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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癫狂的心
画面定格在这么一幕……
巨大的圣光十字缓缓消逝，最终化作漫天飘散的光点，阿尔克斯颓废地软倒在地上，呼吸急促地喘息着并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因为生命力的飞快流逝而逐渐变得无力的老手，攀上了从自己胸膛处穿出来的剑尖。米切尔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漆黑又熟悉的剑尖，不久前他才把那把剑握入手中并因此而陶醉。这一次他又重新接触了这把剑，只不过接触的方式，他从未想过。
米切尔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个低沉着头，全身笼罩在暴戾气息中的雷特。雷特的双手紧紧握住剑柄，手背上还有青筋在跳动。
米切尔神情悲叹，沙哑地说道：“雷特，抬起你的头。”
雷特的身体猛然颤动几下，似乎是在挣扎。但他终究还是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头颅，露出了因为暴戾所以狰狞的面孔，以及一双充斥着野兽般狂躁的血红色眸子。
“啪——”沉闷的响声忽然的回荡起来……
米切尔几乎是用尽了自己仅存的力气，狠狠地一巴掌扇在雷特的脸上，同时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他是异端！雷特，你为了救一个异端，向我刺出了这把剑！”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令雷特愕然。他眼中的狂躁渐渐褪去，回复了以往明亮的宝石色。然后……雷特的手开始颤抖，他看着米切尔苍老的面容，再低头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脑里轰隆一声炸响，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雷特不知所措地念叨着。
米切尔有些吃力地说道：“雷特，你不是说过你能控制得住的吗？这把剑指向都将是异端！可为什么如今的你，却举起这把剑守护在异端的身前？”
“我不知道！”雷特摇着头，想逃避什么似的，拼命地摇着头。
“阿尔克斯的灵魂已经被玷污了，他没救了！”米切尔蓦然抓住雷特的肩膀，嘶声道：“杀了他，雷特！你要杀了他！不然他一定会给我们人类带来灾难的。”
“他是异端！”
“他没救了！”
“杀了他啊！”
一遍遍……一遍遍地重复着……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这样的话语不停地在雷特的耳边回荡，冲击着他的心灵……
渐渐的，雷特的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
“烦死了！“他说。
米切尔用来摇晃摁住雷特肩膀的双手蓦然僵住，他脸上布满了惊骇的表情，呆呆地看着雷特，像是在看一个无比陌生的存在。他嘴里念叨着：“你了……雷特……不，你不是雷特了！”
一股冰冷无情的气息，从雷特的身上缓缓升腾而起，那是一种对生命的冷淡，对世间万物的漠视。
如同高高在上的天主，在俯瞰着人世间的生离死别，面无表情。就好像人类不可能因为一只蚂蚁的死去而产生悲伤地情绪，他们的眼里，蚂蚁的存在与否，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雷特现在就是以这么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眼神，看着米切尔，如同看着一只蚂蚁。
米切尔曾经感受过这样的气息，那是在六十年前。一条位于第一序列的巨龙突袭神圣之城，王朝首都化为一片废墟。米切尔正是从废墟中爬起来的人中的一员，他亲眼目睹了那一条巨龙仰天长啸后降下了一个靠人类个体绝对无法复制的超大型毁灭类魔法，夺去了首都数十万人民的无辜性命。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被人民鲜血染成血人的米切尔抬起头颅，也像是一只蝼蚁，仰望天空上的巨龙，看到它的眼神，冷漠如高高在上的帝皇，不，比帝皇还要冷漠！
如今雷特的眼神，真是像极了当初的那头巨龙，视众生为蝼蚁。
米切尔悲伤地说道：“你终究还是无法抵挡这把剑的侵蚀。”
雷特通红的眼睛里，有两种光芒在不停地碰撞，那是犹豫与决绝。
他沙哑地开口道：“我已经快要一无所有了，所以请不要把我最后一丁点在乎的东西也夺去。”
“但他已经沦为异端，他是人类的叛徒，他亲手将沃尔特镇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米切尔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我会救他的。”
“你救不了的。那是他自己选择的沦丧，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说着，米切尔轻轻的抬起手，似乎是想抚摸雷特的头。
“我说过的吧……”雷特盯着他苍老的面孔，缓缓开口。
悄无声息地起了风，风中带着一些不自然的气息。
米切尔的指尖上渗出一点一点的圣洁白光。
雷特轻轻地说道：“我绝对不会再让人从我手中夺走任何的东西！”
随着这温和的话语的，是无声的残酷！
雷特猛然抽出了贯穿米切尔胸膛的【圣克兰奇之剑】，鲜血如水柱般喷涌而出，迸溅上高空，泼洒他一身。米切尔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却又在瞬间咬紧牙关，用尽仅余的力气将右手高高举起，想要发出最后的声音。
随着这只右手的高举，从他指尖渗出来的圣洁白光越来越多，在半空盘旋，似乎要凝聚出什么东西来。
“裁决……”米切尔发出最后的呐喊。
可是……
仅仅只喊出了两个字，未能呼唤出魔法最后的真名，他就被雷特霍然飞起的一脚，踹翻在地。
然后就看见雷特一脚踏出，狠狠地踩在米切尔的胸膛上，用双手将剑高高举起，没有一丝颤抖的——刺下！
冰冷的剑锋直接从米切尔的头颅穿过……
脑浆混着鲜血流淌一地。
在半空盘旋的白光则瞬间消失，老人的生命彻底归于虚无。
雷特孤身踏立在米切尔的尸体上，单手按住剑柄，抬头仰望火红的天空，鲜血在他身上滴落，如神如魔！
这种力量……这种仿佛身体里面每一块肌肉都充斥着的、无穷无尽般的爆炸性力量，真的是……
“真的是……太棒了啊！”雷特突然用空余的左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仰天长笑，就像疯子一样！
“这股力量！”他能清晰感受到从剑身上不断出来的庞大力量，令人如痴如醉。
“只要有了这份力量，我就可以实现我的梦想了吧。”他喃喃着，神态恍惚。
“让整个世界，都铭记我的名字。我会变得很强大，比任何人都要强大，比圣克兰奇还要强大。我将超越所有。”雷特自言自语着，陷入了深沉的疯狂。
他独立于一名圣堂大主教的尸体之上，陶醉于强大之中，无法自拔。
就好像有一个泥潭，泥潭伸出了无数的手掌，拽住了他的脚腕，要将他往无底的深渊里拖去。然而他非但不反抗，反而很享受这样子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雷特心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如果能将这份强大的力量一直维持下去，他真的做什么都愿意。因为只要有了这份力量，他就能完成自己想要的一切。
“再也没有人能从我的手中抢走任何的东西。我会到达那个龙的天空，征服它！我会成为整个世界的英雄，会成为比圣克兰奇、比撒拉尔多还要伟大的战士！”
“我会被人民崇拜！”
“我的名字，将千百男流传在传说中！”
“我的荣耀将会不朽，成为永恒！”
“这就是我一直所期待的……将所想所愿的一切都实现……力量！”
“任何阻挡在我前方道路上的绊脚石，都要被我全部斩杀！”
越来越疯狂……越来越疯狂……真的很像一个自我陶醉的神经病……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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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克斯摇晃着虚弱的身躯，慢慢站起来，看着那个傲然而立、疯狂而语的身影，他呆滞又愕然。
“雷特！”阿尔克斯忽然叫了起来。
但是没有反应，雷特仿佛完全听不到一样，连一个视角的余光都没有瞥过来。
“雷特……”阿尔克斯痛苦收缩，拖着自己的身躯走近。
走近……他看到了雷特脚下的那个尸体，那把插入尸体头颅的长剑，涌出了一种仿佛要窒息般的震惊。
米切尔！一个佩戴有【圣光十字】，迈入了圣级领域的圣堂大主教，竟然会成为一具尸体，被雷特践踏在脚下。
那个少年，那具被鲜血染红的瘦弱身躯，傲然、冷漠，继而衍生出一种绝世的孤高！
在这孤高中，还有疯狂的暴戾，还有嗜血的狰狞感。那种仿佛一看到都要被疯狂血色所侵蚀的感觉，阿尔克斯也感受过。
那是在前段时间……他独自去镇子外面的森林中散心，然后遇见那个恶魔时所体验到的恐怖。
甚至比那个还要悠远与深沉！
这下子不仅仅是雷特对阿尔克斯陌生了，连阿尔克斯看着现在的雷特，也完全找不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阿尔克斯颤抖着嘴唇，他为了力量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与一切，但他绝不会出卖雷特。就像雷特明知道阿尔克斯已经沦为异端，还是举起手中的剑刺向米切尔一样。
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弟，有着不输给任何亲生手足的感情！
“雷特，你怎么了？”阿尔克斯一边呼喊，一边走近。可雷特就像是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般，哪怕他叫得再大声，雷特也依然是置若罔闻，依然是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犹若疯癫。
终于完全来到了雷特的身前，那份惊骇越来越浓郁。与雷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阿尔克斯第一次看见雷特露出如此疯狂的神态来。在他的记忆中，雷特是和他一样的孤儿，为了博得沃尔特镇居民的肯定与尊重，他一直努力着、奋斗着、拼搏着，固执地琢磨每一个细节，他头上那条蓝色的护额布，就是他为了激励自己而绑上去的。
雷特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的——迷失自己！
阿尔克斯看着雷特那与以往判若两人的疯狂神态，脸上浮出了哀伤。
然后……就像雷特刚刚想打醒他一样，阿尔克斯也扬起了自己的拳头，拳头上面包裹了一层淡淡的暗紫色光辉，朝着雷特的脸颊，猛然击出。
结果却是阿尔克斯飞了出去……
雷特用一种超越了阿尔克斯认知的速度，几乎在一瞬间之内，格开了阿尔克斯的拳头，再一拳反打回来，巨大的轰击力甚至让阿尔克斯有种自己的鼻梁被打碎了的感觉。
“挡我？挡我？敢阻挡在我前进道路上的人，不管是谁，都得死！”雷特瞪大了眼睛，两颗炎柱子都要凸出来了似的。还有猩红的血丝在眼球上放肆蠕动，显得十分狰狞恐怖。
他霍然拔起插入米切尔头颅的那把【圣克兰奇之剑】，双手将此剑高举。
天空为此响起轰轰的雷声，蓦然地划过一道炫目的闪电，刺破了火红的夜空。闪电照耀下的他的身影，疯狂如不可一世之神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