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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容和顾远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应了双胞胎那句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随着年岁渐长，也不知是性格使然，这两个人的不同是越来越明显了，到了大家都能轻易分辨的地步。
顾容的下颌尖细，脸颊却圆润，经过超市的路人都经常见到他坐在柜台上，穿着背带裤晃荡着两条小腿，招呼着过路的客人进来买东西。
大家都说这孩子的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甜，殊不知他确实是刚偷吃了货架上的蜜饯儿，小手都被陶雁秋打肿了也改不掉这习惯。
顾远的脸型细瘦，眼眸也更漆黑，帮忙看店时只会冷静地说出商品的价格，多一句闲话都没有，附近的老人都说顾老二好像不会笑，其实他当然会笑，就在顾容把偷偷藏起来的话梅放进他嘴里的时候。
陶雁秋基本一天都会在店里，只有在傍晚时会先独自回家开火做饭，留顾容顾远看店，不久他们就能听见一句响彻街头巷尾的话：“大宝二宝回家吃饭。”兄弟俩就利索地把门锁上，把钱箱里的钱揣进兜里，和旁边卖鞋垫的老奶奶道了别，手牵手走过盛夏里充满市井气息的街道，那一年他们五岁。
只有在当天收益可观的情况下，晚饭才能看的见荤腥，当天只顾容拨拉着盘子里绿油油黏腻腻的菜彻底没了吃的性质，一粒一粒往嘴里送着米饭。
陶雁秋用筷子敲敲他的碗边，“这一碗饭不吃完你待会儿别想出去。”。
她这些年操心费力，毕竟是二十啷当岁的姑娘，初为人母就得独自拉扯两个男孩长大，没缺胳膊断腿就算好的，更何况还收拾的干净漂亮。也难怪陶雁秋脾气长了不少，模样倒是没改变，双眼的灵动还是如同少女。
顾远凑到顾容耳边说：“八妹说让咱们吃了饭去公园玩他的溜溜球你忘了。”
顾容听了也不管好不好吃了，三两下就扒干净了碗里的饭，拽着弟弟一步三跳出了家门，把陶雁秋的话关在门里。
有一个小男孩自己在公园荡了很久的秋千，远远看见兄弟俩跑来，高兴地蹦下来，结果整个人拍在水泥地上，激起旁边尘土飞扬，起来的时候膝盖流血如注，皱着眉裂开嘴正要哭，顾容一个巧克力球塞在他嘴里，及时的制止了。
这是柳荣轩，是李翠翠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独子，因为上面有七个姐姐，所以大家都叫他柳八妹。要说他长得也真是对得起这名字，抛开那白净的小脸不谈，就连骨头架子都比同龄的男孩生生小了一圈，他姐姐那些旧衣服也有了用武之地。
顾远蹲下去，拍拍柳荣轩身上的土，掏出一小块干净的手绢系在他的膝盖上，顾容则是得意洋洋地站到秋千上，“八妹啊，你小心点吧，这个月你摔第四次了。”
柳荣轩嘴里有东西，含含糊糊地说：“我，我不叫八妹，我不是女孩子。”这是他无数次的重复这句话了。
顾容打断他：“东西呢，你拿来了吗？”
柳荣轩从裤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圆形小物件，双手捧着，像是在进献什么宝物。他眼角上挑，表情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显摆。
对于那个年代的男孩子，尤其是像他们这种不富足的家庭，溜溜球是奢侈品。就好像谁有了那个能在指尖翻飞的东西谁就有多大能耐一样。没人不被这种虚荣心虏获，就连顾远也一样。
陶雁秋很久没有给他们买玩具了，上次还是在经过路边摊的时候，一个老人所卖的竹签上扎着小蜜蜂的玩意儿，顾容看见那扑棱的小翅膀就走不动了，在地上赖着不走，极尽撒泼打滚之能事。逼迫着陶雁秋掏了腰包。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平静的结束，当初那一顿棍子挨的让顾容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敢再提买玩具的事情，好不容易看见了溜溜球，赶紧就攥到手里。
顾远抿了抿嘴唇，问道：“八妹，这是李婶给你买的吗？”
柳荣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不是，这是我二姐前两天回家给我的，她没收她学生的。”
顾容把玩了半天也没掌握到要领，把溜溜球扔到顾远怀里，负气地坐到一旁。
“喂，你们还在玩溜溜球，真丢人。”来人是张强，外号叫二栓，比他们大两岁，已经上了小学，自封为这附近的孩子王。他胖的像狗熊一样，身边捧臭脚的小随从却瘦不拉几的像只猴，两人站在一起也是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柳荣轩见了他就吓得直发抖，曾经张强欺负他都是家常便饭，李翠翠不止一次找上门，直弄得两家人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小一辈的事情也没有解决。
直到顾容偷偷把他家的马蜂窝给捅了，他才长了记性。
顾远站在柳荣轩跟前，问道：“你想干嘛？”
张强耸耸肩，“没什么，就是看你们可怜，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你们还挺开心。”
顾远不想再与他做争辩，拉着那两人便走，张强还在后面不依不饶，“今天我去的游泳馆，那才叫好玩呢。就是你妈不会让你去。”还伴随着阵阵嘲笑。
天渐渐黑了，三人并排往家的方向走，顾容的脚步也没有来时的欢快。柳荣轩先打破沉寂，“我知道南街那边新开了家游泳馆，还有特别长的滑梯。”
顾容摇头，“再好玩有啥用，家里不会同意咱们去，南街又那么远。”
柳荣轩走到前头拦住他们的步子，“咱们偷着去啊，我妈给我的零花钱还剩很多，我请你们。”
一个请字打动了顾容，顾远还要在说些什么，顾容捂住了他的嘴，信誓旦旦道：“别怕，有哥呢。”
他笑着说的，露出两排白森森的板牙，和一个漏风的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