……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很强势。
这很围巾。
所以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话题:“你既然和那个巫云不熟,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她)不好惹的?”
围巾姐姐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他(她)长得那样便太,肯定不好惹啊!”
我想起巫云那张神奇的脸,忍不住问道:“你说这巫云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肯定是男的!”围巾姐姐的语气斩钉截铁,“直觉!”
于是我就有些奇怪了:“他要是个男的,在女生眼里应该是长得挺不错的啊,男神级相貌啊……咋你就觉得便太呢?”
围巾姐姐吐了吐舌头:“屁咧!男的长成那样还不如去死,姐姐我喜欢的是有胸毛的彪形大汉!”
惊了!
围巾姐姐竟然会爆粗!
还有!
她居然喜欢……
彪!形!大!汉!
2333333333……
好绝望!
好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这是什么鬼啊!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喂,你怎么流口水了?”围巾姐姐的声音又想起来了。
“医生,医生,快来一下。”围巾姐姐的声音远去了。
容我静一静。
平心——
静气——
深呼吸——
啊!
抽筋啦!
咔!
咔——
咔……
我还是继续睡觉吧。
未来的路,好灰暗……
……
王朗,我走了。
很抱歉,我的真名还是不能告诉你。
我知道你很生气。
因为我骗了你。
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
从始至终,我都尽量避免、避免着伤害到你。
没想到,最终还是免不了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巫云这一步,我失算了。
下棋的人都知道,一步错,步步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这回,是把自己输得精光了。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曾对我说过,我是个赌徒。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对此嗤之以鼻,这一次,我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我的内心渴望着冒险,没有刺激的生活,会让我发疯。
追寻真相,踏上旅途,这就是我的宿命。
哪怕其中有多少艰难和危险,多少痛苦和伤害,多少疯狂和黑暗。
我只希望我能找到真相。
很中二是吧?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梦想自己以后能成为一个英雄。
但是正如所有的童话都有一个残忍的真相一样,我的英雄梦,在我还未体验到飞扬的少年时期,就已经被碾得粉碎。
生活的重担让我抬不起头也直不起腰,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工作。
仿佛没有尽头。
直到某一天,突然就解放了。
我自由了。
我终于可以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我此时终于发现,我想要的英雄梦,根本就无法实现。
没有正义。
只有妥协。
没有胜利。
只有挣扎。
像是永远无法挣脱的泥沼一样,每个人都在其中挣扎,最后沦陷。
你,我,他。
你们,我们,他们。
我们所有人。
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我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所以我选择了追寻真相,这样会让我有一种成为英雄的快感。
我仿佛回到了肆意飞奔的少年时期。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有梦想有温度的年代。
举着纸风车,就可以跑一整天的时代。
对不起,王朗,我知道,就算我说了这么多,也依然无法抵消你对我骗了你这件事的不满。
你生气,你愤怒,这都是应该的。
其实我不喜欢骗人,就像你不喜欢被人骗。
但是你知道,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啊。
我们都曾经是被最相信的人,骗得最惨的傻子。
都不愿再相信这个世界,却又忍不住、没出息地深爱这个世界啊!
王朗,我走了。
不用找我,我从你不知道的地方来,要去的是你不知道的地方。
路还很长。
我要去远方。
狼狈逃走的五二
2016年10月24日。
我看完了信,深吸了一口气,把信揉成一团,一口塞进嘴里。
嚼碎。
吞下。
终于说出一句:“什么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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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章,我没有杀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