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四七:隐情

刚过正午,还没到泡温泉的时间,两人穿过大厅,在后院的湖中亭榭吃了一些小食。温泉村是个僻静去处,人不是很多,泥藻丸流的消费也不贵。

到了午后,他们走出大厅,沿着麻石路向村子里走,转过一个路口时,一人迎面结结实实地撞在星宇身上,星宇向后趔趄两步差点摔倒,再看那人正是名叫七草的萝莉,她重重摔在地上,磕破了膝盖,怀里抱着的纸袋也掼坏了,褐色药粉洒了一地。

“啊!”

摔倒的时候都一声不吭的萝莉看到纸袋破了,却惊叫起来,脸上显出焦急绝望的神色,她伸手想拢起药粉,可是地上的脏水已经浸透了它们。

“你赔我,你赔我!”

七草涨红了脸,揪住星宇的衣襟不放。

“是你撞到我的吧,速度那么快,又不看路,我虽然好说话,但也不能任你讹。”星宇的目光转到她的竹篓里,蟹都没了,应该是在不远处的集市上卖掉了。

七草松开手,慢慢地跪坐在地上,从她微微下拉的唇角可以看出萝莉心中强忍着委屈,眼中有泪光浮动,但始终没有流出来。

“那么多的蟹,再去抓几只不就得了,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嘛!”星宇摆摆手,带着阿米从她身边走过。

萝莉从地上爬起来,胳膊、腿和旧裙子上沾满了泥点,膝盖上的伤口还流着血,她擦了一把脸,垂着头离开。

走出几步,阿米忽然拉了拉星宇的袖子示意他回头,星宇转过脸,便看到女孩单薄得令人心疼的背影,摇晃晃晃接连撞了几个行人,挨骂了也一声不吭。

他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追过去拉住七草的肩膀:“我给你赔偿,要多少钱?”

谁知萝莉奋力甩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滚!我不要!”

“你跟着她,我去一趟药铺。”星宇吩咐阿米后匆匆离开。

药铺就在前面不远,很大的门廊,台阶和门槛很高,柜台也很高。狐狸伙计不时地转身拉开一个长抽屉,抓一把生药,再转身放在铜秤里,细长的手指对药材分量把握很准,每次都恰到好处。

星宇问刚才的女孩拿了什么药,狐狸冲他挤挤眼睛,道:“嘿,你想泡她的话,这倒是个好方法。她的萝奴患重病快死了,全靠参汤吊气,家里已经入不敷出,小姑娘每天捡些蟹发卖,其实不值两文,卖上一周才勉强够抓一次药的钱哩。”

另一边,阿米跟在萝莉身后,穿过几条越发灰败破旧的街道,来到村子边缘位置的一处宅院前。木门已经朽坏成黑色,半扇敞开。院落里,路面被野草淹没得看不清了,老旧的窗棂挂满蛛网,穿堂而过的风带起一股积年的霉味。

阿米悄悄跟上去,看到烛火熏黄的拉门后面躺着一个男孩,瘦得皮包骨头的胳膊伸出被褥。他的面颊深陷,眼睛却极为明亮,有一种小鹿般的温和。

七草跪坐男孩身边,伸手挑亮灯火,内疚地说:“对不起,阿越,药被我弄撒了,有个男孩想要可怜我,被我骂走了。”

“你做的很好。”男孩费力地扯起一丝笑容,像是在为她骄傲似的,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七草垂下头,扁着嘴,眼眶被涌动的泪水湿润了,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榻榻米上,“他就是个大坏蛋!”

喊完这一句,她整个人蜷成一团,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不一会儿,就传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是个善良的人呢,他如果没有萝莉的话,你就跟他走吧……病痛折磨我已经太久了,就让我安静地淹没在尘土里。”

“你瞎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七草握住他的手,感觉到死亡的冰冷已经侵入皮肉和骨头,就快男孩要枯萎了。

阿米在外面听到了一切,心想,星宇有自己的萝莉,倒是不太可能收留这姑娘,而且柔弱的七草也抵挡不了那两位萝莉王者的倾轧。

院外传来脚步声,阿米转过头,来人却不是星宇,是几个穿着黑西服的猫鼬。它们比寻常猫鼬大上一号,鼻子上架了单片眼镜,用一根细金链子连到胸前口袋,双手背在后面,显得很严肃。

“欠下债该还了,不要让我们难做。”猫鼬手里转动一支粗钢笔,把欠条几乎贴在七草脸上。十片金叶子的债务对于一个没有什么收入的破家来说简直就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再宽限几天吧,几天就好……”七草手指绞在胸前,越说越无力,她心里明白,自己如论如何也还不上这笔钱。

“‘泥藻丸流’用三千片金叶子收购这座宅院,包括后院的温泉,你们考虑考虑。答应的话,不仅能还债,说不定能带他去世界上最大的医院‘深红之馆’治疗,就算是神泉治愈不了的绝症也有救呢!”猫鼬的语气透出一股诱惑的味道,其实深红之馆根本就是传说中的地方,就算是万金也难求一见。

七草看了一眼阿越,男孩用平静而坚定的目光告诉她,这屋子是不能卖的。男孩说,等他死后,可以从天人那里拿到一笔补偿,足以还清债务,可是猫鼬不吃这套,如果今天见不到现钱,就把他们赶走。

七草正着急无措的时候,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欠条。

星宇扫了一眼,“本息一起十片金叶子,不是很多,何必把家给卖了。”

叮叮当当,金子落在猫鼬的手里,星宇撕了欠条,又把一个纸包塞到萝莉手中,里面是满满的参粉。

“看来你们是碰到贵人了。”猫鼬讪讪地笑了两声,带着人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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