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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转眼到了冬至当天,朝臣们都随皇帝在大庆殿斋戒,忙个不停。皇城内西华门有个偏僻的小型校场,归皇城司使用,这皇城司乃是守卫皇城的禁军,直隶于皇帝。校场两侧有观礼台,内站了应征太子伴读的三十多名世家子弟,他们的年龄介于九岁到十二岁之间,高矮胖瘦各有千秋。寒风凛冽,礼部的考官们却迟迟不到,很多考生都撑不住了,纷纷吵着要阿保加披风,送暖汤热身,还有的已经臭骂考官们架子大了。大太监王安见太不像话,不禁赔笑上来:“各位公子能否保持队形,殿下和各位大人马上就到。”诸人一片冷笑,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体弱多病,至今还坐轮椅不能走路呢,怎么可能会亲临考场。放眼望去,只有两个孩子始终在原地不动,一个矮而胖,一个高且瘦,除了偶尔互相鄙视一眼,基本就像沉默的石头。几个贵戚家的阿保平日尊贵惯了,唯恐天下不乱地吵着天冷,别冻坏自家公子。
众人闹得正欢,却不知校场后的几棵树后停了顶软轿,轿中的赵曦静静看了许久,才摆了摆手,轿夫和随从们立刻轻轻巧巧往校场靠近。近看时身穿朱衣的官员雁行尾随其后,竟是脸色铁青的礼部考官们。之前这群人不是保奏谁谁谁家的儿子,谁谁谁家的孙子吗?这下可在殿下面前打了脸。随行太监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殿下驾到!”那边的大人孩子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扔了手里东西跪拜。
轿子停下了,小太监来喜细细的声音响起来了:“都平身吧。”众人这才起身,又给考官们行礼。赵曦由一名身强力壮的太监背了下来,那些亲随们小心翼翼打量着大楚储君的模样:只见他约莫十岁上下,和陛下一样身形修长,样貌虽没完全长开,小脸也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却丝毫不掩耀眼夺目的天人之姿。赵曦不能去高高的观礼台上吹风,就让人搬把椅子都放在平地,太监将他放在椅子上,来喜立刻从身后取出大氅,将太子裹得严严实实。赵曦看了他一眼,来喜便说:“开始吧。”王安唱名每点到一人,他便用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余光却不时扫下始终站直的俩小子,待唱到“上官泓”和“司徒朗”时,之前两个站得纹丝不动的家伙分别应了声。胖的是上官泓,瘦的是司徒朗。赵曦嘴角微微上扬,打断了王安:“抢傻狍子的就是他们?”气力颇不足,却是清清朗朗的好听。深秋皇家狩猎时,有两个小孩却因为同时射中一头傻狍子大打出手,两家的爹嫌丢脸,各自捞起来暴揍。皇帝皇后路见不平,要平分那猎物给他们,谁知俩小子谁也不同意:“请求陛下和娘娘准许我们再打一架,谁赢归谁。”皇帝朗声大笑,司徒朗和上官泓两个刺头就此声名远扬。
王安忙说:“回殿下,正是他们。”赵曦点头,开始督考。第一关是应试者与皇城司的当值将领交手,扛过三招的就算过关。禁军何等水准,就算对小孩子手下留情仍旧是淘汰赛,有人当场被揍得嚎啕大哭。最终扛过三招的只有五个孩子,其中司徒朗扛了七招,上官泓全凭皮厚耐揍撑到第八招。皇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发一言。随后转到室内文试,先是口头提问,然后一人一张试卷,一盏茶内交卷。才面试两三个人,正襟端坐的太子殿下频频抱着肩膀发抖,随即软趴趴往下滑去,唬得贴身的来喜背起殿下就往软轿跑:“殿下又发热了,快去传太医。”软轿飞一样地往内城奔去,来去如风。
考完解散,那群少爷公子如遇大赦地往宫外冲。司徒朗和上官泓却默契地互看一眼,并肩走在最后。上次没打出输赢,考试没考好又闷一肚子气,怎能不打?待官员和众人都走了,浑身是肉的上官泓照着司徒朗的脸挥去,司徒朗哪里是吃素的,还手一掌化去力道。两人连续过了几十招,胜负不分,两家的下人知道劝解无用,也不浪费口舌。俩人打得欢畅,一旁的王安却看不下去了,他的事还没完呢:“太子殿下刚才留了口谕,要两位公子去内廷相见。”这俩小祖宗若入选太子伴读,以后东宫不得鸡飞狗跳?两个一脸稚气的黄门侍者从角落里闪出来,施礼道:“两位公子,这边请。”
上官泓没进过内廷,一路上看着各处的宫阙楼阁挺开心,但司徒朗是个警惕性极高的人,只见庭院深深,道路且长,越走越荒凉。他不禁问:“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小黄门健步如飞:“见太子殿下啊。”司徒朗气呼呼站住了:“说谎,前面分明是冷宫,谁没事跑那里去。”说完他也愣住了,自己不过是安国公的庶子,前几年连司徒府的门都没进过,怎么会像熟门熟路一样认得清楚呢?
小黄门有点懵,上官泓闻声一脸防备,身为安平侯的孩子,警觉性还是很高的。两人互相对视,竟然有了同仇敌忾的味道。小黄门怎么劝说他们都不肯走,那人急得上来就要拽他们:“小祖宗,再不走殿下要怒了。”上官泓一脚将人踹了出去,司徒朗怒喝:“说,谁指使你们害人的?”有人朗声笑道:“你们这次还挺团结嘛。”依然中气不足,但心情显然是极好的。
瘦却挺拔的小孩随之从树后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太监。他换了雪白袍子,头上也只系了简简单单的白色发带,眸子朗若繁星,不是赵曦又是谁。司徒朗有瞬间的失神:眼前的皇太子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他之前还不是动辄要人背的吗?怎么现在行走如风?赵曦见小黄门被踹得有点狠,竟然亲自将其扶了起来:“带他去瞧瞧太医。今晚就不用当值了。”上官泓拽了司徒朗一把,两人慌得拜倒,乖乖,竟踢到了殿下的人,不会被治罪吧。
赵曦淡淡道:“起来起来,慌什么。”两人见太子确实没生气,这才站起来。赵曦笑道:“父皇准孤自选伴读,孤以为你们还不错。”两人表示惊喜到了,皇太子竟然选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功课还不好的他们当伴读,没听错吧。正要仰天长笑,赵曦却咳嗽了两声:“准备一下,我把考题放在这里了。”两人一脸懵然,原来内定了人选也要考试。他顿了顿:“冷宫外的夕阳挺美,待会可以一起看。”司徒朗见他背着手就走,潇洒得不带走半点云彩,和传说中随时会挂的病秧子判若两人。
这厢来喜早托着个盘子躬身等候,上面两个密封的信,分别是太子亲笔手书的“司徒朗”“上官泓”,小孩子的心总是好奇,不由分说拆开来看,要是考诗词曲赋他俩都得自觉滚走。上官泓的考题是抓到皇宫里的小白猫,还特意交代那猫不仅脾气坏,养它的猫奴更难缠,被猫奴发现、身上有抓痕咬伤都会被淘汰;司徒朗不太认字,还是来喜念出来的:去绮罗轩偷林婕妤养的小白兔,但前提是不能被她的獒犬咬,也不能被狗追,违者淘汰。
让胖墩上官泓去翻墙抓猫,明显嘲笑他的体重;而司徒朗怕狗人尽皆知,还曾被大娘养的恶犬咬过请了太医。可恶,太子爷就是故意的,上官泓攥紧了拳头,看看司徒朗:“你怕吗?”司徒朗咬牙,昂头:“怕的是小狗。”决不能认输就是了。来喜还不忘补刀:“太子殿下还让小的问两位,万一被抓到,你们怎么说?”俩人呲牙,敢情还不准出卖主考官。他们指着对方,眼皮都不眨一下:“他指使的呗。”来喜绝倒。
火红的太阳一点点西斜,落霞满天,远远将皇城角楼的剪影映得格外苍凉。起风了,硕果仅存的黄叶从树顶飘落在清幽小径上,更添冷冽。赵曦百无聊赖地坐在冷宫的高高台阶上,贵重的孔雀毛大氅被他漫不经心地当了坐垫,这般干冷,估计快下雪了吧。自家老爹心善,亲政后将先帝冷宫的妃嫔全部放归娘家,这里早空了,如今已是赵曦出来散步又能避开众人的好去处。轻到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显然轻功不错。
果然,司徒朗气喘吁吁冲过来,怀里还紧紧揣只白兔。赵曦瞅着他:“那只狗你怎么处理的?”司徒朗说:“那狗张嘴要叫,我把它踢晕了。”说着还发抖,显然还在怕那只大狗咬到自己,也是难为了他。司徒将兔子杵到皇太子眼前:“殿下,现在还回去吗?”赵曦挑眉:“为什么要还回去?”太子爷敢情是看那女的不爽,司徒朗脑子反应了过来:“殿下,那我们把兔子烤来吃,怎么样?”赵曦看着那只可怜的兔子,头回没了慈悲之心:“嗯,我的人,你随意调遣。”小黄门被派去御膳房讨御膳房讨要各种调和跟刀具,御膳房的主管太监柳江听说太子殿下要吃烤兔,不仅屁颠屁颠将调和送了来,还送来好几样新鲜小菜和嫩嫩的炖野鸡、炸羊腿等,各个香艳欲滴。内廷司的人早瞧见了,立马就近收拾了雪香阁,火炉、桌椅等无不具备,还跑前跑后搭手。赵曦见人多了,早让侍从推来了轮椅,若无其事地端坐其上。
上官泓也回来了,他将小白猫拿给小黄门,洗了手立刻扑向食盒:“好香啊。”走过来时,小胖子见赵曦皱着眉不举箸:“太子爷,是不是太医不让你吃肉?”赵曦默认,上官泓却不以为然:“您怕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没酒喝凉水。”赵曦显然没专心听:“你把猫奴打昏了?”上官泓得意地举起袖子:“得感谢娘亲的小鱼干。”原来小胖子贪吃,平日出门都揣着小鱼干、肉干之类的吃食,猫自然也喜欢小鱼干,哪里需要抓呢?若不是得意之下迷了路,他回来得会更快。赵曦抿了抿嘴:“什么是明朝没酒喝凉水?”上官泓笑道:“意思是反正也天天生病,你吃不吃都一样。”赵曦笑了,对啊,反正万年旧伤并不是禁食就能痊愈的。大厨司徒朗端来了烤好的兔肉,这汩汩的香气,大罗神仙确实有心思咬上几口的:“开动。”
肉还没吃完,林婕妤就带人牵着獒犬找来了,獒犬东闻西嗅,领着她走到冷宫外头一堆还没收走的兔毛前。林婕妤顿时嚎啕大哭:“我的乖乖,谁下的毒手啊。”司徒朗听到犬吠越来越近心下不安,那女的该不会放狗咬自己吧。赵曦细心:“有孤在呢,接着吃。”说完啃了一口野鸡腿,颇为享受。犬吠声越来越近,只听个嚣张的声音来到窗外:“谁吃了我的兔子,滚出来。”
赵曦使个眼色,来喜就出去了:“大胆泼妇,竟敢来聒噪太子殿下。”林婕妤登时唬矮了半截,低声道:“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能把我的兔子平白吃掉啊。”赵曦自然又听见了,他整整衣服,换上一副骄横跋扈的嘴脸让人推轮椅出去:“吵死了,还不把这聒噪的疯女人给孤绑了扔出去。”司徒朗上官泓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太子殿下这副纨绔嘴脸是存心要搞事啊,身为伴读,他们怎么能落后呢,当即跟了出来。
就有几个太监大着胆子过来捉林婕妤,林婕妤暴跳如雷:“我是陛下封的婕妤,你们敢动我试试?”人和狗的气势让众人的动作迟滞下来,赵曦抬了抬眼皮:“一个小小的婕妤,见孤不行礼还敢惊驾,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林婕妤情知开罪储君没有好下场,只能忍气跪下:“妾身拜见太子殿下。”赵曦却没让她起来:“来喜,孤的孔雀裘呢?”来喜情知就在雪香阁的凳子上,也只能睁眼说瞎话:“回殿下,可能是落在西华门校场了,咱家这就去找。”装模作样吩咐小太监去西华门寻找。
赵曦道:“也好,孤且在这里等着。”又和俩小子寒暄:“今天风大,晚上肯定星星多。”司徒上官两人上道,不停东拉西扯。腿都跪麻的林婕妤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太子在刻意寻衅,忍着怒气站了起来:“殿下,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又是偷吃我的兔子又是羞辱我?”赵曦转过身来:“只顾说话了,倒忘记你还在。”林婕妤已经气半死,他还在火上浇油:“不过,我们方才是吃了兔子,可你哪只眼睛看到兔子是你的了?”司徒朗上官泓哪肯不帮腔:“那是御膳房送来的小食,怎会是你的兔子?”“你说是你的,你叫它会答应吗?”赵曦表情越是淡定,林婕妤越是发狂:“不认账是吧。”竟然下令放开獒犬的绳子:“我给你们看证据。”小黄门来不及阻挡,獒犬就嗅着气味就朝司徒朗扑去,千钧一发之际,赵曦从轮椅上起来推开他,自己迎上獒犬,一道白光骤然把狗劈为两半,林婕妤吓瘫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