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一五:花园

大乌鸦几个振翅便掠出百米,速度越来越快,出了枯木林,进入一片蒸腾紫雾的腐烂沼泽,下方黑暗中隐约传来咯吱咯吱啃咬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发光芦苇照亮了小片的黑暗,随着沙沙响动,芦苇丛里亮起蛇鳞的滑腻反光。

到了沼泽边缘,一条碎玻璃铺成的小路伸进迷雾,道路两边矗立路灯,亮着幽绿的光芒,凑近了仔细看,在灯罩里发光的是一堆怪物的眼珠!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地摇颤,小山般的身影排开雾气,如同一艘冲出雾海的幽灵船,裹挟着旋风驶过玻璃小路。

这是一头足足有十米高的木乃伊怪熊,浑身缠满宽如蕉叶的亚麻布绷带,它直立行走,圆鼓鼓的熊头显得十分滑稽,眼睛则是两团明亮的靛蓝色火焰,垂下肥大的前足,从足尖伸出锋利如刀的钢爪。

乌鸦飞过怪熊头顶,继续向前,又和一群木乃伊犬相遇,这些狗有着尖尖的嘴巴,舌头歪出半拉,脖子和肚皮被绷带缠得很细,简直要断掉一样。

木乃伊犬成群结队地跑过一座紫雾弥漫的破旧花园,一直向远处去了。

乌鸦飞近花园,下方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散落的碎石,入口处的铁门锈蚀得只剩框架,小路被杂草掩盖,两旁矗立着灰白色大理石人像,有执剑的骑士半身,有披甲挺枪的角斗士。

花坛占用的空间最多,各种各样狰狞扭曲的植物张开那粗如手臂的根茎,像是垂死之人抠进泥土的手指,花枝间长出一尺长的紫色尖刺,散发着剧毒甜香。这些植物大多盛开两三尺宽的囊形花苞,里面不是花蕊,而是一根根密布尖牙的长舌!

飞至花园上空的大乌鸦陡然下坠,从天空笔直地砸向地面,它的身躯沉重如铁,转瞬间就轰然坠地,碎石泥土飞溅!

听到动静,一个庞大的黑影挤开怪异植物,来到大乌鸦砸出的坑洞前面。

“卡利斯托,就不能好好降落吗?”

黑影嗓音沙哑,像是划玻璃的声音。

叮当一声,铁提灯放在地上,光芒透过四片熏黄的玻璃,照亮了黑影的模样。

这是一个人形怪物,皮肤像是黑灰色岩石,穿着一件破旧鹿皮夹克,腹部浑圆,大小不一的空洞前后通透,内部不见任何脏器,徒有人形。

他的四肢如同烤弯的松香,细窄的脖子顶着一颗心形脑袋,两圆一椭三个空洞取代了眼睛的位置,头发则是直竖起来的绿色叶片,间杂十几根莹白色发光蒲公英,随风轻摇。

从怪物身上大小不一的洞里流泻雾气,漫过腰际,铺散地面。

“飞的太快了,我忘了月牙堡附近有禁空领域,黑彼得,快把我挖出来,有入侵者。”坑里传来乌鸦的说话声。

“稍安勿躁。”

怪物挥舞铁锹,铲出一团覆盖光亮黑羽的毛球。

毛球伸出两只脚站立,从翅膀底下拔出脑袋,乌鸦抖了抖身上的毛,显得很愉快。

“过了午睡时间,公主大人应该在阳台上。”黑彼得吐出一口浓重雾气,脑袋上三圆一椭的眼睛看向迷雾遮蔽的花园深处。

“嘿,给我点果子。”

乌鸦伸出一只翅膀,质感十足的羽毛卷成手的形状。

“我也不多了。”

黑彼得犹犹豫豫的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泛着荧光的滑腻眼球放在乌鸦‘手’里,眼球每颗都有茶盏大小,红色蓝色的瞳孔仿佛还在盯着人看。

乌鸦伸嘴啄了一个,一跳一跳的走向花园深处。

灰雾浮动,张牙舞爪的怪异植物发出嘶嘶尖啸,有的甚至突然拉长,朝着乌鸦咬去!

乌鸦并不惊慌,一挥翅膀,疾风骤起,吹得它们七零八落。

很快行至花园尽头,怪异植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深紫色的薰衣草,花穗子上缀着毛茸茸的小花,宁静的香味随着雾气四下漫卷。

花园出口是一扇缠绕常春藤的铁艺门,半扇敞开,目光掠过圆石小路,尽头是一座极为雄伟的双子古堡。

作为基座的梯形承重墙久经风雨,已被侵染成灰黑色,绕着中庭一圈的木头阑干显然是新换的,洛可可式样的象牙木雕小廊柱整齐排列。

基座承载双层结构的上部建筑,两排靛蓝色琉璃窗围绕古堡外墙。古堡是左右对称的,纵轴线上两个双子尖顶相对于庞大的基座来说娇小了一些,却衬托出它的厚重与威严,古堡唯一的入口是两扇雕花黑木门,几乎有二十米的高度,覆满了三色堇和木兰花浮刻。

大乌鸦走到门前,扣了扣门环,拖长的吱呀声响起,一双有力的手臂从里面拉开巨门,穿着白色西装的怪熊迎了出来,他有一身肆意张扬的毛发,两颗硕大如斗的眼球辐射出暗红光芒,尖牙密布的嘴巴一直咧到耳根,似是在微笑。

大乌鸦没有和怪熊交流,穿过稍显清冷的黑白马赛克地砖,顺着直通二楼的宽台阶拾级而上,很快穿过一条挂着萝莉肖像画的廊道来到古堡靠右侧一间主卧室门前,用嘴轻轻啄了啄门。

“进来。”屋里响起女孩的声音。

大乌鸦推开门,阳台上随风扬起的黑色窗帘半掩着一张靠背椅,整张椅子黑铁铸成,椅背是一团盘绕蠕动的铁蛇,一只古典风格的哥特萝莉靠在椅背上喝茶,娇小身躯陷入巨大的椅子,像被它吞进去一样。

萝莉有一头浅灰色中长发,云鬓上压着镶嵌黑曜石与碎钻的船型发卡,长裙曳地,黑白两色丝料与花边反衬出极致的色差,从裙底露出黑色高帮鞋。

“是卡利斯托啊。”

她轻轻喊了一声,转过一张精致柔美的面孔,肤色是薰衣草的淡紫,一颗瞳孔橙红,一颗瞳孔淡金,像是可爱的波斯猫。

古怪的是,有细密针脚从发间开始往下爬行,绕过小巧的琼鼻,从松软红唇的边缘滑到脖颈,接着急剧铺散,蛛网般的缝合痕迹占满了宽领衫间露出的大片肌肤,她竟是用针线缝合而成的,如果拆掉缝线,那精致美丽的哥特萝莉就会‘哗啦’一声坍塌成一堆肉块。

“夏洛特殿下,有几个入侵者进入永夜地域了!”大乌鸦飞过卧室,直接落在萝莉面前桌上。

哥特萝莉用涂着黑色蔻丹的手攥住了鸟颈,稍微一捏,眼珠就落在她的掌心,鸟头上只剩下两个诡异的窟窿。没有流血,密密麻麻的黑色触须在眼眶里蠕动不停。

萝莉拢着玻璃球似的眼珠,淡金色的眸子贴住指缝往里看,星宇等人的影像在眼前飞速划过,她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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