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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几十秒后，邱碧终于忍耐不住：“想好去哪儿了？”
青年点了点头，从桌上抓过那枚镌刻着高城坚垒的硬币。
“三国。”
“我能问问为什么选汉末吗？”
眼见隋和神色迟疑，女子赶忙补上一句：“当然，这是个人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
隋和苦笑，心里暗想着“假使在新手阶段就驳一个怎么看起来怎么像是boss的中立人物的面子，那我的名字不该叫隋和，倒该叫龙傲天”——“剑与魔法的世界太危险，我没把握；一五一七年的中欧也乱得很，我一不想被正教徒烧，二不想被新教徒烧。相较之下，三国就要安全的多，而且汉末的大致历史走向我还是清楚的，情报上也不会太吃亏……”
青年的叙述意犹未尽。女子则用捧哏式的语调追问了一句。
“听上去话没说完，还有别的理由吗？”
隋和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方才开口。
“而且，每个男人的心里，不都有一个三国梦吗？！”
女子一咋舌。
“……刚刚你还在权衡利弊，现在已然是个中二。”
不理会邱碧的嘲笑，隋和愤而抄起硬币，转身就走。然而在走出几步后，隋和停住脚，猛回头。
“你干嘛跟着我！？”
跟隋和一起停下来的邱碧面色从容，像是没看见隋和脸上的怒色：“我是你的新手指导啊。大部分人就连玩个桌游，也要有人带着才能玩好第一局……”
“我还以为自动售票机早就取代了售票员呢。”
“这又不是坐公交，只扔个硬币又不能一了百了——在故事正式开始前的过场中，我会尽可能的给你一些提示。总不能让新人一无所知的栽进去嘛。”
隋和冷眼以对。
“你有那么好心？”
邱碧坦然作答。
“反正是凑凑热闹。”
隋和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好拿着硬币，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上接天穹的光柱近前。
从刚刚两人对坐着的地方来看，这仅仅是一柱光束，别无特异之处。然而抵近之后就会发现，在光柱的底端，有两扇远不及光柱十分之一，但仍高足三米的银色大门紧紧合拢。门上用浮雕手法镂刻着一幅绘饰着太阳与巨人的壁画；虽然认不出题材，倒真是气势非凡。
隋和一时看呆了。
邱碧则伸手轻叩。
门开了。
隋和本以为会看见有着华丽装饰的漫长步道，四下燃着明灯，挂着壁画；然而大门里面的构设，却和电梯相差无几。
或许还不如电梯。
这空间诚然比通常的电梯要稍大些，但楼层按钮板的上方，一般电梯中放置刷卡器的位置，在这里是个投币口；而楼层的按钮也并非用数字标记，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标注着文字的小小方块。
“副本区”。
而下方则是一大片空荡荡的白。
邱碧开了口：“其他地方你目前还不能去……把代币丢进去，按副本区就能进入。”
隋和顺手把硬币塞进投币口。清脆的铛啷声后，银色的大门合拢，整间电梯向上升起。
至少隋和有这种感觉。
但这不重要。
“其他地方？”
“第一个副本结束之后，就能开启中心大厅，这是人人都有份的；再向上，每提升一档权限，就能开启更多的功能，踏足更多的地点——当然大部分是要付费的——具体太多，也不能一一说清。”
邱碧的神情变得严肃，她继续开口：“不过若拿到了最高等的权限，就能脱离空间，这是毋庸置疑的。”
隋和一怔：“目前有人做到过吗？”
“我们连登入界面都还没做好，你问我有没有玩家拿到最高等权限？”
“……当我没说。”
“总之，有兴趣的话大可以拼拼看，没有兴趣的话能混过一场就是一场；在哪儿活着不是活嘛。”
面对放下严肃神情，斜靠在这圣光升降机墙上的邱碧，隋和不由得侧目。
“我真没想到，邱碧你会这么说。”
女子连目光都不投过来。
“那只说明你不怎么拿NPC当人看。”
隋和哑然。
“等，等等，我没那个意思……”
然而，电梯已经停下了。邱碧一马当先，走出了敞开的大门。
隋和只好跟上。
而映入他眼帘的，则是墨沉一色的天地。目不见尽头，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在光柱的附近才有几分明亮；而在电梯门前十数米处，是一弯如庭院景观般大小的黑潭，在光柱照耀下，漾出粼粼波光。
隋和不由得走到近前，看着潭水中他自己的身影。
但也没有别的了。
“这就是副本区？”
随和面带疑惑，回过头来；却恰巧撞见邱碧脸上那像是狐狸偷到了鸡般的微笑，以及一双迎面推来的手掌：“是嘞您呐！”
双掌压住隋和的两肩，一震，一推。
“扑嗵！”
黑水潭上，滚起了几摊泡沫。
－－－－－－－－－－－－云散水涸，露消泡灭；世人居宅，何异于是－－－－－－－－－－－－－
心里底第一个反应，是“这可完了！”，这并不奇怪。
然而在落入水潭之后，除了接触渊面时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外，却没有其他异样。仅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静候片刻，面前就亮起了画面与光芒。
那是一座天下雄城，和之前硬币上的图画如出一辙；然而青年尚未缓过神，还在思考着些什么。
“专心看，这个可不重播。”
隋和猛然甩头回看；但还没等问出口，飘在他身后的邱碧先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伸手指向面前不停变换的图案。
不知何时出现的天下地形图上，书有”汉”的红旗与书有“黄巾”的黄旗，炸裂成数十道颜色各异，或长或短的箭头，犬牙交错，争斗不休。然而，代表黄巾军的黄色箭头渐渐放缓流速，几秒钟后便不再高歌猛进。
此时画面一转。
朝堂之上，衣冠济楚，环青佩紫的大臣们，纷纷出列提议献策；议解党锢，出厩马，废西园卖官所，开府库大赏众军士……
在高坐大殿顶端那衣冠冕旒的中年男子颔首下，一项项部署被议决，一条条指令被记录。
下一刻。
血溅五步。
眼见这一幕的人，无不大惊失色，包括在外围观的隋和；但见一道寒光划过御座，汉灵帝的尸身倾颓瘫倒，首级则已滚落在地。
而廷上突然多了三人。
一人鹤发童颜，碧眼银须，手持藜杖，仙风道骨；一人头顶白发——只能说是顶。他那头长发的底端被金圈箍住，就像只大毛笔般竖向天空——一目青黑，身着道衫，衣袂飘飘；一人衣衫褴褛，束白发髻，皱纹满脸，短褐布袍。
“你，你们是……”
头一人手捧藜杖，微微颔首：“贫道南华，见过各位。”
次一人拱手俯身，神色坦然，手中的宝剑却还泛着血光：“小生左慈，有礼了。”
末一人打了个稽首，却只吐出四字：“于吉是也。”
大殿上没有任何人，对这三个人的名字产生反应——多数是因为骤然而至的死亡而怔然，就连隋和也忘记了去询问邱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只有一位面容刚毅须发戟张的老者，起身怒斥：“汝等行凶宫掖，所欲何为！”
于吉似无开口之意，左慈的脸上则带着怪异的微笑；而面色温煦的南华则缓步走上前，伸手揽在老人的肩上。
咔啪一声。
老者双目暴突，面容狰狞，脊背依旧挣挺得笔直；然而他的膝盖却经不起这举重若轻的一按，整个人猛地跪砸在地上。膝骨和铺着坐席的木板相撞，磕出令人牙瘆的闷响。
“何必动怒呢。”
这头发花白的老者怒发冲冠，眼角几乎都要被瞪裂。他一把拍向南华的手，欲将那只手挥下肩头；但看起来岁数比这老人还要大出一倍的南华，手臂却纹丝不动。
“咄！……”
“卢公啊，我只问一句，还请您如实作答；当下的大汉，可值得效忠？”
这位“卢公”一时说不出话来。
“汉祚至今，三百余载，天数已终，有识之士无不了然。而神器更易之时，必有兵危战乱，群雄酿祸，生灵难免涂炭之苦。”
南华扫了一眼静寂无声的大殿。
“闻诛残民独夫一人，不闻弑天子；既是如此，何不另择新君，再肇皇朝？”
这话当然是大逆不道。
但此时地上还横着一具无头尸首，那尸首五分钟前还是帝国最有权力的人。
拿着刀的辩手是最具说服力的。尽管有些人怒目而视，有些人交头接耳，但却没有人旗帜鲜明的跳出来反驳。
“当然，贫道作为方外之人，不便直接干预……”
面对这么不要脸的一句话，整个世界都沉默了。
“故而卜占出七位身具帝气之人，于七日之内，在此城洛阳内争逐帝位。”
南华一招手。一团光华凌空飞来，落入他的手中。
“胜者为王。”
这仙人手中的传国玉玺落下。不知何时书就的黄色帛诏上，印下了一段文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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