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TE终归还是要死的

“Moslem。”约翰提着一把铁锹,叼着烟,倚着一家快餐店和蛋糕餐厅的门柱前。

此刻是2008年八月八日。他伪装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秃头老男人。具体目的不得而知。

此地是凤凰城环城卫星区,依照我们城里人的说法,就是二环线。人烟稀少工厂繁多,不适合人类居住。

Moslem是美帝一种香烟的牌子,无烟型,并且可以通过折叠烟嘴来进行随时随地的灭火,非常的方便,适合隐藏自己抽烟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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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俄亥俄盐湖城,公立医院,团子与此逝世。而另一位自由的男人,于此诞生。

毛绒汉堡公墓,这儿有广为人知的灵异历史,传说有一位屠夫女儿的亡灵时常在这儿游荡。而团子选择在这下葬。

在那一天,神父咏唱的祷词则是…

那是一个…阴冷的雨天。

小五与青桃穿着黑色肃穆庄严的西装,打着黑色的伞,望着黑色的棺材,看着黑色的天空。

神父诵读着团子的生平,几乎没有一句念对。

“他没有孩子。但是他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他没有朋友,但是他是一位良师益友。”

“他没有亲人,但是他待旁人如同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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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看着那远自东方传来的喜讯,以及奥运即将开幕的宣传海报,扔掉了烟头,透过透明玻璃窗中还能看见一对正在享用早餐的母女,她们的衣着十分简朴,甚至还有补丁。

约翰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嘴里默默的念叨着:“上帝保佑美利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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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的悼词还在继续…正如团子给自己设置的假身份那般。

“他是一名小偷…恶棍。”

“但是…”

神父扔掉了圣经。

“圣子曾和那些罪人,关押在同一所牢房。”

久久的沉默,这闹鬼的公墓只有他们三人,默默伫立着,凝视着那黑色的墓碑。上面还用希伯来文写着铭文。

“一位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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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推开了餐厅大门,眼角不经意撇过外面,他看见停车位上已经被垃圾堆成了山,他揉了揉自己所剩不多的秀发。似乎十分的苦恼。

还有一辆车正停在马路牙子上,他按了按车钥匙,来不及和自己的妻儿打招呼,又准备出去应付罚单的琐事。无可奈何和之下。他走出了这间餐厅。

远远的…一位陌生的旅客,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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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的,简单至极的葬礼举行完毕之后,青桃向小五告别,像是一位还未能和自己丈夫做告别的遗孀。又如一位亲切的母亲。

她戴着黑纱,用手帕在小五看不见的面容上擦拭着眼泪。细心嘱咐着生活里需要注意的小事情。以及关切过度地询问着,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儿…

但是小五听不见。

他的关注点只在即将上天的团子身上。

“青桃姐…你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青桃没去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非常荒谬。

那一天,在团子的尸体移交给殡仪馆之后,青桃偷偷来为他守夜。

她见到的不是亡灵,而是挣扎着从冰柜里爬出来的团子…

“我的天…”青桃捂住了嘴,苍白的皮肤下有种诡异的红润,像是十分兴奋。

而团子则一把抓下自己脖子上的“假肉瘤”,一脸艹蛋的对她说道:“这下我总能退休了吧!”

“呃…”青桃抹着眼角的劣质眼药水,佯装悲痛的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活尸…这种邪恶至极的东西,我一定要为这个世界驱除最后一份罪大恶极的不洁之物!”

“别装了。演技太差。”团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信不信我这头活尸能让你怀孕?而且儿子肯定像我。”

“咳咳咳…你怎么知道是男孩儿?”青桃跟不上他过于污秽的思想节奏,只得将他从那具速冻棺材里拉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接着问道:“准备去散散心?散多久?”

团子穿着衣服,将胸口那包血袋撕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两年吧…等那个蠢蛋生活能自理,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

青桃默默递上自己的车钥匙,就像平日里妻子目送丈夫去上班那般,和谐而富有礼貌。

“给我带点儿特产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给他带个生日蛋糕?”

“嗯…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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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站在垃圾山前,开始奋力地铲着,破破烂烂的人造革皮夹克已经开始出现掉皮的模样,牛仔裤洗的发白,大头皮鞋肮脏不堪。

他想弄出一个车位,好让自己避免被交警训斥,以及逃避罚单。

人到中年的体质让他有些吃不消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活,肺活量因为烟瘾而下降到了老年人的水准,而每一次运用腰部的力量挥动铁锹,他的肌肉就开始酸疼。

双臂就像不属于自己一样。他甚至想到了这种日子简直和活在地狱里一样。

他很生气,生气到想杀掉自己的妻儿,因为她们太罗嗦了。

没有化妆品。买了黑莓手机给女儿,却被当场扔进了壁炉,甚至她还哭哭啼啼的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不买苹果。

每天的菜谱都是一样的,每天的电视节目都是一样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无聊,食物变得越来越难吃。

他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于是,他开始给自己找乐子,比如最近流行的手机游戏,他喜欢这种游戏,那些漂亮的箱子和越来越高的等级,对了,还有简单易懂的操作。只要动动手指就行了。

没错,他找到了减压的方式,他很开心,并且沉迷其中。

但是在上班时间玩儿手机这种事,很快就被自己的上司发现。

他接受了一通训斥,马上又迎来了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屡教不改。

他失去这份工作,然后在一个寻常而又不寻常的日子,带着她们来这家蛋糕甜点和快餐同做的家庭餐厅。

来看看另一个半球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总有人会喜欢的。奥运会开幕式。

这一天,也是小五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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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湖城,团子的老屋旧址,小月正艰难地爬着楼梯,事实上小月不怎么喜欢去二楼,因为那里是团子的卧室,她在团子生前就挺害怕那个地方,不过自从小五反人类一样把厨房搬到二楼之后,她不得不每天去爬那条反幼女楼梯了。

小月当时很矮,大概只有一米二左右,她的身形被定格在了十四岁,那个营养不良的女孩永远也不会长大。

于是,老楠木楼梯成为了她每天最难攻克的关卡,每一阶几乎有四十厘米高。她得一阶一阶爬上去。一步一停,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肃,与可爱与可怜的感觉。

小五接过小月手中的食材,没有帮她下楼的意思,也没有严厉训斥的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普通人,普通人而已。

他自团子走后,就一直处于这么个状态,开心不起来,也伤心不起来。

平静地可怕。

这样精神状态的小五显然不能去做猎魔人的工作了,甚至有可能进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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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 S

车载音响播放着嘈杂而热闹的音乐,他像是要去闹个天翻地覆的行为艺术家。烂俗的动次打次让他觉得自己稍微赶上了八十年代末的时尚潮流。

然而年迈的心态有些有心无力。墨镜架在脸上,光鲜的皮大衣披在身上,正如一个土大款暴发户一般,回家见孩子总得穿得漂亮些。

“我可不能丢这份人。”

他看见了一家蛋糕家庭餐厅。不由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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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很满意,他看着那堆肮脏的垃圾,其中铲出了孤零零的车位,心中突然有种自己应当把车停在其中的归属感,这是手游沉迷爱好者的一种通病。

付出,然后得到回报,虽然付出只是点一点手指,但是至少他得到回报了不是吗?

付出三个小时,得到一个车位,以及免受两百多刀的罚金。还有避免吊销执照的可能性。

然后他又在想着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是不是应该去洗一洗…之类的。

至少他很开心,没来由得开心,他得去洗洗,没错,他这样想着,因为他还得把日子过下去,就算很苦。电视上的那些剧情中,不是也有一些过的很苦的家伙,最后都得到了一个好结局吗?

他回到了车旁,打开后备箱,将铁锹扔了进去,满意地看着它,就像是看着一件开垦自己幸福生活的工具,然后又看着后备箱里另一件…

霰弹枪。

他赶忙把箱盖拉上,那是他曾经绝望时,准备带他走向极端的恶魔。

就在这时,约翰准备迎接新生活前的一瞬间…

一辆老式路虎从他身边开过,一阵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安慰着自己,喃喃说道:“老约翰的运气不会这么差的…他可能只是个过客,马上就要开走。”

可是无情的现实击碎了他的梦。

那个家伙…他的倒车技术很好,在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车位上,他停的稳稳当当。

约翰的嘴微微张着,八月份的凤凰城已经入秋,但是还未有寒意。

他看着那位刚按下车钥匙报警器按钮的贵人,那身皮大衣,还有脸上的墨镜。

他拿起了霰弹枪。

快步走向团子,而团子也注意到了他。

约翰的手很抖,抖到不能自控。

“不不不…”团子紧张地看向他…并且眼神窥伺着保险的位置。

这个举动很快提醒了这位中年秃头男人,于是…

清脆的保险开启声。

以及…

砰~!

那一刻,慢镜头下团子的脑袋像是熟透了的西瓜,爆炸开来。

砰!~

那一刻,团子的胸腔射进了无数子弹。

砰~!

砰然倒地,皮衣被打的稀巴烂。

砰!

约翰冷静到了极点,而又疯狂到了极点。他冷静的上膛补充弹药,而手指扣动扳机的动作却不曾停下。

砰!

砰!

砰!

听到枪击声的母女走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却只联想到美帝最近频频发生的“hey Jack”抢劫案。

作案者时常用“hey jack”作为打招呼,然后举枪抢劫,她们十分担心,看着一家之主,看着喋血的男人,看着他顶住即将塌下来的天空,以及那个伟岸的身影。

然而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她们。

砰!

不带丝毫犹豫。

砰!

放弃一切的想法,只剩下疯狂与空白占据了他的头脑。

砰!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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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具看不清完整人形的尸体,以及初秋温暖的阳光,还有橘黄色的西部式餐厅大门,老式木质梯子,垃圾山,破落的衣服和抽着烟的男人。

这一幕就像是一副后现代讽刺主义漫画。

干完这一切的约翰,又抽起了烟。如同一个艺术家,刚干完一件行为艺术,总得说点结束语什么的。

他扔掉了枪:“上帝保佑美利坚。”

没什么文化,他只能想到这一句。

然后…

他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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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的电话亭,寻常的文职人员打扮,约翰提着听筒。

“喂…任务完成。”

“嗯,催眠的后遗症还有吗?”那头的人十分关心他。

“暗号:红海之星。”约翰念出了自己的代号,对那头人的关心默不作声。

“恭喜你终于脱离这个无动机完美杀人的任务了。”那头,温柔的女声说道:“要不我请你喝一杯?”

“还是不要了吧…”约翰拒绝道:“我花了两年爱上一个怨妇,接盘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儿。顺手因为一个艹蛋的理由爆了三个倒霉蛋的头。”

想想都觉得有点滑稽…

约翰挂断了电话,在这繁华的街道,纽约的市中心,世界上最美丽而丑陋的城市。

他突然觉得…世界以他为核心在运转,不过没有那份顶点的欢愉与喜悦,留下的,只有“空城”的星海华灯与寂寞和孤独。

约翰倚着透明的玻璃门坐了下来,他拿出了一把点四五的消音手枪。塞进了自己的嘴。

但是…但是…

连扣下扳机的动力都没有。

他又把手枪收进了衣服里,整理好仪容,和一个普通人一样,挤进了人海当中。

只留下一句类似自嘲的话。

“活着…真的很无聊…”

还有一句类似鼓励的话。

“不过…我还得活很长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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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从青桃口中得知这一切的真相时,他的情绪可想而知。

从大喜,再到大悲,再到大喜,然后大悲。

“海星”这个代号,是老狐狸在石匠中的伪装,他已然渗透进了这个组织,而团子呢?他与石匠的死敌有所接触。然而在《蝇王之息》的任务中,他平安归来,而老狐狸却没死。这让他陷入了石匠的猜疑链中,石匠不信任他,如是说团子的精神力再被老狐狸所利用,就算他没有背叛石匠,而老狐狸却有方法利用团子。以这两条为前提。

团子必须死。

这个任务刚好落在了“海星”手中,这个任务的结果也是老狐狸当初最想看到的。他的原初目的。消除能够消除自己的敌人,消除自己的恐惧。

之后的七年,整整七年,小五为自己树立起一个通向虚无目标复仇的道路。

他最先找到的,就是那对母女的旧址。很显然,那地界闹鬼了。

当他打开属于女儿的手机时,里面却多出了一条令人无奈到心酸的录音。

内容如下。

“爸爸总是很蠢……"

“每天吃着同样的食物,看着同样的电视节目,玩着同样的游戏。”

“那很无聊…不是吗?”

“我也不是在抱怨着什么啦…总之……他就是那样的人…”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把我们杀了。”

“就这么的…没有一点点预兆。”

“你看……他甚至找不到点别出心裁的方式来杀了我们。”

“我还会回来的,你没想到吧?”

以上。

小五在亲手解决掉这两只邪灵时,也明白了老神父口中,那句毁灭过去所言。

没人听得见她们在想什么,生前她们已经活在地狱里,除了自己这类人。

而猎魔人却要让她们再下几层…

他有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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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最后查明了真相,不过,他不可能向石匠复仇…对吧?于是…

他开始发了疯一般,寻找老狐狸。他陷入了另一个宿命的轮回。那就是亚当斯与银狐的故事了。

当他寻到了雪地中的狐狸脚印,那一丝丝踪迹时。

当他用枪指着夏虫的脑袋时…

当他苦苦求不得老狐狸的所在,而准备走上用暴力解决一切的前生之路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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