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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清醒后的恐惧
那种似梦似醒的恍惚，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雷特眼中的猩红淡去，渐渐恢复清明。
入目的却是火焰与鲜血交相辉映的狰狞世界，犹如地狱般的恐怖。而在地狱中，他怀里还有一个少女，在无助地哭泣。
“亚铃……”雷特有些含糊不清地低语。
听到这句好像呼唤般的话语，亚铃欢喜地抬起头，看向这个喜欢了好久的少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亚铃？我这是……怎么了？我好像看见了阿尔克斯……”雷特语气微弱地说着，一边开始环顾四周。
然而他却看见一个飞速逼近的身影，犹如一阵风般疾驰而来，由于高速运动的缘故，雷特无法看清那到底是谁，只是觉得轮廓有些熟悉。再想看清一些时，那个身影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同时脖子后面一痛，意识又昏昏沉沉了起来。最后晕过去前，就只看见那个身影满身都是血污，十分狼狈，还失去了一条手臂，伤口处还潺潺流血如流水。
在将雷特击晕过去之后，阿尔克斯也瞬间被亚铃踢飞出去。
亚铃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抱住雷特，一脸警惕地看着摔倒在地上的阿尔克斯，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阿尔克斯艰难地站立身躯，苦涩一笑，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的这个样子罢了，刚刚雷特的神情好像是不记得他陷入疯狂之后的事了。可如果他看到我这副狼狈样，一定会愧疚得想要去自杀吧。”
亚铃陷入沉默，的确，以她对雷特的了解，如果雷特知道自己对阿尔克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的话，不管阿尔克斯是不是异端，他都会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
“所以……这样挺好。他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亚铃，带他离开吧！沃尔特镇已经没救了。”阿尔克斯在说完这句话后，背过身去，慢慢走入被火光映照的黑暗中。
亚铃捏了捏拳头，似乎是想把他给留下，但最后还是微微叹息一声后便无动作。她低下头，凝视着雷特有些脏了的脸庞，不由地伸出手去为他抹掉尘埃。
亚铃有些哀伤。
在这个夜，所有人都会感到哀伤。
良久的沉默，只有周围的火焰发出燃烧的声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的时间。亚铃就抱着雷特，一动不动，静静的仿佛要这么永远下去。
但那终究是不可能的，残酷的现实已经容不得这一点安宁的持续。
不远处响起暴躁的喧嚣声，兽人们的铁蹄，终于踏破了沃尔特镇的大门。
亚铃一咬牙，背起雷特，有些自嘲又有些温柔地说道：“雷特啊，一直以来都是你背我，这次终于也给你赚到一次了呢。”
不敢久留，亚铃开始往那条撤退用的秘密通道奔跑而去，虽然背着雷特，但好歹已经是一个能做到【魔力外放】的准中级弓箭手，还不至于对这点重量束手无策。
当亚铃背着雷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这里的时候，一道璀璨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虚无中绽放，在白光闪烁之间，缓缓的踏出一只人类的脚来。
金色的发丝在火光中闪闪发亮，灰色的披风随着夜风放肆飘动，突然出现的男人昂首望着被火红覆盖的天空，神情悲伤地说着：“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
然后他慢慢走到被遗落下来的【圣克兰奇之剑】跟前，看着这把剑，看着从剑身上滑落的鲜血，再度露出悲伤的表情，独自喃喃道：“终究还是无法逃脱与我一样的命运吗？”
两句话，说完后，在金发男人的视线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兽人军队，蔓延开来犹如洪水一样汹涌扑来。
金发男人，不，应该说是圣克兰奇，这位六英雄之首，曾经终结了【魔龙突袭】的人类至强者，抬起了他低沉下来的头颅，看向那蜂拥而至的兽人们，悲伤的表情已经褪去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明的冰冷。
他森然开口道：“不过是一群卑微到可怜的蝼蚁，也敢踏足这片土地！”
这个夜，变得更血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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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颠簸中，雷特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回到身体的那一刹那，饶是雷特从小便吃惯了苦头，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那是一种全身上下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悲鸣的疲惫感，不是痛楚，而是一种连灵魂都感觉到酸软的疲累。
听到雷特的呻吟，疾驰中的亚铃紧急停下，在地面摩擦出一阵尘烟。她侧过头，喜极而泣，口中不停地念着：“谢天谢地，雷特你终于醒了。”
“亚……铃……”雷特吃力地念叨出她的名字，真是感觉累到连舌头都不想动了啊。
“嗯，是我。雷特，是我！”亚铃失态地哭哭笑笑。
雷特缓缓开口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刚刚好像有人打晕我了。”
“……”亚铃沉默了半晌，然后摇头，说道：“没啊，是你自己晕过去了。”
“是吗？”雷特咬字说话终于清晰了些，说道：“我感觉头有点痛，我……”
然后他就回想起了，自己用那把剑插入了米切尔的身躯……
红色……鲜血……逝去的灵魂……自己，杀人了！
而且是一个圣堂大主教，一个迈入圣域的——牧师！
他又想起了，米切尔狠狠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老人最后声嘶力竭的呐喊。
但是之后呢？他忘记了。
可光是回想起的一切，都让雷特剧烈颤抖起来，疯狂地颤抖，从亚铃的背上翻倒在地。
亚铃一惊，伸出手想要去扶他，可雷特蓦然抬头，露出他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庞，让亚铃伸出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下。
“雷特？”亚铃轻轻呼唤。
“亚铃、亚铃……”雷特猛然抓住她的手，好像个惶恐的孩子，在寻找可以依赖的一丁点安宁。
“我……我……”说不下去，只能颤抖地吐着空气，那双本来已经恢复成宝石色的清澈眼眸，再次因为恐惧而陷入一种仿佛见不到光明的恐惧。
“怎么了？雷特？”亚铃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看到雷特现在这副样子，她真的很心疼。
雷特晃荡的视线终于找到了亚铃的脸庞，看着这张令他心安的清秀容颜，他哽咽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亚铃咬牙，然后缓缓说道：“清醒点啊，雷特！”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雷特似乎没有听进去亚铃的声音，就一直重复地说着这句话语。
亚铃看着雷特慌张到苍白的脸色，猛地从雷特的手中抽出那只手，站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雷特，缓缓道：“给我清醒点啊雷特。杀人？身为沃尔特镇的战士，你到现在，还没有杀人的觉悟吗？”
“我……”雷特仰起头看着亚铃，颤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
“你是一名剑士啊，雷特。你是一名沃尔特镇的战士，注定要走上种族战场的人，你不是说要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吗？你不是要去那个天空吗？不是要去屠龙吗？而看看现在的你吧，像什么样子？”亚铃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全部都吼了出来。
“可是我……我杀的是人啊，是人啊，不是兽人，不是异族，而是人类！”雷特叫着。
“够了，雷特。”亚铃蓦然吼道。“你以为战士这个称号代表着什么？别在天真了好吗？既然你想要成为一名伟大的剑圣，就应该有那种觉悟——哪怕是将手中的长剑，对准人类的觉悟。”
“我杀了米切尔大主教。”雷特轻轻开口。
亚铃的身体一僵，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杀了米切尔大主教！”雷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吼了出来。
亚铃本来还慷慨陈词的身影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不一样啊，人，有时候生下来就不一样了。杀人，如果杀的是普通人，亚铃为了雷特，可以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可如果杀的是一名拥有特级评定的教堂大主教呢？
“不可能，雷特。你不可能杀得了米切尔大主教的。你一定是记错了。”话虽是如此说，可亚铃的语气明显已经有些慌乱。因为她记得，在刚刚那片她始终不曾注意观看的战场，似乎真的有过那一抹洁白，虽然已经被鲜血玷污，但依稀能分辨是牧师教袍的圣洁白色。
“我记得的，我用那把剑，用那把剑刺入了米切尔大主教的身体。我想，我想保护阿尔克斯，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时候，我只想着让阿尔克斯活下去，让阿尔克斯活下去。然后……我就用那把剑刺入了米切尔大主教的身体里面。我……我……”雷特的声音，充满了无助。身体仿佛坠入了无尽的冰窖。
是啊，杀了一名教堂大主教，还是一名拥有特级评定的在整个王朝范围内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顶级牧师。那是会被以反人·类罪雕刻在耻辱之柱上，受尽万人唾骂的大罪行。如果泄露出去，官方与教会根本不会听任何解释，不接受任何人的求情，直接就将他送上死刑台——哪怕是国王，也无法在这样的事情上行使他的特赦权。
沉默……亚铃是还处于难以置信的震惊中。反人类罪啊！对于这个一直以成为王朝伟大战士的少年来说，的确是个难以想象的打击。
忽然，亚铃猛地站起，一巴掌扇在雷特的脸上，响声清脆，雷特彻底的就被打蒙了。
亚铃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盯着雷特的双眼，说道：“雷特，忘了那一切。”
“忘……了？”雷特神情恍惚地念叨。
“没错，忘了他，你没有杀人，没有杀米切尔大主教，你刚刚所说的，不过是神志不清的胡话。”亚铃咬牙道。
“怎么可以忘记？我忘不了，我真的忘不了。”雷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颅。
“给我清醒点。”亚铃按住他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雷特的眼睛，说道：“雷特，你只有忘记，不然呢？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的话，连国王都救不了你的。所以，忘了他，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怎么……可以？”雷特的身躯一震。
“怎么不可以！”亚铃吼道：“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了。所以……拜托……雷特，算我求你了，忘了这件事好吗？”
泪水涌出，浸湿她的眼眶，亚铃突兀地扑入雷特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襟，用脸庞抵住他的胸膛，哭泣着道：“忘了他，雷特，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啊。”
“亚铃……”雷特呆呆地望着突然扑入自己怀里无助地哭泣的少女。
“亚铃……我……”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突然从不远处发出一声仿佛是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响动。
雷特愕然回头，就看到视线的尽头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亚铃也连忙望去，分辨出来了，爆炸的位置，正是刚刚与阿尔克斯分别的那里。
然后……随着这巨大蘑菇云的升腾而起……
天空，下起了血雨。
滴落在雷特和亚铃的身上，将他们染成一个仿佛从血缸里捞出来的血人。
除了血雨，还有一大堆残肢断臂，从天空上掉下。
那是……全部都是……兽人的……
手、脚、鼻子、耳朵、头颅、脑浆、碎肉……血腥得让人忍不住想吐。
至少亚铃是忍不住了，在那里疯狂地呕吐着，雷特却紧紧地咬住嘴唇，看向不远处的那里，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迈步在血雨之中，缓缓走来。
如神、如魔！
PS：我的主角姓雷名特啊！混蛋！才不是西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