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玄尊降世名赵曦

狄布罗指挥就近的众妖魔将他和曹若兰团团围住,显然打算一网打尽:“神尊,属下今朝送您上了路,说不定天庭会把幽冥划给我管。”曹若兰闻声更加心疼,凑在他耳边说:“你快走,不要管我。”神尊满眼含笑:“就不。”还是初见时那副顽劣少年的神情,抬头看着狄布罗:“还是我送你一程比较好。”说完他合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浑身的光芒更加耀眼,天地为之风雷震动,瞬间刮去了漫天黑雾,光明重现旭日东升。他比寺院里最庄严神圣的神像更加尊贵冷清,而白衣上的斑驳血迹则增添了几许悲壮决绝。他以指尖为剑,那狄布罗察觉了不妙:“先天真元……快跑……”拔腿就要跑,神尊一个箭步飞去,直直刺中他的心脏,魔头瞬间爆裂尸骨无存。曹若兰幽冥都走过一遭了,倒也不怎么害怕这么凶残的场面。


满天妖魔在他的光环笼罩下瞬间土崩瓦解,那打得正酣的酆都大帝不解地回头,登时气得大叫:“你……你不要命了吗?”神尊身上的光芒飞速减弱,身子都要透明了,这是要寂灭的迹象,他却还不忘调侃:“多年不打架,退步了。”说着已经站立不稳了,曹若兰看得心疼不已,赶紧飘过去扶他。神尊瞧着曹若兰,笑得很无害:“多……多谢。”酆都大帝又惊又气,马上要过来查探。神尊忙摆手制止:“别过来。”他的后退连带着曹若兰一起摔在地上,他的先天真元已毁,神力丧失大半,酆都大帝但凡近身三尺以内,定然被本尊吸入体内,幽冥地府重地就再无主神坐镇了。曹若兰已经无力把他扶起,只能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那酆都大帝满眼忧心,却只能退后:“好吧,反正你挂了我也不存在了。”神尊嘴角又渗出殷红的血,曹若兰慌得拿袖子给他擦拭,抬头看时,酆都大帝已经不见了,他要马上回地府处理后事,确保一旦寂灭时幽冥世界不会发生大乱。紫微大帝气息微弱,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曹若兰吓坏了:“你没事吧?我……怎么才能帮你?”那神仙迷迷糊糊道:“好温暖啊。”他从来没遇过这样温暖舒适的怀抱,彻底人事不知。他们该何去何从呢?曹若兰焦急地张望四周,空空如也,没有皇宫禁苑,更别说活物活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幽冥之路,离人间越来越远,只是吃力地抓起神尊背在身上,竟然没什么重量,而且他的身影还在继续淡化、消失。这么好的神尊,她不要他寂灭消失,她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就这样,游魂背着神仙走了好久,远处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妖魔提着刀枪剑棍之类的武器过来仔细查找,口口声声说:“那个半死不活的神仙去哪儿了?上头说一定要杀了他。”“听说他还算个有良心的正神,可谁让咱们拿人钱财呢?”眼见妖魔越来越近,周围又没有可躲的地方。慌得她一咬牙,将半截身子都不见的神尊团了团,用力塞进了鼓着的肚子里,微弱的神光彻底消失了。妖魔们走过她身边,上下打量一番:“是那个血崩了的游魂,晦气。滚。”曹若兰赶紧飘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觉得肚子越来越沉,身上也没了半点力气,身后仿佛出现一道光,她本能地倒回去追光的方向,终于力气不支,倒在地上就昏过去了。等她醒来的时候,赵瑱正照拂身边漂亮的小婴儿,笑眯眯守在床边:“亏得有程清河在,才保住你们母子性命。”


母子?难道?她顾不得和皇帝说话,一把抢过包裹严实的孩子来看,果然,他嘴唇有些发紫,双目紧闭,和神尊足有九成神似。原来,曹若兰匆忙中把行将寂灭的神尊塞进了肚子里,反而让他度过亿万年岁月最大的劫难,此刻正昏昏睡着养神呢。孩子都是娘身上掉的肉,见小皇子呼吸若有似无,她心疼得只抹眼泪。赵瑱在旁开解道:“孩子无大碍,乳母已经喂过他了。”曹若兰看着合着双目的孩子,又想起清风苑中他吃着爆米花的俏皮样,含着泪又笑了,他是神尊也好,幽冥之主也好,从今天起他就是自己的儿子,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保护他周全。


偏赵瑱还取笑她:“有了儿子果然不一样,连朕都不理了。”曹若兰抿嘴一笑,心想:“要是你知道孩子的来历,还不得放太一宫供起来。”神情一放松,觉得浑身骨架都痛得要散了,本想多抱抱孩子,但也只能疲惫地将孩子交还给皇帝:“好生照看我儿子。”赵瑱宠溺地抚摸她的头:“快睡吧,有朕呢。”梦里有只温暖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始终没有松开。


皇三子出生在清晨,落地时紫气弥漫整个坤宁殿,整座皇宫的人都看到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在半空中遥叩坤宁殿,其后绕殿三匝,才各归四方而去。 赵瑱惊奇不已,这才后知后觉明白神尊要赐给的其实是皇三子,又是道歉又是拜谢过其实已经躺在坤宁殿的紫微大帝后,他给小皇子取名曰曦,一切仪制皆比照太子。江北又呈来嘉禾,一茎九穗,赵瑱大喜,登上宣德楼大赦天下。其赐民爵一级,高年、鳏、寡、孤、独钱帛若干,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赵瑱还在曹若兰反对下封她的寡嫂为平原郡君,河东曹氏一族为官者加俸三月。他还跟皇后开玩笑:“看来,永宁公主的封号得下次用了。”曹若兰恼得捶他:“老不正经。”赵瑱哈哈大笑:“朕老不老,兰儿还不知道?”曹若兰羞得蒙上了头,怎么哄都不肯出来。


如此隆重的封赏张如眉自然气不过,奈何她怀的是半魔之身,孩子竟比赵曦迟出生了一个多月,生下的儿子倒是白白胖胖,可出生之日京师下了百年不遇的暴雨,百姓死伤过百,都城大梁的人都说皇四子是不祥之人,民怨沸腾。和赵曦出生时的震动天下、祥瑞辈出相去甚远。赵瑱虽然也高兴,但皇后心知那是狄布罗的孽种,焉能不天怒人怨?难怪当初无法进皇觉寺参拜神佛。想起无端惨死的紫微星君,那个说过要保护她的孩子,纵然有了曦儿,她依然不能忘记他。皇后暗暗擦干眼泪,轻描淡写告诉皇帝,皇四子生辰撞上天灾,若大肆封赏恐天下失望。赵瑱深以为然,不过赐了些珍宝而已,连给皇四子的名字都普普通通:赵时。这皇子取名是有讲究的:因天下需避讳皇帝之名,故而未来储君会尽量避开常用字,虽然曦这个字不算太生僻,但时显然是常用字。孰轻孰重,天下皆知。张如眉嫉妒得咬牙切齿,对曹若兰母子恨之入骨。


紫微大帝,准确的说,现在已经叫做赵曦了。赵曦本以为自己随着与狄布罗那场耗尽真元的缠斗而寂灭了,谁想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满是讨好的女人脸,正抱着自己晃得头晕。他下意识就使法力将其轰走,结果一只又小又嫩的白手挥舞来挥舞去,怎么也弄不走这讨厌的女人。更可怕的是还听到了有人说要给自己喂奶,那女人立刻笑嘻嘻地当众就要宽衣解带,这简直是灭顶之灾。他神力几乎全无,但思路转得极快,猜到自己被曹若兰救下,才阴错阳差成为了人间婴儿,当即说着“走开”,结果发出来的只是呜哇呜哇的叫喊,刚出生的孩儿自然是不会说话了。


不过,这喊声倒有些力气,慌得已经躺下的曹若兰跌跌撞撞起来:“把儿子给我。”她接过孩子,赵曦立刻抓住她的衣襟,将小脑袋靠过来,很快就安安静静地在母亲的怀里睡去,那是他最信赖的地方。小皇子不哭不闹,一连睡了好几天,慌得赵瑱就硬要让奶娘摇醒喂奶。赵曦瞪眼蹬腿的抗议,哇啦哇啦誓死不从。曹皇后知道儿子这条命是捡来的,哪敢让别人委屈了他:“我儿不喜生人,别让他闹了。”赵瑱这才罢了。曹若兰深知神仙不近烟火食,更遑论接受乳母?


想了半晌,她吩咐找来大豆,将豆子磨碎煮沸后榨出热热的浆液来亲自喂食,赵曦才就着她的手将豆浆喝掉,咂着小嘴又沉沉入梦。从此曹皇后将全部心思都用来给儿子打理吃喝了,唯恐他一个不高兴绝食把自己给饿死。为安全起见,她还跟皇帝商议,妃嫔们和王公贵族送来的东西都不准进坤宁殿,直接被处理了。因赵曦没人抱着也不闹,曹若兰便让内廷司将乳母和阿保们全部弄走了,亲自带儿子。赵曦不喜母亲以外的女子靠近自己,林月华她们最多给小皇子晃晃摇篮,根本不敢碰触他,倒是陈贵李忠抱他时抗议声音会小很多。


赵瑱前两个皇子身子骨都弱,皆不到半岁就夭折了。赵曦更糟糕,出了娘胎就得吃药,一日也不曾中断过,分明就是用药罐子吊命。赵瑱为了儿子能活得长久,还专门起了个“虎头”的小名。张如眉觉得自家儿子才更配这个,当着皇帝面多说了几句,谁知赵瑱不高兴了:“曦儿起小名是为了好养活,这你也要争?”是以赵时只混了个大名,连个父母称呼的小名都没有,偏心如此,也难怪张如眉气急。程清河救下皇后和嫡长子立了大功,赵瑱本想封他为太医院院正的,但程清河无意仕途,便担任了皇三子的专职医官,日日来坤宁殿报道,让赵曦吃的药比饭还多。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正因为赵曦体弱多病,赵瑱每每下了朝就往坤宁殿跑,还笨手笨脚地要抱他,赵曦嫌不舒服,龇牙咧嘴做鬼脸抗议,却被赵瑱狠狠亲一口:“乖儿子,就知道你喜欢。”赵曦觉得脸上湿乎乎的脏死了,奈何手被裹在襁褓里,便向曹若兰投去求救的眼光。曹皇后笑眯眯地隔岸观火:“虎头,娘累了。”赵曦真想拆她的台:“你刚睡醒,哪里累了。”念及自己此刻失语,只能任赵瑱抱着继续傻乐,心中暗恨紫微星宫那帮鸟人还不来找。其实他哪里知道,那帮神仙早就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了,是他自己神力近无才感应不到。佑圣真君见神尊对自己的到来毫无察觉,叹气道:“我们先回吧,反正星宫还有个假的能对付一阵。”鉴于无法替他疗伤,众神化为祥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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