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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穿过胸膛的那把剑
崩塌的房子和烧焦的废墟……到处都是火红的景象。
可是为什么这个火红的夜，在雷特的眼里却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死灰色？
那是一种心灰意冷的悲哀，明明身处火海，他感受到的只能是连骨髓都要冰冻起来的冷。
“你还是——不够坚强。”阿尔克斯俯视雷特，眼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雷特很熟悉的温柔。
因为以前的阿尔克斯，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
“雷特。”阿尔克斯说：“我们永远是兄弟。这一点，我绝不会否认！”
说着，他手中所持的火焰之剑瞬间消融，重新涌回他的体内。然后他猛然扯开自己胸前的衣服，露出一个诡异的纹身图案。
那是一朵暗紫色的火焰，明明是死物，却分明地感受到它的灼热，恍如一团真的火一般，跃然在阿尔克斯的胸膛处。
阿尔克斯扬起了自己的手，狠狠往自己的胸膛——也就是那朵暗紫色火焰之花抓去，指甲刺破皮肤，深入到肌肤里面。鲜血从伤口留下，沾染了阿尔克斯的整个胸膛，触目惊心。
阿尔克斯咬着牙，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是承受了莫大的痛楚。
就这么的，他从自己的胸膛撕扯出一滴诡异的血液，暗紫色的血液漂浮在阿尔克斯的手上，一出现，周围的空气隐隐约约的扭曲起来。阿尔克斯也在瞬间萎靡，似乎是丧失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
阿尔克斯苍白地笑着，对一直死寂的雷特说道：“雷特，有了这个东西，你一定可以活过今晚的。”
然后……
他猛地将这滴血液狠狠拍在了雷特的胸口上，暗紫色的血液与雷特的胸口一碰触，就迸发出璀璨的紫色光辉，照耀夜空，如梦如幻。
雷特那一潭死水的脸上，终于抽搐了几下，露出痛苦的神色。
再缓缓趋于平静……
雷特晕眩在地上，而阿尔克斯则虚弱地蹲在雷特的身边，看着他的脸，很沉默……
终于，阿尔克斯站起身，说道：“我要走了，雷特！这次我真的要走了，哪怕前方是地狱，我也要前行。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时，你已经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战士。”
阿尔克斯转身，没有一丝的留恋。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个饱含沧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走？你能走去哪里？”
火红的夜色中，走出一抹洁白。是象征着神圣的牧师长袍，而且按照圣堂特定的等级制度，这件衣领上镶嵌有金色条纹，并且背后用金丝编制十字架图案的教袍，唯有圣堂大主教才可以披上。
每一位牧师必有属于自己的教袍，就像每一位剑士必有属于自己的剑一样，必不可少！而且在等级森严的圣堂，教袍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也代表了虔诚度数的高低。任何一位胆敢违规穿戴高于自己教职的教袍的狂徒，都将面临圣堂裁决所的至高审判，甚至会被冠以【渎圣】之罪，不给任何解释机会地走上绞刑台！
所以阿尔克斯在看到这件长袍的瞬间，浑身已经喷发出暗紫色的火焰，竭尽所能地爆发出最快的速度，试图冲入那无尽的火海中。
不是每一位大主教都是强者，但是很遗憾，沃尔特镇只有一位大主教！而这位大主教，是一名实打实迈入圣级领域的绝对强者。
现在的阿尔克斯，与雷特交手尚还打得个有来有往，他根本就没有资本与能力去挑衅一名圣级强者，哪怕对方只是牧师，但天与地的等级鸿沟可是再怎么样都无法弥补的。
火红的黑暗中，一只苍老的老手伸出，枯瘦的指尖上流动着圣洁的光辉，还有老人苍老的声音在回荡：“樊笼！”
就像是真的出现了一个无形的牢笼。
阿尔克斯在奔行的过程中，哐一声撞在了透明的墙壁上，跌翻在地。忽——暗紫色火焰迎风而涨，阿尔克斯翻身跃起，挥使着暗紫色火焰狠狠撞向那无形壁垒。
但哪怕再怎样暴戾的攻击，也丝毫没有撼动这座无形樊笼的分毫。暗紫色火焰被弹了回来，阿尔克斯被那巨大的反冲力给推飞。
阿尔克斯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缓缓从火红夜色中走出来的苍老身影，低喝道：“米切尔大主教！”
火光映照下，赫然是被零点钟塔的大崩塌牵扯进去的米切尔，只不过那种程度的崩塌，除了对他的行动造成了些微的影响外，就没能让他多付出些什么，甚至连洁白的教袍也未曾沾染一丝的尘埃。
米切尔冷冷地看着阿尔克斯，森然说道：“阿尔克斯！就是你吗？把沃尔特拖入地狱的叛徒！”
“呵呵。”阿尔克斯冷笑道：“叛徒？我对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什么归属感，何来背叛之说？”
米切尔的老脸微微抽搐，他愤怒地说道：“你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年！”
“二十年来的异样目光，我也已经受够了！”阿尔克斯咆哮道。
米切尔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怜悯与哀伤，他想要夺取【圣克兰奇之剑】，是因为他坚信只有这把剑落入圣堂的手中才能更好地发挥出力量，而不是与雷特间的矛盾，否则他早已经把雷特给杀了。同时，在【魔龙突袭】平息之后被调派过来的他，负责沃尔特镇的战后重建与复兴，在这里生活了近六十年的他，爱着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他也是从小看着阿尔克斯长大的老人之一，看到过阿尔克斯一次次的努力还有一次次的失落。这位负责整个小镇精神信仰的老人，从不奢望阿尔克斯能够信奉天主，因为他明白这个孩子的心中，只要不出现憎恨、厌恶、仇视的情绪，就已经是最大的信仰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阿尔克斯竟然会走到这一步！竟然会把自己的家园，亲手拖拽入毁灭的深渊！
米切尔仰起头，久久不语，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老人不说话，被困在无形樊笼里的阿尔克斯更是不敢言语。
终于，米切尔重新将视线投向了阿尔克斯，只不过他发出的声音冷厉得像一把刀子，满满都是杀意。他轻轻说道：“阿尔克斯，你已经回不了头了！哪怕你想转身，主也不会宽恕你。”
“天主宽宏，却唯独对异端——不容！”说着，他一挥手，宽大的袍袖卷起一阵皎洁的银光，银光闪烁，最后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这个光辉凝聚的巨大十字架悬浮于半空中，分外耀眼夺目，其中散发的恐怖气息，更是犹如大海般深沉不可测。
“圣光十字？！！”阿尔克斯为之绝望，甚至都生不成一点抵抗的情绪来。
圣光十字！一名伟大牧师在迈入圣域后，由教皇亲自颁下的象征身份的徽章名称。一个能以圣级徽章之称冠名的神圣魔法，就足以证明了它的不凡。
事实上这个魔法的确无愧其【圣光十字】之名，那是唯有圣级牧师才能够使用的攻击型神圣魔法，位于魔法金字塔的第六阶梯之上，被称作是牧师最有代表性的攻击魔法。
在天差地别的等级鸿沟下，面对这个由米切尔施展的【圣光十字】，阿尔克斯真的没有哪怕一丝侥幸的可能。
圣光十字越来越近，璀璨的光辉刺痛他的眼，阿尔克斯全身笼罩在灼热的银光中，快要融化了似的。
米切尔眯起了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以圣堂大主教以及沃尔特镇元老之名，剥夺你人类的身份。异端！你的名字，将被雕刻在人类的【耻辱之柱】上，受尽唾骂！”
【耻辱之柱】，一根矗立在首都大天使广场中心位置的一根巨大石柱，右乌尔科斯一世在建国初期亲自督建，上面雕刻着人类历史传承以来所记载着的所有异端之名。正如其名，被刻印在这根柱子上的人，都将被引为人类之耻，受尽唾骂，遗臭万年。甚至后代进行称呼时，第三人称为——【它】！
或许是银光的照耀，或许是听到【耻辱之柱】所引发的苍白，亦或许是对于死亡来临的恐惧。
阿尔克斯的脸上惊吓得没有半点血色。
他只能慢慢地看着，倒映在瞳孔中的【圣光十字】越来越大，最后将整个视线都覆盖。
而身处刺眼光辉之下的阿尔克斯，渺小得像只蚂蚁。
在这无穷尽的神圣之光面前，哪怕他将灵魂典当给恶魔所换回来的力量，也是微不足道。
要——要死了啊！
阿尔克斯好像认命般闭起了双眼。
出卖了所有，换回来的一点点希望的火光，被掐灭了！
自己……终究是要死于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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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身处无边无际的火海……
有种仿佛要窒息的灼热感，还有胸膛处传来的火辣辣痛楚，那是一种连五脏六腑都要被烤熟的滚烫。
放眼望去，遍地是疯狂跳动着的，犹如魔鬼在肆虐的火焰，连天空中满满的都充斥着毁灭气息的火球。
崩塌的房子与烧焦的人们……
肉被烤焦以及血被蒸发的腥臭味道……
残桓断壁……
曾经的繁荣逝去，兴盛过的土地化作满目疮痍的废墟。
耳边回荡着令人厌恶的火焰跳动时发出的啪啪声，还有战士的怒吼，野兽的咆哮，与金铁交戈的锵鸣声。
就连鲜血在地上流淌的声音也是清晰可闻……
火红、血红、猩红！这片土地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到处充斥着深沉如地狱般的恐怖，哪里还有光芒——可以照耀他的光芒？
忽然的，真的有光芒在闪烁了！
在那里！
一个用圣洁光辉凝聚而成的巨大十字，漂浮在空中，宛如神迹降临……
可是——在那圣洁光辉映照下为什么有个如蝼蚁般卑微的身影？而且为何那个身影会这么眼熟？
阿尔克斯！
他的兄弟……他一直以来都以来着的大哥……
雷特挣扎地爬起来，望着那个在圣光下快要消融掉的身影，神情渐渐癫狂！
父母走了，莉亚阿姨走了，爱丽丝不见了，沃尔特镇变成了一片废墟，都没有了，都没有了啊！
而现在，那该死的圣光连他所剩不多的一丁点东西都要夺走吗？
要夺走他的兄弟吗？
从小照料着自己，看着自己成长，亦父亦兄的那个人，要被该死的圣光焚化为灰烬吗？
慢慢的，空气中弥漫起了疯狂的味道。
血液在沸腾，胸膛里有股气在积聚，滚动着久久不息，体内仿佛有什么在觉醒了。
像一头洪水猛兽睁开了眼睛。
更像一头巨龙，在肆无忌惮地咆哮着，在呐喊着。更像是一个恶魔，在玩弄人心地蛊惑着、引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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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切尔眯起的眼睛里，充满了异样的情绪——愤怒与怜悯，哀伤与抒发郁气后的愉悦。对于阿尔克斯，他心里的感情真的很矛盾。可不管他如何怜悯这个孩子，其犯下的滔天大罪已经是一个不可弥补的事实，他绝对无法原谅——
就因为这个孩子，王朝四大圣地可能要削减其一，人类荣耀之地濒临覆灭，战士的故乡沦为废墟，自己守护了近六十年的家园……化成了地狱。
他怎能不怒？怎能不悲？怎能不恨？
所以他绝对的无法原谅！
想到这里，米切尔终于不再犹豫，那停留了近一分钟没有落下的巨大圣光十字，随着他的一个手势，轰然下压，就要将阿尔克斯彻底裁决！
“或许……”米切尔神情恍惚地喃喃而语。“离去吧，孩子，你就在这里默默死去吧。虽然可能会有违教条，但你的名字我会保守的。不让它刻上【耻辱之柱】，算是主对你最大的宽恕了吧。”
圣光普照……耀眼得恍如正午的太阳。
然而……
“米切尔！！！”
他的背后响起了，咬牙切齿又撕心裂肺的呐喊……
以及……
滴落鲜血的，穿过自己胸膛的那把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