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玉清上帝画像悬于壁上，苏青羽焚香沐浴，三礼相待，祭天、地、庙。
“丞儿？你来啦？”
掌门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不属于他原本那般苍老，登上金仙之境以后。苏青羽本是愈发鹤发童颜，而此刻，那背影却如寒秋中的一颗梧桐鬼树，处处都散发着破败和死气。
周丞察觉到了不妙，想拉下蒙眼布好好瞧瞧苏青羽，却被他制止了。
“莫要惊慌……咳~咳……”苏青羽挥了挥手，引着周丞一同坐在书案前，周丞的双手触及冰冷的书案，他摸到了一副碗筷。耳边传来苏青羽的吞咽声。
“这是？”周丞心中充满了疑问，修士从踏上筑基一刻之后，便有辟谷的能力，可如今苏青羽领着他一同吃饭。实在是……太过奇怪。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却不敢多想，他静静的等着对方给他答案。
苏青羽苍老的声音传来：“丞儿……咱们来聊聊天吧。”
“还记得，你小时候可是对这玉清峰上的菜肴抱怨的很，总是挑食。也对啊……咱们这能吃一口饭的人，也不多啦。”
周丞拿起碗筷，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着……
“是……师尊。徒儿尚且年幼，不知礼数……”
苏青羽却打断了他：“童心本是自性，要什么礼数。哈哈哈。”他接着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周丞连忙放下碗筷，双手互抱，不敢承此言论。
苏青羽又是一阵大笑，像是极为舒心：“你啊……就是迂腐了些，像是素儿、黎儿则个，却是要比你聪明的。”
周丞却是不解：“作业修课，徒儿未曾敢有落下。”
苏青羽敲了敲他的脑袋：“我说的聪明可不是看那些个劳什子藏经阁典籍的聪明，傻徒弟啊。你简直就像一块石头。”
苏青羽顿了顿……掩在白发之下的双眼看不出心中所想，他凝视着周丞。口中低语道：“像块石头。天道啊，就是一块石头。”
周丞听出了不对劲，他解下黑布，想要瞧瞧自己的师尊。
苏青羽挽起水袖，拿出了石头人偶，脸上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这哪是一位金仙的容貌？分明是寿元将近，即将驾鹤西归的样子。
周丞恍惚间不知如何是好，黑白双眸中的神光，也在不稳定的闪动着：“你！师尊你~！！”
周丞他从未来中，居然看见了自己亲手弑师的一幕，那一幕让他不知如何是好。而除了这条“生路”以外，其他的结果居然是苏青羽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
“你看的见吧？徒儿……天道就是这东西。”
苏青羽双眼发白已成瞎子，手中攥着那石头人偶，像是极为不甘心般向周丞解释着：“天道，这就是天道！铁石心肠的天道！”
“上古时代，渡劫之后便可飞升仙界，而自从道元崩坏，末法时代开始。仙界大门就关闭了……咳……咳……呼……哈……”苏青羽站了起来，喘着大气就像是马上要西去一般，而他依然不死心，他激动的说着：“金仙、真仙又算得了什么，逃不过天人五衰，自业自报。”
“师尊！你冷静些……”周丞想要扶他坐下。而被对方粗暴的甩开。
苏青羽满脸憾色：“我用毕生修为求来的天道，对于玉清上帝来说，那只是仙宫的一角。”
道元101年，玉清峰上，曾有一位少年这样说过：“我要带上你们，去看看仙界！”
苏青羽想着年轻时的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他强迫着自己恢复到平静的心绪。
周丞也因为承受不住人道双眸的副作用，重新将黑布蒙上。他十分不解：“师尊，你用大星衍术看见了什么？为什么我要被牵扯进来！”
周丞已经放弃了，他脑中胡思乱想着，如果师尊要他的命，那就拿去好了，但他想知道真相。
苏青羽重新坐在书案前，两个瞎子“对视”着。
“太清掌门她天赋异禀，得仙草开灵脉，修行三十年间便已是金仙之身，业重而心魔生，由其子嗣的苦，引出对天道的恨，是化魔最好的媒介。”
“而你……是人道皇上所选的人。我也不知她为何要将这对眼睛交给你。”
周丞恍惚之间，一只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胸口，他突然明白了…
“到死。也没能知道真相吗？”周丞苦笑着想道：“看来这人道……是由杀死原主的人来继承吗？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苏青羽仗着还有大罗金仙的肉身力量，将周丞的心脏挖了出来，而那石头人偶却被填了进去！
周丞只觉一阵强大的力量在体内复苏，四肢百骸有雷光闪动，他不顾一切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扯下了蒙眼的黑布。
而眼前却是……自己的脸！
“你骗我……师尊，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周丞看见“自己”缓缓开口，却是苏青羽的声音：“这是唯一的办法啊……徒儿，我以天道石做媒介，将毕生修为注入其中……皇丫头的选择肯定不会错的……”
苏青羽用那副模仿周丞做出来的身躯……似要支撑不住，继续说道：“只要肉身符合，修为定能无漏的传过去，你不会恨我的吧？对了……你肯定不会恨我的……”
那声音越来越小，即将消失一样。
“铁石心肠……怎么会有恨呢？”
周丞胸口的伤在渐渐愈合，而苏青羽的身躯，就像欠了多年时光的债，一同追加到他的身上。快速的老化，然后风化，最终化为灰尘，消失殆尽。
周丞在那瞬间，像是失了言语，失了情感，失了心。
他重新坐下，端起饭碗，试图找回自己的情感，然而他一口都吃不下去。
“我为什么要吃饭？”周丞平静的想着，心里像是缺了一块，找不到答案。他自顾自的继续自问着：“皇丫头为什么要选我？我一定就能成功吗？”
而胸中的天道顽石已经帮他做出了答案。
“那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代替我吗？”周丞又问道。
“因为皇上选了你，所以你能击败莲魔，就是这么简单。”他自言自语着。
像是陷入了因果悖论，他感到头疼，人道双眸的副作用已经不那么明显，但他还是不太适应眼前的景象。
“如果一从开始，任何结果都已经有了定论。那是不是太无情了？”他闭上眼，自己又对自己回答道：“天道，本来就是无情，天有了情，也会老，也会死。”
“我明白了，只要按照那个未来走下去就对了吧？”
他重新睁开双眼，走出玉清大殿，看见了素儿，没有和她打招呼，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要继续下山。没人知道他在未来看见了什么。他就像一个傀儡，执行着他心中“本该发生”的事。
“丞！”素儿唤出他的名字，可依然没用。他的眼神让素儿如坠冰窖，淡漠生死、世事无关，简直就像……
一位高高在上的神。
“周丞啊~~~~~！！！！”素儿望着男子冷峻的背影，无力的大喊着：“你要去哪！！！？”
她一边喊道，一边放出法相白绫，试图阻止周丞的步伐，而那男人周身略有寒光闪动，外放的剑气一瞬间将白绫撕得粉碎。
素儿已经认不出他了，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途经山门之时，那两位长老依然在山下等他，李长老拍了拍他的肩，友善的说道：“怎么样？死老头说了什么？”
周丞像是说了个冷笑话，阐述着事实：“死老头死了。
那副冷漠的语气，让李长老愣在了原地……王长老尴尬地笑了两声，试图缓解这种诡异的气氛……
“丞师侄，这玩笑可开不得啊……”李长老说道：“虽然老头子脾气是古怪了点儿，但是人还是不错的嘛，想他当年……”
周丞打断了他：“他死了，化道了，坐化了，骨灰还在玉清像前。”
这一句话，正被得知周丞归来，赶来相见的众多三代弟子听见，他们正兴冲冲的涌上主峰山门，而苏黎也在其中。她正在人堆里试图挤出一条路，想去和周丞相见。
“大师兄！”苏黎眼带泪花，像是委屈至极，又用道袍的袖子擦着眼泪，心底给自己打气加油。
“不能哭！哭了大师兄会看不起我的！”她跑到周丞面前，又是哭又是笑的……不知做何表情，欢喜的不行。而周丞却完全将她当做了空气。
“老王……去看看老头子。”李长老的额角冒着汗。
周丞解决了俗事纠缠之后，眼角刚要瞄到苏黎，却快速的避开了她的身影，这是周丞获得天道石心以来。第一次害怕看到某样东西。就像是发自本能的畏惧一样。
周丞闭上眼对众人说道：“我要去寻修罗道。上清峰，蜀山剑宗宗主苏流。”
他以苏青羽所赠石心中，大罗金仙修为催生出气剑，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周丞已遁出千里。
一干二代长老望着那背影，终于是确认掌门已死。毕生的修为不知以何方法传给了周丞。
苏黎低头不语，仿佛早已知道苏青羽的决定一样，很早之前，苏青羽就将后事给苏黎交代好了。
素儿失魂落魄的从山上落下，她说出的话却让众人心中现出不详的预兆。
“周丞，他变了……变得不像人了。”
李长老问道：“难不成还能变成仙？”
素儿摇了摇头……
“比起无欲无求的仙，他更像是……没有感情的傀儡。”
【苏瞳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时虚拟实景像是要崩溃一样，满是杂乱像素点充斥着天空，他点下暂停走了出去。】
“怎么了？”苏瞳敲了敲五哥的房门，从门里隐隐传来五哥的焦急的话语。
“他怎么样？那谁谁？”
周丞的精神同步率正在下降，刚才剧情中的人间道递给大脑的杂乱信息太多，无法产生治疗效果。
“换一段剧情吧，让他休息会。”五哥说道：“他太累了，而且实景负荷不起这么复杂的运算。”
五哥的脑袋从门内探出，他对苏瞳说道：“你出来干嘛？”
“诶……我瞧着不对劲……”
“哪有不对劲了，回去！现在。”
苏瞳听令钻回了实景里。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